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2005年,這句話在夏家被無情應驗。
2005年二月九號大年三十這天,雲朗的天空一如往昔,陽光燦爛,空氣乾燥。雲朗街頭的夏家熱鬧非凡,門庭若市。夏季幾姐妹春節無一人值班,全體回家。唐婉麗的弟弟妹妹六個家庭也集體到達,一大家子三十餘人難得有一次聚得這麼整齊。唐婉麗繫着圍裙忙進忙出,臉上堆滿了笑容,這個舉家歡慶的場景是她最樂意看到的。她是家中長女,和父母一起把弟弟妹妹拉扯大,最小的七妹和夏季只差兩歲。自從父母去世後,她早已把他們當做了自己的孩子,用自己做生意賺的錢,一直貼補孃家,直到他們全都成家立業。人多力量大,洗的洗切的切,一會就把材料備好,唐婉麗和廚師七妹夫負責主廚,幾個妹妹打下手。三下五除二,還沒到中午十二點,他們就做了滿滿三大桌菜。宣告吃年飯的鞭炮聲在夏家大門口乒乒乓乓響起,就預示着夏家今年又佔得雲朗風俗的先機,誰家年飯開得早,誰家的福氣就來得早,來得多。客廳裡滿滿當當擺了三大桌,桌子上擺滿了雲朗永恆不變的春節菜系:粉條燉土雞、爛刀牛肉、紅燒肘子、泡菜魚、臘肉炒蒜薹、涼拌三絲、辣味香腸、酥肉煮黃花、椒麻鵝。每桌九大碗,預示着幸福長長久久。
小孩些早早吃完,全都上街玩耍去了。女人們也很快就吃完下桌,在沙發上坐着嗑瓜子花生閒聊。男人們慢條斯理喝酒,唐婉麗又給他們酥了一盤花生米下酒,等他們慢慢喝。夏林軍酒量本來極差,又看到小姨子們都已吃完,這下急哄哄在家門口的街上,支起三桌麻將,吆三喝四開始了麻將。打到下午6點多,唐婉麗把晚飯熱好擺好,催了好幾次,衆人才依依不捨離開麻將桌。飯桌上夏林軍狼吞虎嚥很快吃完,還不停催促幾個小姨子,幾個人下飯桌馬上又上了麻將桌。天色已晚,兩個舅子家人都各自回家,三個小姨子家人都留宿下來,爲了和大姐夫夜戰麻將。四個人都癮大,激戰到晚上12點都捨不得下桌,輸的想翻本,贏的想多贏。唐婉麗一覺醒來發現都過了12點,去叫幾次他們都不理睬,一氣之下把電總閘關掉,自己接着去睡覺。夏林軍早已有了對付停電的經驗,把準備好的蠟燭拿出來點上,幾個人嘻嘻哈哈又開始。
打到早上6點多,天已發亮。四姨子唐婉晴實在困得不行了,提出散夥去牀上躺會。其他三個才勉強同意結束。躺了兩個小時不到,唐婉麗煮好了早飯,又把他們紛紛叫起來。夏天笑話他們“爲了麻將你們辛苦了,你看,我爸的黑眼圈最嚴重,一定是我爸輸了。”三姨唐婉玉不高興地說“這次你猜錯了,他贏了兩百多,就我和你小姨輸。”夏季四姐妹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常輸將軍老爸居然贏了錢。大家都打趣夏林軍叫他分紅。夏林軍便順勢給孩子們發了壓歲錢。早飯過後,所有人去廟裡趕廟會,吃齋飯。回到家都兩點了,夏林軍和幾個姨妹又開始了麻將,夏季四姐妹也圍了一桌,幾個姨父和女婿們圍在一起打撲克牌。唐婉麗給他們準備了水果,涼粉,瓜子花生。大人們有娛樂,孩子們可以一起瘋玩,幾個姨妹按慣例把春節七天假期耍玩才各自回家。夏季四姐妹也分別回到單位上班。
