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楊花無計留春住,問流水,春何處?陌上因風追燕侶。蟾宮仙桂,東君龍輿,變換都如許。
時乖運舛紅塵路,早有干支定天數。哭入人間皆逆旅;匆匆生來,空空老去,昨夜幽窗雨。
——小詞調寄《青玉案》。
原來這二師兄叫做紀青雲,此時紀青雲見澆花翁動了怒,也來了脾氣:
“木青林,我就是這個意思又怎麼了?你也不想想,我們第九重天世界,原本是一片祥和,被他兩個一鬧,到現在一萬八千多年了,整個九重天世界都快要完全變成混亂世界了!
這樣混亂下去,到這一回天涯路口開啓之日,必是這一世界大毀滅和時候!難道我們就坐視他們胡鬧,置世界大毀滅於不顧?”
澆花翁嘆了一口氣道:“我相信這個世界是不會毀滅的!”
“不!你這是盲目樂觀,你自己也是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的,到這一回天涯路口開啓之日,便是這一世界毀滅之時!你何必自欺欺人?難道我們辛辛苦苦修仙這麼多年,就該爲這個世界殉葬嗎?”
說到這裡,紀青雲轉向種草婆:“秀秀,你說,你支持我呢?還是聽他的話,坐看世界毀滅,陪他一起給這個世界殉葬?”
種草婆還沒有來得及答話,澆花翁已經怒吼道:“我說了多少次了,不許你喊秀秀的閨名!”
“她是我的師妹,我就有資格喊她的閨名!”
“她是我的老婆,只有我纔有資格喊她的閨名!你不要妄想插足當第三者,破壞我和秀秀的愛情!”
“好,好,好!不喊就不喊,我不當第三者,難道你連想也不讓我想嗎?要讓我連想都不想,你得答應我,跟我合作,我們扳倒這兩宮破主人,拯救這個世界!”
“我不會跟你合作的!彩綾子一回來,就可以協調兩宮關係,挽救這個世界之毀滅的!”澆花翁氣呼呼地。
“彩綾子回來了嗎?她人在哪裡?眼看再有半年時間,這個世界就要毀於一旦了,可是下位世界裡根本就沒有出現強大修仙者的氣息!我就不信她彩綾子能一蹴而就,在這不到半年時間裡,能直接變成仙道九階大高手?”
“怎麼不能?你要知道,彩綾子是老主人取紅陵子的一魂一魄加入原三魂六魄後化生出來的,我相信她轉生歸來,必然神完魂足,不會再有毛病,那時琉璃宮紅陵子就不會再是你口中的缺根筋少根弦的人了——
由他們兩個出手,力壓廣陵子一頭,那是必然的事情!到那時,廣陵子乖乖地低頭認輸,琉璃宮和邀月殿同樣複合爲一家,哪裡用得着你來操心?”
“哼!你到現在還是這麼頑固!廣陵子和紅陵子如今都是腦袋裡缺根筋,紅綾子現在還沒回歸,正是我們聯手的好機會!我這麼巴巴地跑來找你們,說了一大篇好話,可是你居然這麼冥頑不化!”
“我看你就是對主人不忠心,圖謀造反!”
“呸!你是個老頑固!我懶得理你了!秀秀,你信我的話,跟二師兄我合作,好不好?”
“不許你喊秀秀的閨名!”
“我就要喊!你能咋的?秀秀——我喊了,你咬我啊?”
“看掌!”澆花翁再也忍不住怒火,先行出手了!只見巨靈掌大手印拍出,猶如一座小山!
透明光罩能有多大?又如何遮掩得了這打鬥的動靜?但是紀青雲有辦法!
但見紀青雲擡手一掌,五指屈伸之際,不但擋下了這一掌,而且竟是後發先至,佔盡先機,一把攥住了澆花翁拍出的右掌,戰鬥結束!
澆花翁大吃一驚:“你你你竟然修煉到了仙道九階大圓滿的境界了?”
“廢話!憑我現在的修爲境界,雖然沒掌握瞬移之法,一時無法正面挑戰廣陵子和紅陵子,但是隻要你們肯支持我,那麼最後奪得天碑的一定是我們!我再問你一遍:大師兄,你到底幫不幫我?”
澆花翁滿腹狐疑一時沉吟不語;種草婆在旁邊也是心下疑惑。
澆花翁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師弟,自古修仙者之間,多弱肉強食之事,但是,這九重天世界出現了遍及各重天世界的抓仙菜的現象,我早就料想必是有人推波助瀾,才使之成爲一股惡劣風氣!原來我們這第九重天世界裡,首惡者竟然是你!”
澆花翁顯然說到了點子上,紀青雲氣極敗壞,恨聲道:“胡扯什麼?”
