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想不到這小子還是個天生情種。”想着古登雲遠去時的表情,母老虎抿嘴笑笑,“你瞧他那魂不守舍的樣兒。”
“沒辦法,人以類聚物以羣分,你也不看看他是誰的朋友,打哪兒出來的。”畢晶搖頭晃腦道,“感情細膩而豐富,情之所注兮,一往而深。癡情重義,就是我們唯一的缺點……不過我比這小子運氣好,早早就找到能做長久夫妻的對象了,是吧?”
畢晶頓時也沒了說笑的興趣,愁眉不展地一通撓頭,唉聲歎氣道:“我也沒轍……看看再說吧,實在不行找個時間好好勸勸他,再不行,乾脆讓胡斐小兩口抓緊把事兒辦了,斷了他念想。我估計他也沒那個臉,人家都結婚了還要死纏着不放。”
“開玩笑。”母老虎沒好氣道,“那倆一個十八,一個十六,離法定結婚年齡還好幾年呢,就算想結婚國家也不批啊?”
“那咋辦麼。”畢晶一攤手,眼珠子轉轉,道,“要不乾脆送鄉下得了,好多山裡不講究年齡,早婚的多了去……”
話沒說完,手機忽然梆梆梆梆地響起來,畢晶掏出手機一看,登時變得有點奴顏婢膝,口氣變得極度熱情:“王老師你好,請問什麼事?”
“哈哈!”母老虎立刻就反應過來對面是什麼人了----曲非煙那位極度護犢子的班主任,登時就樂了,“胖子你越來越像個合格的家長了嘿,瞧這點頭哈腰的樣子!”
但她話也沒說完,就看見畢晶臉色猛然一變,驚訝中帶着一點忐忑,忐忑中帶着一點憂慮,嗯嗯啊啊幾聲道:“好,好,我馬上來!”
母老虎早就嚴肅起來,見畢晶掛了電話,奇怪道:“咋回事?非非……又叫家長?”看看手錶又道:“這不才八點嗎,早自習剛結束,能出啥事?”
“沒說。”畢晶陰着臉搖搖頭,“去了再說---你去不去?”
“廢話!”母老虎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一溜小跑着走到七手QQ邊上,一拍車頂:“開門!上車!走!”
“沒事,沒事。”看畢晶臉色不怎麼好看,母老虎難得溫柔起來,安慰道,“現在家長羣裡啥消息也沒有,估計不是什麼大事。說不定,就是因爲測試不及格什麼的呢?你也知道,她纔剛來沒幾天,好多東西不會,咱慢慢教就是了……”
“不會是考試不及格。”畢晶搖搖頭,“真要是考試的事兒,先不說小丫頭最積極成績一直不錯,就算門門考零分兒,老師也不會這麼早就打電話來,更不會說話的時候咳聲歎氣的。”
母老虎語塞,隨即道:“非非是個好丫頭,她不會鬧事……吧?”
畢晶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陰着臉道:“我知道她是個好姑娘,可就是這樣我才擔心,一般事兒她肯定是不會跟別人一般見識的,真要出了事,那就得是大事……”
母老虎歎了口氣,這個道理她當然很清楚,心裡也有同樣的擔心。否則也不會故意安慰畢晶了。而且畢晶說得對,現在的曲飛煙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好學生。
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曲非煙小丫頭表現得一向很乖,答應不鬧事就絕不鬧事,加上性格精靈古怪,和同學們相處也很愉快,據她嘰嘰喳喳的說笑,聽上去已經很交了幾個好朋友。
而且從那兒以後,班主任王老師也特別喜歡她,這一陣子小丫頭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就連成績也提上去了。小丫頭古文底子本來就紮實,人又極其聰明,上手學語文,不但基礎知識部分很強,就連那些彎彎繞繞的閱讀理解也進步飛快,不得不說小丫頭在猜測出題人意圖方面很有天賦。至於作文,更是在文字之外透着一股子靈氣,不但經常被當成範文在課堂上念,有時候畢晶看了都覺得自己寫不出來那樣的文字,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個假P大,還是自己已經老了跟不上時代了。所以語文成績已經穩居年級前茅,很多人都知道八十一中來了個小才女。