幾天後夏季突然被移送到看守所。夏天一聽嚇得不輕,火急火燎趕回家告訴了爸媽。原本想着叫父親想辦法救大姐,沒想到唐婉麗一聽,當場口吐鮮血,昏倒在地。這下一家人忙慌把唐婉麗送到龍臺縣醫院,一檢查唐婉麗居然患了結腸癌並全身轉移。在龍臺縣醫院住了一個月,全靠輸營養液維持生命。但後期大小便都無法排出,導致腹大如鼓。醫生也束手無策叫家屬帶回家辦理後事,回到家半個月她就撒手西去了。離開的頭一天晚上,唐婉麗嘴裡喃喃叫着“夏季,夏季”,這個曾經讓她無比驕傲的大女兒,成爲她最後無法釋懷的牽掛。夏雨三姐妹哭成一片,夏初倒在肖亞文懷裡,哭得天旋地轉,她恨自己作爲一個醫生,居然沒有發現母親的病,也救治不了身患絕症的她,眼睜睜看着她離去卻無能爲力,這是作爲兒女,最大的悲哀了。
唐婉麗去世後,雲朗的鄉民無不惋惜,紛紛嘆息“好人命不長”!唐婉麗平時爲人善良熱心,樂善好施,是雲朗街道鄉民的主心骨。街坊鄰居有紅白喜事,都是她帶頭幫忙張羅。鄰里有個什麼糾紛矛盾,也是她幫忙調解,遇到不識字的鄉鄰要寫個什麼收條欠條啥的,也是她幫忙書寫。哪個鄰居家裡經濟有困難,她也慷慨解囊主動借錢給別人度過難關。就是這麼個好心人,沒想到卻如此薄命。
夏季後來因爲賄賂罪被判6年,接着移送到胤縣監獄服刑。由於別墅已被拍賣,剛剛上初中的餘浩被餘建工接了回去。餘建工自從和夏季離婚,因爲龍臺縣離婚女士較多,加上後來他機緣巧合當了縣醫院副院長,所以變成了香餑餑,嚐到自由快樂之後,他也索性不結婚,光顧着耍朋友了。
短短數月,夏家一人亡故,一人入獄。夏家的故事在雲朗乃至龍臺傳播開來。人們津津樂道,意味深長地議論夏季從護士長到副縣長,再到勞改犯的傳奇人生。
辦完唐婉麗喪事,接着處理夏季的事,兩件事辦完,夏家每個人都累了來瘦得脫形。尤其是夏林軍,完全像變了一個人。受不了雲朗鄉民的指指點點,他跑到龍臺夏初家裡,一個多月都不出門。夏初上班時,由肖亞文在家中照顧老丈人,週末夏天休息,就到夏初家來給姐夫搭把手照顧老人孩子。開心果樂樂整天粘着外公逗他樂,夏林軍這才平復心情開始出門幫忙買菜。
上帝爲你關了一道門,就會爲你開一扇窗。上天是公平的,他總是在你遭受重重打擊,萬戀俱灰的時候,又塞給你一塊蜜糖,讓你有了活下去的勇氣。肖亞文經過兩年的苦讀,終於考上了廣西某學院研究生。夏家在經過兩次磨難後,終於迎來了一道曙光。肖亞文知道夏初顧慮自己將來變心,爲了給她吃一顆定心丸。他懇求夏初去辦了復婚手續,並在唐婉麗墓前暗暗發誓,一輩子對夏初忠貞不渝,永不變心。
原本要調到龍臺縣的夏初,夏天兩姐妹,因爲夏季的變故調動泡湯。這個年頭的人大多是勢利眼,尤其在龍臺這樣的小縣城,裙帶關係纔是王道。特別是女人,你要麼有背景,要麼傍一個背景,不然休想起來。這不,夏季一倒臺,有人就對夏天動了心思。這人是從四川大學下派到龍臺縣鍛鍊的唐副縣長,30出頭,研究生畢業,個頭矮小,但五官還算清秀。有短暫婚史,沒有小孩。他之前就在夏季面前提過喜歡夏天,但夏季給夏天轉達後,心高氣傲的夏天根本看不上他,所以他只能作罷。夏季一出事,他覺得自己有了希望,因爲夏天現在想調進縣城,只有他能幫助她達成心願。