“我胡扯?你擡手就能打出靜音混元罩,將我們罩在裡面,隔絕內外聯繫,使外面的人無法看到聽到我們的談話,這就是你修爲大增的表現!可笑我先前還矇在鼓裡,猜想不出你怎麼如此輕輕鬆鬆運用混元罩哪!”
紀青雲聽了,倏然收回混元罩,斥道:“胡說八道!今天我瞧着秀秀的面子,不計較你,哼!”
一聲哼過,紀青雲身影消失,回去覆命去了。留下澆花翁和種草婆在原地是面面相覷。
紀青雲回到邀月殿,當即鼓動殿主廣陵子:“主人,那邊彩綾子並無消息,老奴認爲,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不如我們搶先動手,滅了紅陵子,那麼就算是彩綾子半年後趕回來,她也是孤掌難鳴,這天碑還不就是主人您的了麼?”
“這樣做行嗎?”邀月宮大長老紀青雲,極力勸其殿主廣陵子搶先出手,那廣陵子卻是猶豫不定。
紀青雲笑道:“主人,請聽老奴爲您剖析!首先,老主人當年曾說過‘一宮一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話,一萬八千多年也算是分得很久了。”
“你說得有理啊,還有什麼道理沒有?”
“當然還有——這就是,主人您想借助天碑,一統琉璃宮和邀月殿,那紅陵子又何嘗不想?所好者,在下位世界裡,尚未有強大的修仙高手的氣息出現,也就是說,那彩綾子並未修煉大成,或許是轉生失敗也有可能,這個情況,對我方是大爲有利,時機難得。”
“從現在起到那天涯路口開啓,九重天諸界相通,還有半年時間,按照先師的說法,提前動手,會受天譴啊!”廣陵子不由得問道。
“主人啊,自從咱們跟琉璃宮分裂以來,一萬八千多年裡,每隔三百六十年就爭鬥一場,哪一場爭鬥,哪一回不是我們吃虧大些?
那起初那十來次,因爲有那彩綾子在,我們是被他們壓着打,幸好彩綾子那時還沒有修完全她的魂魄!又被那紅陵子激怒,一怒之下轉生去了,否則,我們早就成爲紅陵子的俘虜嘍!
再等上半年,誰知那彩綾子會不會現身?若是她及時趕來,我們的處境不就糟糕了嗎?”
廣陵子不由得動了心,卻還是問道:“提前動手,就算是奪到了天碑,那天碑上不顯現文字,也沒法參悟呀!”
“主人,老奴提醒過您多少次了,我們先奪取、保有天碑,然後再想辦法,可是您屢屢不肯!眼看着又到了天涯路口正式開啓的時候了,這一次若再爭而無果,這九重天世界真的就要毀滅了!這可是個要命的大問題啊!主人,您就相信我一次吧!”紀青雲把話說得是儘可能地婉轉動聽。
廣陵子呢,大約是被打動了,終於點頭道:“嗯,這一次天涯路口開啓,我也的確是嗅到了極度危險的毀滅氣息;看來也只有照你說的試試看了。”
廣陵子點頭答應,紀青雲心中暗喜,自然是主動討旨,緊鑼密鼓地作佈置去了。
邀月廣寒殿暗中準備先手,琉璃宮這邊卻是一無所知。
當時那紀青雲離去之後,澆花翁和種草婆驚訝於這個“二師兄”表現出來的仙道九階即將大圓滿的修爲,都是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種草婆突然向澆花翁道:“老伴兒,我對不起你!當初我不該愛上二師兄,我是被他騙了……”
“別說了,你現在想明白也不算晚,這個事情,我早就知道了的。”
“你知道卻還不說?”
“我怕你難過嘛。如今你自己認清了他的面目,不是比我說出來更好嗎?”
“老伴兒!”種草婆和身撲入澆花翁的懷抱:“老伴兒,從今以後,只有你纔有資格喊秀秀的閨名。”
“嗯,嗯。”澆花翁應道。應着應着,他兩個不知跑哪兒去了。空氣裡還有種草婆的餘音:“老伴兒,我們要不要把二師兄的圖謀告訴主人?”
澆花翁的餘音更輕更杳:“用不着,自有天道……”
不說這井外的事情,且說井內,托鉢僧催動黑鉢所化之金剛鑽,不知鑽了多久,終於鑽到了百丈之下——越往下越輕鬆,百丈之外,已經全是井水,並無冰層了!
器靈阿彌的聲音滿是驚喜:“主人,這井水竟然有一多半是靈氣所化!”
托鉢僧聽了,也是大喜道:“阿彌,既然全是靈氣,你就只管吸收吧!”