數學。其實中學的數學跟小學基本完全不搭邊,需要重新學一套規則和方法,畢晶和母老虎補了幾次課,小丫頭就很快掌握了什麼X、Y、Z之類,不說全班前幾,至少在前十之列,而且按這進步趨勢,拿到年級名次,也是指日可待。
其他什麼歷史地理政治之類的東西,憑着超強的記憶力和理解能力,成績也非常穩定,而且穩步上升。唯一撓頭的就是外語,小丫頭基礎實在太差了,雖然畢晶和母老虎連番惡補,也只能考個中等偏下,學習任務艱鉅。
不過綜合算下來,曲非煙正經上學這纔沒多長時間,總成績已經在年級進入中上游水平,只要把英語補上來,一個小型學霸幾乎唾手可得。
這也讓老師們更加喜歡這個長相甜美、聰明機靈、性格活潑的姑娘,出了上回那個背後貼了個小王八的倒黴政治老師,見了小丫頭就繞着走之外,曲非煙幾乎已經成了全體老師的乖寶寶、好學生。
可就是這麼一個乖寶寶好學生,居然又再一次被大早上叫家長,不問可知,一定出了什麼極其意外的情況。最讓畢晶擔心的是,在電話裡,那個王老師聲音很輕,欲言又止,上回叫家長的時候還要爲難,而且背景聲音非常嘈雜,隱隱能聽到有人在憤怒地大聲叫着什麼,顯得亂成一團。
一定有大事,那種連好學生光環都罩不住的大事,連班主任和學校都護不住的大事!
難道小丫頭早戀了?但畢晶立刻就否定了這種想法,就小丫頭那眼界,那水平,那模樣,她能看上這幫小屁孩?簡直可笑!
可是,究竟會是什麼事呢?畢晶就有點無奈,這小丫頭別看表現的很聽話,但那不過是爲了讓家裡人開心,真遇到事情,她一定無所顧忌,堅決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就算利刃加身,也毫無懼色。
更重要的是,以這小丫頭那股腹黑的機靈勁,真要鐵了心鬧事兒,不定會鬧成啥樣呢!
可是,現在事情已經出了,再擔心也沒什麼用,只能見機行事了。不過有一點畢晶倒是很放心: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小丫頭一定不會無緣無故鬧事,道理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只要有這一點,畢晶覺得自己就忽然多了幾分底氣。
照例把七手QQ停在學校外邊空地上,畢晶和母老虎直奔政教處辦公室。這也是畢晶最初擔心的一個原因,一般的事情,班主任,或者年級主任就解決了,只要鬧到政教處,事兒就小不了。遠遠看着辦公室外那“政教處”三個熟悉的紅字,畢晶就一陣苦笑,怎麼自己孩子還沒一個呢,先就成了這地方的常客了?再這麼多來幾次,自己可沒準哪天就成了學校名人了……
離着還有老遠一截呢,鬧哄哄的聲音就傳出來,一個女聲高聲尖叫着:“你們學校是怎麼教育學生的!你看看,你看看,我們孩子被打成什麼樣了?你們學校必須嚴厲懲罰行兇的學生!護着行兇學生的老師也要懲罰!”
“就是就是!要懲罰!”一羣男男女女的聲音大聲叫着,“我們要個說法!”
還有人喊:“今天要不給個滿意的說法,我就去區裡告你們,去市裡告你們!”
這什麼事啊,這麼熱鬧?畢晶和母老虎同時楞了一下,又同時一驚,小丫頭打人了?打壞了?急忙加快腳步跑過去。
“你們怎麼能這麼說?”離着還有一段呢,護犢子的王老師聲音響起來,像是解釋,又像是分辨,“她打人當然不對,但她也只是……”
“你閉嘴!”最早那個女生尖利的聲音打斷了王老師的話,“你也是要處罰的當事人,你沒資格說話!你們蛇鼠一窩!”
我靠,還這麼說話呢?這人誰啊?畢晶一愣,怎麼聽着有點官腔呢?
