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芸說道：“多謝道君收留，小女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道君能夠答應。”
陸羽既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只是懶懶問道：“有何要求？”
只聽楚靈芸說道：“小女子素來與瀾夕妹妹情同姐妹，雖然不能像瀾夕妹妹那樣有緣做道 君的侍童得道君親自點撥教化，但也喜歡音律樂器想要趁此機會學上一學，懇請道君准許小女 子一旁聽，小女子保證不會干擾到道君講學。”
本來吹不響笛子已經很悲劇了，我可不想再讓楚靈芸看到我的窘態，我擡頭望了陸羽道君 一眼，正好與他的視線碰到一起。
陸羽的目光初看時跟鷙鳥的眼一樣銳利，再看又好似秋天的霧一樣藍，複雜極了，像個能 攝人魂魄的無底洞，誰碰上這種目光都會掉進去再也爬不上來。
“咳！”我立刻錯開眼，在識海說道：“道君千萬不要答應她的要求。”
陸羽淡淡掃了我一眼，並未答應我的請求，反倒是對楚靈芸說道：“只要不打擾本君，本 君就準你旁聽。”
我錯愕地轉頭望向陸羽道君，只見陸羽道君朝我吩咐道：“童兒，將客人帶到西側殿的客 房去。”
“是。”我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衝楚靈芸說道：“芷柔真人請隨我來。”
“多謝道君。”楚靈芸歡天喜地從地上站起來，跟着我到客房住了下來。
自此每日我去偏殿上課的時候，總是能在偏殿裡看見她，手持一管竹笛，在一旁靜靜聽着 。待到回到客房纔開始練習，短短三個月時間竟然能吹出一些曲調來了，因此我經常會在夜半 聽到昔日的流行歌曲從她所居的房間飄出。
就連行衍都忍不住說道：“瀾夕，你看看人家楚靈芸，和你一樣學了三個月了，都能吹曲 子了。你怎麼還連個聲都吹不響？”
我手裡捏着眩光笛，一百次怨念，一千次怨念，一萬次怨念……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怨念太重，第二日我竟意外地吹響了眩光笛。雖然那聲音真心不怎麼好 聽，悶悶地。透着那麼一股子濃濃的鄉土味，完全不像是笛子般清新悅耳。就連嗩吶聲都要比 它高大上，可是這終歸是老紙吹了近四個月的成果，就好像辛辛苦苦十月懷胎，一生下來後甭 管再醜，當媽的也會覺得自己的孩子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小天使。
“我終於吹響了，我終於吹響了……”我望着手中的眩光笛簡直不敢相信它剛剛發出過聲 音。那聲音堪比世界上最美的天籟之音，心中那個驚喜澎湃簡直無法用詞語和句子來描述。
陸羽道君也讚了一句，“不錯。接下來可以學曲譜了。”
楚靈芸望着我一臉鬱悶，摩挲着手中的竹笛，慢慢垂下了頭。
我完全不受她的情緒影響，根本就把她當成空氣般的存在，反正她總是見不得我比她好， 這麼些日子她日日吹奏笛子，不就是在向我顯擺自己音樂天賦嘛。
當然這很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她這麼做也不一定是向我顯擺，畢竟打擊我沒有什麼直接 利益可圖，她這麼用心倒像是對陸羽道君展示自己的才華，說不定打動了陸羽道君，就可以頂 替我的位置當上侍童。
吹響了眩光笛之後，接着陸羽道君開始教我吹奏曲譜。
雖然我對樂器領悟力差，可是我的聽覺沒問題，唱歌從來不跑調，一首歌我跟着唱上三兩 遍，就能準確無誤地唱下來，可是到了眩光笛這裡，我深深對自己的聽力產生了質疑。
陸羽道君教給我的宮商角徵羽，我吹出來全然不是那個調，高音我能吹成低音，升八度我 吹出來像是降八度。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指法口型完全相同的情況下，陸羽道君吹角音，笛子發出來是個“ 咪”，我一模一樣學着吹出來的是個“噗”……
說升八度吹成降八度那都是經過美化了的，事實就是我根本就吹的不是音樂，吹的是噪音 ……
自打我開始吹奏曲譜，楚靈芸不來了，堅持了一天之後，智琰要求我在吹奏笛子的時候關 閉曙彤的識海，堅持了兩天之後，行衍讓我把聯繫芥子空間的識海關閉了，說芥子空間的藥草 在聽了我的笛音之後成批成批的死了。
呀呀呸！當我眼瞎啊，我明明看了，那些藥草只不過是有些萎靡不振罷了，哪裡死翹翹了 ，這個行衍說話也忒誇張了。