阿彌自然是“當仁不讓於主人”嘍,就如長鯨吸水一般,猛然一吸,卻是發現了又一樁奇怪之事:
但見這靈氣所化之井水,在阿彌狂吸之下,竟然在普通井水中吸出了一條細細的“通道”,又如一根井水做的“水管”,水管那頭,靈氣雖少了許多,卻是源源不斷地流了過來!
托鉢僧雖是人在鉢中,卻也感覺到了這個變化,當即提醒器靈阿彌:“先別急着吸這靈氣,先往源頭那兒去探看個究竟!”
阿彌也覺得這靈氣之水不如先前充足,吸起來不夠帶勁兒的了,得了托鉢僧的示意,當即停止吸收,沿着“水”管,往前瞬移竄出!
嘿,瞬移之下,一息千里,但見眼前一亮,黑鉢停住了,托鉢僧呆住了!
原來眼前竟是一個小小的圓形廣場,論其大小,不過十多平方,廣場一邊呈火紅色,一邊呈青黑色,紅如熊熊大火,黑似淵深水青;
那紅色一邊,分明是有一隻渾圓的青黑大眼,眼睛四周,卻是八龍環繞,首尾相銜,顏色更爲火紅;
那青黑的一邊,卻是渾圓的火紅巨睛,眼睛四周,也有八龍環繞,首尾相銜,顏色更爲青黑。
兩邊交界一線,呈蛇形,又像一個大寫的“S”,將兩邊分作兩個頭大尾小的魚形,圓心一點上,卻是一個石球,卻是黑白二色。
托鉢僧看得一愣:這廣場雖小,卻不正是一個太極圖嗎?托鉢僧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了,不由得喚厲文山來看:
“厲道友,你來看看,這個可不是太極圖嗎?”
厲文山應聲而至,啞然失笑:“明塵道友,可不正是太極圖嘛!這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嗎?”
“那圓心上的小石球呢?”
厲文山笑道:“嗯,石球倒是很特別,上面也是太極圖——做出一個平面的太極圖容易,可是製作這麼一個球形立體的太極圖,可就不容易嘍!”
托鉢僧聽了,也笑道:“的確,看來這個小破地方是人力所爲啊!”
“厲害!厲害!厲……,”厲文山突然遲疑了:“明塵道友,你瞅瞅,這石球上的圖案,竟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形成的!”
“什麼?”托鉢僧詫異了,不由得仔細瞧這石球,然而,只見圖案不見文字!
托鉢僧不由得泄氣搖頭道:“厲道友,莫非你看花了眼了?我怎麼沒見得一個文字呢?”
原來這文字甚是奇特,托鉢僧不認識,看不出來,或者說,看上去只是些線條,連綴成圖案罷了。
可是,這文字,厲文山卻是認得出的——自己當初在下位世界裡時見到的,那《觀魚大法》上的文字,不是跟這石球上的文字一樣的麼!
此時厲文山倒也沒想到這一點,他哪知道,托鉢僧竟是因爲不認識這種文字,才把它看成是石球上的線條或花紋的呢?厲文山依然篤定地說道:
“明塵道友,我不會騙你,真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組成了這石球上的太極圖紋的!”
托鉢僧笑道:“看來人呢,是各有緣法的,也許這就是你的機緣之所在,所以呢,你能看到的是文字,而我看到的只是線條圖紋罷了。不過,厲道友,但願上面是記着什麼上好的修煉功法,我可是要坐享其成的嘍!”
厲文山笑道:“明塵道友,你我之間,何分彼此?好的功法,當然要共同參研修煉嘛。”
托鉢僧笑道:“你讀,你讀,看看到底是什麼。”
說話之際,爲着方便厲文山看得更清楚,托鉢僧催動黑鉢,靠近那太極球,厲文山開始讀文。
然而這一開始讀文,厲文山就覺得有些麻煩了:當初從《觀魚大法》書上,花了許多年功夫,好不容易認得了這種文字,卻是畢竟數量有限,此時卻是有許多“攔路虎”擋着自己!
於是厲文山道:“明塵道友,這種文字我雖是認得,卻認不全;這石球之上,竟有許多字我是認不得。”
托鉢僧道:“這究竟是什麼文字?”
“這個是當初我告訴過你的,我跟你一起探討過的那《觀魚大法》你還記得吧?這種文字跟那書中的文字一樣。”
“哎呀!竟是那本書上的字?我看到的只是你的譯文,沒見過那種古字啊!”
“噢,我想起來了,你看到的只是我的譯文,不是這種古字寫的原文,是我一時忘記了。”
托鉢僧笑道:“看來要得到這一場機緣,時機還沒完全來到啊!你且研究,我且喝酒,哈哈!”
“沒事兒,我也不急。我們一塊兒喝酒,至於研究這字嘛,我一邊認讀,一邊跟你說——好像這裡還講到了命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