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長,小龍女一手託着大大的藥碗,一手拉着那個小護士,飄然而至。她速度極快,幾乎腳不沾地,手裡的藥碗卻紋絲不動,湯水半點都沒有撒出來。那個小護士幾乎是被她拖着“飛”過來的,臉上卻絲毫沒有驚慌,彷彿剛剛那一聲驚呼根本就不是她發出來的,一張笑臉微微仰着,一雙靈活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小龍女,跟癡了一般。
小龍女輕輕把小護士放在地上,看她動也不動,輕輕拍了她肩膀一下,冷聲道:“還不快送進去?”小護士啊了一聲,小臉微微一紅,接過藥碗,慌里慌張匆匆進了手術室。
大老遠地,一股草藥味傳過來,呆呆發愣的畢晶鼻子抽了抽,猛然回過頭來:“這麼快?”心說中藥不是懂不懂就得熬個七八個鐘頭麼,怎麼這麼快的?
“一定是武火急煎。”王難姑道,“師兄開這藥方中,一定是取其生而疏蕩之意……”
什麼生啊蕩啊的畢晶識一個字都聽不懂,但“武火急煎”這話他記得胡青牛是說過的,急忙點頭道:“對對,胡先生是這麼說來着,可是,什麼是武火急煎?”
王難姑輕聲道:“武火急煎,就是猛火,若病人急需服藥,還可以用開水煎藥,所以才這般快。”
畢晶忽然就莫名其妙地輕鬆了一點,剛要在問幾句,手術室大門一開,小護士又匆匆走出來,手裡紙條一揚,對着小龍女就過去了。小龍女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極其高冷範兒地拉着小護士,飄然下樓。小護士乖乖任她拉着,一臉滿足和崇拜的小模樣。
這是又出什麼事兒了?畢晶的心又提起來,再也沒心思問話。有心追下去看一看吧,又怕手術室裡出什麼事,站在原地不動吧,又想知道究竟怎麼回事,一時間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走廊裡不斷徘徊,彷徨無計。
又過了十幾分鍾,原來的小護士還沒有回來,手術室裡又衝出一個來,畢晶的臉色變得更加可怕。殷素素看他一眼,搖搖頭,道:“這次我去吧。”拽着小護士二號飛一般去了,一直到拐過牆角,才聽到小護士二號發出一聲驚呼。
“啊——”
這一聲驚呼,讓畢晶身體又是一陣哆嗦,還沒反應過來,小護士三號也拿着一張紙條出來了,上面胡青牛的自己依稀可見。畢晶四下看了看,王難姑站出來:“我去!”
在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時間裡,手術室的大門一次次被推開,小護士們走馬燈一樣,邁着輕盈的步子出來,在驚呼中被小龍女三個女人輪番帶下去又帶上來,幾乎腳不沾地。好幾次,畢晶都向抓住個小護士問問究竟怎麼個情況,但一來不敢隨便亂動,二來又怕耽誤了時間,再者也實在沒人有工夫搭理他。只好眼巴巴地一會兒瞧瞧樓下,一會兒又瞧瞧對面手術室,兩隻手搓來搓去,都快搓破皮了都沒感覺到疼。
“胖子你彆着急,”蕭峰忽然拍拍畢晶肩膀,溫言道,“應該是……不,就是好事!”
畢晶又驚又喜,猛一擡頭,就見蕭峰看着剛剛“飛”過來的小護士三號,眼睛微微示意道:“她們雖然腳步匆匆,但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輕鬆,也越來越驚訝,我想那位胡先生,定然不負所托了……”
畢晶朝那小護士看了好幾眼,可怎麼也瞧不出來她們的神情哪裡驚訝,哪裡輕鬆了。但不管怎麼說,既然蕭峰這麼講了,那他一定是真看出什麼來了。這位爺,可不是什麼會虛言安慰人的主兒!
“蕭先生好眼力。”就在畢晶精神微微一振時,剛剛把小護士三號帶上來的王難姑微笑道,“我雖然不大懂得醫術,但我師哥開方遣藥,已從虎狼猛藥漸歸平緩,當是病情漸漸舒緩了。”
畢晶長長鬆了口氣,王難姑雖然謙遜,說什麼不大懂得醫術,但實際上她在某方面的醫術一定是很高的,否則她也不可能和胡青牛鬥了十幾年。既然這位大方家這麼說,那麼母老虎一定在好轉,最起碼,不會變得更壞!
王難姑瞧着畢晶,眼裡多少有一點欣賞之意,道:“你放心吧,我師哥出手,無論多重傷勢,還沒有救不回來的!你的小媳婦兒,一定沒事!”說到最後,傲然之色已經溢於言表。
話音未落,手術室大門口,那盞亮了十多個小時的紅燈,忽然熄滅了。
“手術結束了!”畢晶第一個反應過來,朝着大門就衝過去,但剛一動腳步,就覺着大腿一軟,一個踉蹌向前跌了一幾步,纔好容易站穩,腦袋一陣發暈,用力甩了幾下,才繼續朝前走去。
手術室大門一開,左右沈趙兩位醫生,身後一大羣醫生護士,將胡青牛簇擁在中間,昂然而出。
“胡……”畢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跟誰先說話都不合適,忘了跟哪個打招呼都有點施禮,只好對一羣人同時點頭,“大夫,怎麼樣?”說這話的時候,畢晶只覺得周圍是那麼安靜,所有人的說話聲、甚至呼吸聲,都已經消失不見,天地間防複製剩下自己的聲音,在孤獨而又惶恐的迴盪。
“死不了,救回來了。”胡青牛的聲音淡淡地,彷彿剛剛只是做了一件平平無奇的事情一樣。但他身邊那兩個一聲就沒那麼淡定了。
“手術非常成功!”姓沈的醫生連口罩手套都還來不及摘,就大聲說道,“病人已經完全脫離生命危險!”
“奇蹟,簡直是奇蹟!”趙醫生激動得難以自持,“這麼重的傷勢,這麼危險的手術,能做到這個程度,簡直是奇蹟!”
畢晶腦子嗡地一聲,只覺得靈魂都已經飛離了軀殼,在半空中飄飄蕩蕩,心裡忽然變得似乎充斥着某種情緒,又似乎空落落的無所依歸。嘴巴哆嗦着,身體顫抖着,淚水,似乎在眼眶裡不停打轉,卻一點也流不下來,滿腦子就只有一個聲音:“她沒事,她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