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高考成績出爐。歐玉鵬不負衆望,一舉奪魁,成爲龍臺縣當年文科狀元。在朱老師建議下,爲穩妥起見,報了南山師範學院中文系。夏初只上了專科分數線,老爸替她做主,報了省中醫學院的中醫專業。
南山師範學院的錄取通知書8月中旬就到了,學校在南山市市區,離省城成都有500多公里,報到時間是8月底。歐玉鵬臨走的前一天,他倆擁抱着,難分難捨。歐玉鵬承諾一到學校就給夏初寫信,他吻着夏初的淚水,叫她不要難過,雖然讀大學要忍受分離,但將來他倆畢業後他在鐵路技校教書,夏初在鐵路醫院上班,便又可以長相廝守了。
夏初的錄取通知書是在歐玉鵬走後幾天才收到。她多麼想把這個喜悅分享給歐玉鵬,但卻遲遲沒收到歐玉鵬的來信。焦急的她到縣上找同學徐陽打聽,徐陽說自己也沒收到歐玉鵬來信,這下夏初傻了眼,忍不住落下淚來。徐陽也顧不上自己只考上市裡技校的悲傷了,急急忙着安慰她。徐陽一米九幾的大個子,他的牀都是他爸找人來接長了兩次,才趕上他蹭蹭上漲的身高,家裡還有一個妹妹徐二娃,和夏初關係也很要好。兄妹倆陪着夏初聊了半天,又留她在家吃了午飯,夏初這才心情好點,趕中午一點多的火車回雲朗。下火車的時候夏初突然靈機一動,歐玉鵬肯定給他家裡寫信了呀!她急匆匆跑到火車站的收發室,果然隔着玻璃窗,看見一封信貼在那裡,歐玉鵬瀟灑的筆跡躍然紙上;南山師範學院中文系93級一班。
夏初趕緊寫了一封信給歐玉鵬,告知他自己的學校地址,就趕去學校報到了。從雲朗到成都有600多公里,公路路況較差,所以沒有大巴車。坐着火車硬座慢悠悠搖搖晃晃,15個小時後纔到達。夏初和父母來過成都幾次,所以也算輕車熟路。這次爸媽陪着一起來,到了火車站,他們倆忙去荷花池進貨,夏初自己坐學校來接新生的大巴車去報名。頂着一夜未宿的黑眼圈,夏初獨自一人提着大包到報道處報到,到財務部繳費,又到後勤處領被褥,然後拖着被褥爬到女生宿舍七樓,已經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702寢室裡,有幾個家長忙着鋪牀單被褥掛蚊帳。一個白皙漂亮的女孩熱情地接過夏初的包“夏初,你來了?你怎麼一個人?”夏初一看,原來是高中同年級的同學楊月月,“哇!楊月月,我們倆居然一間寢室,真是太好了。我媽他們去荷花池進貨了,誰送你來的?”“我哥”夏初一看,她哥正給她掛蚊帳呢。“你也太厲害了吧!一個人來報名”楊月月滿是崇拜,“沒辦法,他們今天忙進貨,要坐明晚的火車回去”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熱聊起來。寢室裡其他同學陸續來了,家長們安排妥當後第二天紛紛離開。留下6個剛剛認識的女生,嘰嘰喳喳聊到大半夜。夏初就這樣開始了大學生活。
憧憬了無數次,夏初和同學們怎麼都沒有憧憬到,一入學就被大卡車拉到部隊軍訓。軍號一響起,不管什麼時候,都要一躍而起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疊好被子,衝到操場集合。兩週的高強度集訓下來,一個個曬成非洲黑人不說,還因爲吃飯前必須唱歌而成爲K歌高手。回到學校,學哥學姐們一看就樂了“這個同學是93級的新生嘛,曬得這麼黑,哈哈!”