到了最後唯有陸羽道君一直陪着我，我吹奏的時候，他就在一旁閉目聽着，有時候我在想 他是不是在我吹奏的時候把五感給關閉了，畢竟我吹的太難聽了，自己都覺得聽不下去。
於是有一次我在吹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停下來，想要看看他的反映。
陸羽道君睜開眼，問我，“吹呀，怎麼突然不吹了？”
“你真的在聽？”我吃驚極了。
陸羽道君點點頭，說道：“你把這一小節的尾音吹的儘量高一些。”
我試着吹高了一些，問道：“是這樣嗎？”
只聽陸羽道君說道：“嗯，比剛纔好一些，繼續往下吹。”
這兩個音吹完之後，我覺得似乎更難聽了，他竟然誇我，我實在是心裡沒底，疑惑問道： “你覺得我這樣吹比剛纔好聽？”
“沒有。”陸羽道君搖了搖頭，斜了我一眼後，問我，“你覺得自己吹的怎麼樣？”
我沮喪地耷拉下肩膀，“難聽。”
陸羽道君繼續問道：“那你覺得你以後能吹出好聽的曲調來嗎？”
我搖了搖頭，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吹不出來。”
陸羽道君抿脣笑了笑，說道：“本君也是這麼覺得，想要吹出動聽的曲調對你來說視乎是 不可能的了，那就只好變個方向，剛剛讓你吹高一些，是覺得你那麼吹之後似乎可以更難聽一 些。”
摔！這算什麼教育方式？！從來都是老師把學生往好的方向教，沒見過有老師把學生往越 來越差這條路上教的吧！
“您覺得我只能走這條路？”若不是彼此實力相差太大，此時此刻我真想給陸羽的臉上狠 狠來上一拳。
陸羽道君懶洋洋說道：“這有什麼不好？天底下吹的好聽的人比比皆是，和這些人比，你 怕是沒有什麼出頭之日；但是若是反過來想，天底下吹的這麼難聽的就你一個，這可是有些人 想學都學不來的……”
敢問，天底下有人想要吹的比我難聽嗎？有這種想法的那都是腦殘和智障好嗎？他這哪裡 是誇讚我，分明就是一種羞辱！
我覺得師父讓我跟陸羽道君學習吹奏笛子，是莫大的失誤，因爲我完全沒有能體會到音樂 帶給我美好的情緒體驗，反倒是怨念，與日俱增地怨念，濃濃地怨念……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每天兩點一線的生活着，玉茗有時候會在識海里提醒行衍該料理那種 藥草，他倒是沒有提出要我在吹奏的時候關閉神識，我也裝作沒有他這個人的存在，從不和他 說話。
時間一晃兩年過去了，我已經將陸羽所能吹奏的曲譜全部學會，若說陸羽道君吹奏的是天 堂版本，那麼我吹出來的就是地獄版本，兩年多的學習我在吹奏笛子這條大路上未能前進半步 ，反倒是硬生生地走出了一條詭異地分歧路線。
還好我這個人心胸寬大，苦中作樂也安然，利用空暇還能抓緊時間修煉，倒也不覺得日子 難熬。
就在我以爲我在夢麟島的日子就這麼日復一日的重複下去的時候，夢麟島來了一位故人打 破了我沉寂的生活。
“徒兒拜見師父。”豐青玉站在下首衝陸羽道君行禮。
陸羽道君淡淡問道：“青玉你怎麼有空來爲師這裡？”
豐青玉拱手說道：“啓稟師父，家父下月恰逢千歲壽誕，因此打算在錦天城舉行一次誕辰 ，邀請了衆多親朋好友前來，爲此家父叫徒兒專程來夢麟島請師父和恩公到錦天城參加壽誕， 請師父和恩公一定賞光。”
只聽陸羽道君說道：“難得你父親千歲大壽，爲師屆時一定帶澄颸參加。”
豐青玉說道：“師父，家父在徒兒來之前曾經再三交代過徒兒，怕壽誕之時人多對恩公招 待不周，特叫徒兒接恩公提前去錦天城遊玩幾日，已盡地主之誼。”
“哦？”陸羽道君微微挑眉，斜望了我一眼，想了想說道：“也罷，錦天城有你爹坐鎮， 想必也不會出什麼岔子，你且帶着澄颸先去錦天城，爲師十日後就來，屆時記得準備好爲師的 住所。”
豐青玉恭敬笑道：“師父放心，師父的住所，家父早就命人準備好了，恩公過去先住進去 。”
陸羽道君點了點頭，說道：“也好，澄颸的身份不要對人提起，只說是爲師的侍童先行前 來打理準備，以後喚她陳思。”
豐青玉應道：“是，徒兒謹遵師命。”
陸羽道君淡淡一揮手，“你先下去，爲師對陳思有幾句話囑託。”
豐青玉應聲退了下去，陸羽道君對我說道：“錦天城城主豐蕭曾經對本君有知遇之恩，本 君當年修煉的混沌功法就是豐蕭賜予爲本君的。豐蕭爲人豪爽，身爲散修，交遊廣闊，堪稱散 修中的豪傑，豐青玉是他的長子，土木靈根，資質一般，因而當年拜入本君門下，名爲本君的 衣鉢的弟子，實際上自身的功法和修煉都是在錦天城豐蕭手下修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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