“你!”王老師聽上去也很生氣,憤然地,但是還帶着一點敢怒不敢言的情緒說了一聲,但隨即被一個嫩嫩的聲音打斷了——曲非煙用她那有點稚嫩的聲音道:“王老師你別跟他們說了。你以爲他們會跟你講道理?”說着停了一下,忽然用和她年齡絕不相稱的聲音冷笑一下道:“想知道他們爲什麼捱打,自己問他們去!我今天還把話擱在這兒,他們以後要還敢這麼幹,我見一次打一次!”
我……畢晶和母老虎一下子站在門口,同時以手扶額,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怎麼聽着跟小太妹似的呢?
不過很顯然,先前的猜測是對的,小丫頭果然不是無緣無故鬧事,就算道理不全在自己這邊,最起碼也不會理虧!
“你聽聽你聽聽!”那個尖利的女聲憤怒地叫起來,“這是學生應該說的話嗎?這不是小太妹嗎?你們學校就是這麼教育學生的嗎?這種學生就必須開除!這種學校就該就該降級,不,就該撤銷!”
這女人似乎是一幫家長的頭面人物,她說話的時候,其他家長就自動住口,她一說完,就有七嘴八舌叫起來:“對!降級!開除!”
“呂女士,你這麼說不太合適吧?”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聽着好像是上回那個政教處的主任,“事情不是正在處理之中嗎?我們不是在跟大家協調解決嗎?”
“協調什麼?怎麼解決?”那聲音尖利的女聲又叫起來,“我們不接受調解!這個學生叫什麼?曲菲菲是吧?必須開除!”頓了一下又叫道:“還有,你家長呢?怎麼這半天還不來?這是解決問題的態度嗎?這樣的家長也有問題!難怪教出這麼不像話的壞學生來!”
我靠,怎麼說着說着說到老子頭上來了?這女人屬瘋狗啊,怎麼逮誰咬誰呢?畢晶當時就不樂意了,可沒等他做出反應呢,母老虎一把把畢晶扒拉在一邊,砰一聲就把門推開了,大踏步走進去,昂然而立:“會說話嗎?張口就噴,什麼素質啊?”
這娘們!畢晶暗暗一挑大拇指,就是彪悍,啥時候都不吃虧!但又怕這女人吵起來吃虧,吃虧不要緊,一急了在再動手打起來,今天這樂子就大了,急忙跟着進門,四下一打量,當時就一愣。
已經來過一次的政教處辦公室,規格佈局跟上一回完全沒有區別,但人卻足足多了幾倍都不止。除了王老師和上回那個主任之外,還多了兩個年輕的小夥子,看樣子也是老師的模樣,正站在一堆人身邊,手忙腳亂地勸這個勸那個。
屋子中間,站着一男四女,滿臉憤怒。最中間那個,服飾豔麗,身材妖嬈,一張網紅臉上畫着濃妝,兩隻黑洞洞的大眼瞪得溜圓,正和母老虎怒目而視,卻一時沒說話。
屋子靠牆角,一排站着六個孩子,其中五個男孩子,一個個鼻青臉腫嘴歪眼斜的,有的嘴角見血,有的額頭包着紗布,耷拉着腦袋,站都快站不穩了。但一個個臉上
旁邊一個瘦小的女孩子,遠遠離開這幾個人站在一邊,身上倒是沒什麼傷,但衣服破了好幾塊,滿臉淚痕,低着腦袋,偶爾擡起頭來看一眼那幾個男孩,又飛快地低下頭去,目光不敢跟這幾個孩子接觸。
這是被小丫頭打的?怎麼這麼慘?畢晶嚇了一跳,隨即想起來,小丫頭呢?怎麼看不見?明明剛纔聽見她說話來着?
踮起腳尖透過幾個大人縫隙一看,曲非煙正站在王老師面前,雙手張開把王老師護在身後,就跟護着老母雞的小雞似的。王老師無奈地拍着小丫頭的小腦袋,目光中卻充滿喜愛。
這小丫頭,還知道護着大人了,真拿自己當大俠了這是?
“你是誰?”那個濃妝豔抹的網紅女剛剛明顯被母老虎唬得愣了一下,這時候忽然反應過來,但見這女孩子這麼明豔動人,活力十足,不由又嫉妒又惱怒,厲聲喝道,“敢跟我這麼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