快樂的大學生活就此開啓,忙得夏初暈頭轉向,暫時忘記了離開歐玉鵬的悲傷。業餘時間,她參加了學校的吉他社團,合唱社團,每個晚上的時間都排得滿滿的。星期一晚上合唱隊練唱,星期二吉他社團排練,星期三看學校電影院播放的各種文藝片,星期四學校錄像廳看港臺片,星期五學校舞廳跳舞,星期六學校後門街對面的社會主義建設學院舞廳跳舞,星期天白天和蔣小玫去公園玩,晚上累了蜷在宿舍牀上,傷感地看圖書館借來的張愛玲小說。
玩是玩,該上的專業課夏初也不敢落下,其他課夏初倒也不怕,但每每想起上解剖課就不寒而慄。解剖課的課堂沒在大階梯教室,而是在教學樓一樓最陰暗的角落裡。進門就看見講臺上掛着幾具人體骨架,一不注意撞了它,它立刻鬼魅般搖晃。放眼看去,四周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瓶,瓶裡泡着人體的各個器官,教室中間擺着5.6具小玻璃棺材,裡面用福爾馬林泡着屍體。老師打開玻璃棺材,用手裡的一個勾指着人體結構講解,有時候把肉勾開露出裡面給大家看,然後蓋上玻璃蓋,叫同學們爬在玻璃蓋上做筆記。每次一上完課,夏初都衝在前面出去,就算後面還有好多同學,她還是覺得後背涼嗖嗖,彷彿有冷風襲來。最讓人奔潰的,是裝在一個木箱子裡的108塊人骨頭,老師規定必須在每間寢室放兩週。這周輪到702,班長擡進來就放在了楊月月牀邊,楊月月嚇得乘人不備移到蔣小玫牀邊,蔣小玫一看,嚇得失魂落魄,用腳把它推到夏初牀邊。夏初沒辦法,只能把它推到靠門口的課桌下。搞得夏初和她上鋪的唐玉晚上覺也睡不好,半夢半醒之間,一睜眼就看見那箱骨頭,頭骨在最上面,還咧嘴笑着。
這個星期天晚上,蔣小玫硬拖着夏初到學校舞廳樓上卡拉OK廳玩。裡面稀稀拉拉坐着幾個男同學,夏初聲情並茂地唱了一首孟庭葦的《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噓!一個頭發茂盛的男生吹出尖銳的口哨聲並熱烈鼓掌,還轉身對着她倆傻樂。蔣小玫擠眉弄眼地對夏初笑“唱得不錯嘛!夏初同學,是不是有感而唱啊?”夏初看着蔣小玫晶瑩透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彷彿有許久沒有收到歐玉鵬的來信了。
第二天課間,夏初又去學校門口大信箱裡找信,翻來覆去找了幾遍也沒有自己的。她垂頭喪氣地回階梯教室坐在最後一排發呆。和夏初他們三班一起上大課的四班男生王仕帆在她身後徘徊良久,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坐下來,撈起手袖給夏初說“你看,我昨天用菸頭燙的”,夏初一看,手臂上有一個紅色的小疤。“爲什麼呀?”夏初驚訝地問他。“昨天我在你們寢室樓下叫你你不理睬,等了一天也沒有見到你,小雨把我心都淋透了,晚上回去就用菸頭燙了這個疤”。夏初才記起昨天晚上回寢室,楊月月就告訴她,有個男生一直在樓下叫她的名字,原來是王仕帆。“我昨天和小玫去公園玩了一天,你以後也不要等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夏初很嚴肅地告訴他,王仕帆一聽,黑了臉,酷似女孩般漂亮的臉變得有點扭曲,唆地站起來向教室外衝去,瘦長的背影瞬間消失了。