他滿以爲只要他拋出橄欖枝,夏天就會感激涕零地接着。誰知道夏天對他毫無興趣,直接在電話裡就拒絕了他。這下搞得他惱羞成怒,到京川檢查工作時雞蛋裡挑骨頭,還對京川黨委書記說了一通夏天的壞話。害得夏天被領導批評。夏天還是天真了,原以爲自己挨一頓罵他也就消氣了。誰知道唐副縣長又使陰招,把夏天調到了一個離縣城又遠又窮的小鄉。報到的第一天,看到破破爛爛的宿舍裡面鋪滿灰塵,門窗搖搖晃晃馬上要掉下來的樣子,從小沒吃過苦被寵着長大的夏家幺女,氣得當即哭了出來。配她一同前往的夏初,第一次感覺到權力的重要,無能爲力的兩姐妹抱着哭得稀里嘩啦。
誰知道更糟糕的還在後面,這裡的黨委書記受唐副縣長之託,處處爲難夏天,沒有叫她做辦公室工作,而是命她包一個最遠的村。村道全是淤泥路,騎摩托車都要三小時,何況夏天不會騎摩托,去一次走路要半天時間,領導要求包村幹部天天到村。夏天每天天沒亮就得出發,中午在村支書或者隊長家隨便吃點,處理完村上的事就立即往鄉上趕,不敢歇一口氣每天回到鄉上都已擦黑,同事們都已吃完飯。虧得和她投緣的一個女同事李芯每天幫她把飯打好,不然連飯都沒得吃。夏林軍心疼幺女,知道情況後告訴夏天“小天,實在支持不下去,就辭職吧!老爸養你。”這句話深深觸動了夏天,在一個滿天星辰的夜晚,她翻來覆去睡不着,身下破舊不堪的小牀咿呀叫着。她陷入沉思中,曾經嚮往的生活和現在大相徑庭,更多的是挫敗和失落,不如破釜沉舟,說不定才能崛地而起?第二天她就給長期供稿的深圳新女性週刊王主編打電話,問他去年對她的邀約還有沒有效?王主編哈哈大笑“夏天女士,你的文筆非一般人能比,我們週刊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你隨時來都行。”夏天當即寫了辭職報告交給辦公室,收拾行李離開了單位。
八月底,肖亞文到學校報到,順道把樂樂送回老家隋山上幼兒園,夏天去了深圳。年前還熱熱鬧鬧的一家人,如今龍臺只剩下夏林軍和夏初父女倆。唐婉麗一走,夏林軍就成了搶手貨。爲什麼呢?是因爲龍臺縣有一個特殊情況,就是男少女多,所以離婚喪偶男士,不管多大年齡段的,都比較吃香。這不,唐婉麗走了才兩個多月,就有幾撥人上門提親了。夏林軍沒想到自己年紀一大把了還能枯木逢春,就和一個叫李明紅的女人開始了黃昏戀。李明紅是龍臺縣醫院退休護士,丈夫因病去世多年,有一個女兒目前也結婚生子。她比夏林軍小几歲,但看着顯年輕,身材挺拔高挑,頗有點唐婉麗的風采。夏家幾姐妹知道後極力反對,母親纔去世兩個多月,父親怎能如此薄情另尋新歡呢?夏雨爲此事還特意回到龍臺,三個人坐下來談了一晚上卻不歡而散,姐妹倆叫夏林軍等半年再談戀愛,夏林軍怕煮熟的鴨子飛了,堅決不同意。第二天一早,夏雨氣沖沖開車回胤縣,夏初垂頭喪氣坐班車去京川上班。夏林軍索性收拾行李搬到了李明紅家裡,和她公開同居了。爲討好李明紅,他買了幾萬塊錢的傢俱電器送給她,花四千多兩人拍了一套婚紗照,然後歡歡喜喜全國各地四處旅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