目前夏初收到了好幾封情書,情書的內容大多是歌詞,什麼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慢慢地綻放我對你的情懷;讓我輕輕地告訴你,天上的星星在等待;最愛你的人是我,最心疼你的人是我等等,看得夏初啼笑皆非。這些男生怎麼如此幼稚啊?看來要想收到一封有點深度,能夠媲美歐玉鵬那些詩詞的情書,是壓根不可能的了。雖然沒有收到歐玉鵬的信,夏初還是又寫了一封給他,信裡訴說了對歐玉鵬的萬般思念,又責怪他爲什麼遲遲不回信?一週後,歐玉鵬的加急信被班長謝天親自送到夏初手裡。平郵信都是放在大信箱裡自己去找,加急信是門衛通知班主任叫班長去取。歐玉鵬的信讓夏初無比吃驚,原來他一直在給她寫信,但夏初卻沒有收到過。是誰偷了我的信呢?夏初思索着,她腦子裡閃過一張張臉,排查給她寫情書的男生。最後認定是四班的範文,因爲每次他看夏初的時候,臉上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12月的成都天天大霧籠罩,今天週末難得天晴。女生宿舍熱鬧非凡,6,7樓的女生們都在陽臺上坐着烤太陽,織毛衣。夏初也樂在其中,她笨手笨腳地給歐玉鵬織圍巾,雖然織得坑坑包包,但還是讓一點不會女工的蔣小玫讚歎不已。“夏初,夏初”這時樓下傳來一個男生的大聲呼喚,陽臺上的女孩都集體探頭往樓下看。夏初一看,原來是溫楗耘。夏初上週六在建院舞廳認識溫楗耘,他鶴立雞羣地站在人羣中間跳舞,看到穿着揹帶牛仔長裙的夏初走進來,眼睛一下就亮了。他扔下舞伴,跑到夏初身邊彎下身伸出一隻手“同學,請你跳舞”。夏初心裡鄙視他的行爲,沒理他,和蔣小玫找靠邊的位置坐下。他居然厚着臉皮挨着她倆坐下。“你們是93級的吧?我是90級本科班的,我叫溫楗耘,你們呢?”夏初沒搭白,蔣小玫覺得不好意思就告訴他“我們是93醫專的”。舞曲再響起,他又執拗地邀請夏初,她拗不過只得和他去跳舞,兩人就這樣熟悉起來。
那天溫楗耘帶着夏初和蔣小玫到附近的杜甫草堂逛了一圈,中午請她倆吃了紅油抄手和酸辣粉,回學校就分開了。夏初明確告訴他自己有了男友,但他還是來找,說什麼做好朋友就是。蔣小玫恰巧有了一個追求者,就拋下夏初去約會了。夏初一個人無聊,覺得溫楗耘也算彬彬有禮,兩人就約着一起看電影跳舞。27號那晚,夏初早早睡了,一會聽見外面人聲鼎沸,楊月月和唐玉進來叫她“夏初,快起來,下大雪了,同學們都在操場上打雪仗呢!”夏初立馬穿上衣服和她們到操場上。大雪紛飛的場景讓夏初這些南方人看呆了,整個世界一下全變成了白色,地上很快堆積了許多雪,同學們紛紛捏了雪球亂扔,大家嬉笑着打成一片。夏初正打得高興,“夏初,終於找到你了”一個人拉住她,她扭頭一看,是溫楗耘。溫楗耘一說話,嘴裡就吐出白氣,眼鏡上立刻就蒙了一層霧。他眼前白茫茫一片怕夏初又不見了,緊緊拉住夏初冰冷的雙手,放在自己圍巾下取暖。夏初想掙脫卻沒辦法,只得由他去。兩人就這樣在黑夜裡依偎着,直到人羣散去。
寒假很快到了,溫楗耘陪夏初買了火車票回來,在學校大門口居然遇見了歐玉鵬。“你怎麼信裡沒說就直接過來了?”夏初喜笑顏開地問?卻沒有發現歐玉鵬陰沉的臉“這是誰?”夏初這才發現,眼前這兩個箭弩拔張的男人,穿着一模一樣的米白色中長風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對方。“這是我同學溫楗耘,和我去買火車票。溫楗耘,這是我男朋友歐玉鵬”夏初急忙打圓場,然後拖着歐玉鵬離開了。
一路上歐玉鵬都黑着臉不言不語,回到雲朗他家裡,和父母沒說上幾句話,他就把夏初拽到他房間裡質問她和溫楗耘的關係?夏初解釋只是溫楗耘單方面的追求,她又沒有同意。然後拿出親自給歐玉鵬織的圍巾和手套,兩人又擁抱着和好。但現在的歐玉鵬卻和以前大相徑庭,他變得沮喪落寞,沒有了他在高中天之驕子的驕傲,整日給夏初訴說他如何在大學校園裡鬱郁不得志,全校的演講比賽他拼盡全力,所有人都認爲冠軍非他莫屬,結果因爲有黑幕他只得了第三名。夏初不以爲然地安慰他,大學裡人才濟濟,突出的就那幾個,大多數人都是平淡無奇的。歐玉鵬聽到這裡又不開心,說夏初絲毫不能理解他,說得激動,又說到溫楗耘,說夏初褻瀆了他們聖神的愛情。夏初解釋得麻木了,由不得生氣,兩人就大吵起來。
寒假裡的一天,夏初抱着夏雨剛剛滿月的兒子虎頭,和歐玉鵬兩人開心地逗他玩。夏林軍走進來遞給夏初一封信,“小初,有你一封信”,夏初手裡抱着嬰兒,歐玉鵬藉機接過信來就撕開信封,打開一看臉色立馬就變了。夏初責怪他“你怎麼看我的信?”,把孩子遞給唐婉麗後,把信搶過來。一看夏初也懵了,原來是溫楗耘寫的。他目前在學校附屬醫院實習沒有回家,他在信裡寫道“夏初小朋友,你好嗎?一定很好奇我怎麼知道你家的地址吧?其實是偷看了你家信的寄信地址,我默默記了下來。分別短短兩週,我卻度日如年。那天看着你和歐玉鵬離開,我心如刀絞但無可奈何,你們一定因爲我吵架了吧?如果真吵了,我還挺開心,至少能夠證明我在你心裡的分量。–––想你的耘。”這封信像一個定時炸彈,瞬間又把兩個人炸翻。歐玉鵬認定夏初和溫楗耘有了什麼,夏初不停解釋也無濟於事。他們又開始不斷爭吵,直到寒假結束。吵得兩人精疲力盡,夏初強烈地感覺到歐玉鵬作爲獨生子的霸道與自以爲是,溫楗耘像一根刺,永遠恆在他心裡,再也拔不出來。他們再也感受不了愛情的甜蜜,回到學校兩週,兩人在信裡不約而同提出了分手。夏初清楚地記得,那天收到歐玉鵬的分手信,雖然她的分手信早已寄到歐玉鵬手裡,但她還是止不住傷心。大中午她把蚊帳放下來,躲在蚊帳裡淚流滿面,反覆讀歐玉鵬寫的《來生相守》“想你的時候,就想從前,想一些,存在純情裡的細節,怎樣才能醉過?那一樹的紅葉。總是不能,平靜地面對,離開你的日子,便只能在靜默裡,想來生再見時,怎樣成爲你窗櫺上,攀爬的藤蔓”。蔣小玫正在擺弄她男友送的收音機,電臺裡傳來黃品源哀怨的歌聲“秋天的風,一陣陣地吹過,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麼捨得我難過?對你付出了那麼多,你卻從來沒有感動過”。
溫楗耘又來找夏初,在樓下大喊,或找人帶口信,夏初都一概不理。一開學蔣小玫上鋪的安靜就急忙忙告訴了夏初一個八卦。是603廖飛飛說的“溫楗耘可喜歡我了,他說不嫌棄我有先天性心臟病,我說以後要到美國留學他也大力支持還要和我一起去。不過安靜,我還是不會接受他,他不是和你們寢室的夏初耍過嗎?雖然他口口聲聲說和夏初只是好朋友,最多就牽了一下手,但他倆成雙成對的在學校裡誰沒看見啊?我可不撿別人剩下的。”廖飛飛和夏初他們同級,是二班的美女。皮膚蒼白透亮得像一張白紙,五官精緻如同瓷娃娃,因爲有先心病,總是一副柔若無骨林妹妹的模樣,很是讓人憐愛。據說家裡很有錢,纔打通關係過了體檢這關上了大學。學校安排畢業班同學到各市醫院實習,溫楗耘也去了外地,兩人就這樣斷了聯繫。
轉眼到了六月份,成都開始炎熱,這個週末清晨的太陽有點奇怪,像一個大大的蛋黃懸掛在天空。陳母得在樓下大聲呼叫夏初,興奮得聲音都變了。夏初下樓一看,原來是他們的高中同學郭雲來了,郭雲是夏初的同桌,一個靦腆秀氣的小男生。陳母得和夏初是高中一個級的,目前在離夏初學校很近的電力學院讀書。原名陳勝利,因爲動作聲音都娘所以大家都叫他陳母得。正因爲娘,夏初就沒把他當男生,兩個人最近每個週末都在一起看電影,吃火鍋。三個人高高興興地轉了幾道公交車,去找川師大讀書的高中同學馮麗。馮麗今天過生,上廁所時向夏初炫耀一個追求者送的珍珠項鍊,那時她名義上和一個高中同學在耍朋友,那人是夏初的發小,讓夏初由不得恨她的花心。吃了飯天都黑了,他們在街上找蛋糕店買麗麗的生日蛋糕,走得累了,坐在街邊的臺階上暢想未來。蔣雲說他要找一個漂亮的女朋友好好愛她過一生,麗麗說要嫁一個有錢人當闊太太,陳母得說他以後要當大老闆,掙很多的錢,夏初說她要找一個工人結婚,還要彼此恨着。大家問她爲什麼?夏初白他們一眼“找個工人結婚是雲朗鎮所有女人的夢想,至於恨嘛!愛到極致就是恨囉”。三個人爲夏初奇怪想法笑得東倒西歪。
1994年下學期,全國醫學院校改革,醫學院學生理論課修到一半,就要安排到各個醫院間習。夏初他們也不例外,小組20多人被分到自貢市中醫院。初次穿上白大褂,同學們既興奮又緊張,帶夏初的老師是一個斜視的年輕男醫生,他口齒不太清楚,又帶着濃濃的自貢本地口音。每次叫夏初下醫囑時眼睛看向別處,嘴裡嘟囔着說,總讓夏初很費力,好幾天才習慣。和蔣小玫分在一個科室的男同學唐富最搞笑,他每次去查房,最喜歡問女病人我可以幫你把脈嗎?病人說同意,他就使勁搓雙手,待雙手發熱後,用盡全力壓三根指頭在病人手腕內側,彷彿耗盡了他所有功力,經常把病人嚇一跳。最近他愛到夏初他們科室轉,每次一來就叫上夏初。夏初一個人去查房還覺得害羞,有他帶着自然好,所以就像小跟班一樣跟在他後面去看他表演絕世神功,他把完後就叫夏初“你來試試”,夏初小心翼翼伸出手放在病人寸關尺脈上,再聽他講解一下,基本分清了幾種簡單的脈象。
這天夏初去科室找蔣小玫,幾個同學正坐在醫生辦公室聊天,蔣小玫給夏初介紹“這些你都認識不用說了,這位不認識的是蕭亞文,也是我們一個班一個組的”,“你,你好!”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羞紅了臉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夏初忍不住笑了“一個班一個組的我怎麼會沒見過你?”,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幾眼,劍眉星目,鼻樑挺直,害羞的樣子還真好看。“我可早認識你了”那張清新俊逸的臉真誠地說。
唐富下次來找夏初查房的時候,身後多了肖亞文。他帶着夏初和肖亞文查房,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後面跟着一對俊男靚女,別提有多帶勁了。一週後的一天,夏初正要跟着唐富進病房,肖亞文卻拉了她的手轉身跑開,直接跑到樓頂露臺。“來這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病房裡實在太悶了”肖亞文氣喘吁吁地說。夏初雖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但看着他白裡透紅的臉,開心得要眩暈了,真想在那個臉上摸一下。“今天是你值班吧?我給你打飯陪你值班”,肖亞文一臉討好,夏初怎麼能拒絕這麼俊的一張臉,連連點頭答應“好好好”。吃完飯,肖亞文也沒要走的意思,兩個人站在醫生辦公室窗口閒聊。那裡剛好可以看到醫院大門進進出出的人。當時最流行的女褲有兩款,一款是小腳褲,一款是喇叭褲。夏初說進出的人裡穿喇叭褲的多,肖亞文覺得穿小腳褲的多,於是兩人打賭,誰輸了請吃飯。爲了這個賭約,肖亞文就藉機天天粘在夏初身邊。
肖亞文他們寢室的方祿豐在下午逛路時,看到一個被火車撞暈的女孩,路人們看見血流滿面都嚇得不敢管,他勇敢地把她抱起來飛速送到醫院搶救,贏得了醫院老師同學們的讚譽,一下子成了名人。女孩實際上並無大礙,只是被急速而過的火車嚇暈,倒在地上頭被磕破了一塊皮。醒過來聽說是這個相貌普通,有點土氣的大學生救了自己,萬分感激後直接以身相許了。方祿豐家境貧寒,自然不能帶女孩去旅店開房,只能每天帶回集體寢室裡睡。他睡在上鋪,兩個人一動,整個寢室的牀都有節律地晃動,晃得寢室裡7個男人熱血沸騰,夜不能寐。肖亞文把這個當做笑話講給夏初聽,夏初聽得臉紅心跳。她和歐玉鵬戀愛不到一年,兩人擁抱親吻的時候也隱約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每次歐玉鵬想要進一步都被夏初拒絕。歐玉鵬曾在分手後寫信來“初,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想的,就是佔有你!我是因爲愛你,才尊重你的決定,但你千萬不要輕信其他男人的話”。肖亞文看到夏初呆萌的眼神,兩頰緋紅,嘴脣紅豔動人,忍不住去吻她。夏初想到歐玉鵬的信,立刻推開他跑回了寢室。
第二天是週日,同學們約好一起到恐龍博物館參觀。男女生各自乘車前往,在博物館門口匯合。到了博物館門口,夏初才發現肖亞文沒來。悶悶不樂地玩到下午,回醫院卻發現他在寢室門口等她。兩人沉默無語走出醫院,不約而同走到平時兩人最愛玩的街機遊戲前。肖亞文用一塊錢買了2個遊戲幣,分給夏初一個。夏初打的《龍行忍者》,和往常一樣她的角色很快血盡而亡。肖亞文眼圈發青,發狠地打着《街頭霸王》,讓夏初感覺好陌生,很久他才結束。“我們去後山逛逛,我有話跟你說”肖亞文淡淡地說,也不等夏初就向前走,夏初只得跟在後面。這時候已近黃昏,爬了小段陡坡,眼前出現一片荒草壩,零星地散落着幾個墓地。把夏初嚇得急忙追上肖亞文緊緊挽住他,肖亞文笑着趁機用手臂摟她入懷。沒有表白,夏初稀裡糊塗就和肖亞文在一起了。兩人關係公開後,肖亞文的室友,除了方祿豐,其餘6人兩週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愛情一開始,世界都是彩色的。快樂像雲朵軟綿綿地環繞着你,還時不時戳一戳你的咯吱窩,讓你忍不住笑出聲來,完全不顧旁人奇怪的眼神。最好的愛情,是在最好的年紀遇到最美的你我,19歲的夏初遇到21歲的肖亞文,一切都剛剛好。雖然夏初也發現了肖亞文懦弱,神經質的缺點,但是因爲愛情,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肖亞文寒假裡跟着夏初去了她家裡,唐婉麗看到他五官俊美,身材高大挺拔,比歐玉鵬人才還好,喜歡得不得了。夏林軍覺得他外貌過於突出,頗有微詞,但又不好給夏初明說,最後總結出來一句“我看你倆不行,同行相忌”。早上夏林軍上班去了,一家人吃着老媽煮的面,夏初繪聲繪色地模仿她爸的語氣給大家聽。考上省屬中專,放假回家的夏天咯咯直笑,肖亞文本來被面辣得滿臉通紅,聽到這話,眼淚直往下掉,連說是辣椒辣的。唐婉麗恨了夏初兩眼,接過肖亞文的碗“不知道你不能吃辣,我馬上去重新給你煮一碗”。“不用了,阿姨,我都吃飽了,喝一碗麪湯就行了”肖亞文還沒說完,唐婉麗已經端着碗進了廚房,肖亞文連忙跟進去盛湯。“三姐,你看亞文哥哥多愛你,一聽爸反對都急哭了”夏天對着夏初眨眼睛。“你看他那狼狽樣哈哈”夏初忍俊不住,兩姐妹倒在沙發上哈哈大笑。
愛情,讓時間都飛起來,一轉眼就到了1996年,7月夏初肖亞文大學畢業,校園廣播裡盤旋着《同桌的你》,同學們拍畢業照,製作紀念冊,彼此留言,然後含淚依依惜別。1996年,大專畢業生最後一年分配工作,夏初和肖亞文都忙着回自己家鄉等待分配,兩人在車站難分難捨,承諾不斷書信,最後各自踏上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