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子是金絲楠木製成,雕刻花紋,散發出淡淡的藥香。
隱隱有淡淡的靈光,在箱子上時隱時現。
靈光存在,意味着這箱子是仙門寶物,而且頗爲不凡。
可金絲楠木就算受了天地造化之功勞,長成了靈木,也很少能入得了仙門中人的法眼。只因仙門中人,大多講求緣法,喜好趨吉避凶。而金絲楠木這等木材,實在有些不吉利。無數年來,凡俗世間裡的達官貴人,鉅富豪強,死後都會用金絲楠木做棺材!
這等不祥之物,怎會被仙門中人用來做法寶?
橫江打量着眼前的箱子,有些不明所以,最終還是選擇打開。
一層層綢緞,墊在箱子底部。
綢緞中間,擺着一塊玉佩。
玉佩上雕刻着雲紋,一看就是仙門中人之物,除了雲紋之外,還有幾個蠅頭小字,寫在玉佩中間。
這塊玉佩,橫江只略略一看,就覺得有些眼熟。
橫江拿起玉佩,仔細端詳一番,繼而看清楚了玉佩當中的那些字跡,分明就是:東觀道場顧惜風。
“這是……東觀道場弟子的身份玉牌!”
橫江閉上眼睛,靜思片刻,又把身份玉牌放在綢緞上,合上木箱子,再遞給獨孤信,道:“獨孤兄,等你回了師門之後,就把這木箱子,送給顧惜風師弟吧。”
“東方未明倒是有心了。我聽廖長空師姐說,東觀道場那顧惜風,曾召集門中弟子,追殺暗算你。廖師姐爲了此事,殺上門去,卻被顧惜風負傷而逃,未曾想到,那顧惜風卻死在了東方未明手裡。”
獨孤信收起了木箱子,道:“身份玉牌,是仙門弟子的身份象徵。人在玉牌在,唯有人死之後,身份玉牌纔會落到別人手裡。看來,在殺人尋仇這方面,還是他們旁門左道之人,更爲心狠手辣。”
橫江微微一笑,道:“連旁門左道之人,也懂得人情往來,送人禮物。我乃宣明道場弟子,出身名門正派,這一點又怎會被他比下去?”
“哦?”
獨孤信饒有興趣的看着橫江,道:“莫非橫兄也有禮物,要送給那東方未明?”
“東方未明算計過我,這一次誅殺東觀弟子顧惜風,把身份玉牌送來,只算是將我和他的恩怨了結一番,只算斷絕了仇怨,算不得禮尚往來。他送我這禮物,我收了就是,何須還禮?”
橫江搖了搖頭,拿出一顆桃子,遞給獨孤信,道:“獨孤兄,你嚐嚐我這桃子,看看和你往日吃的桃子,有何不同。”
獨孤信接過桃子,暗施法訣,手中一陣水光閃過,將桃子表面的桃毛,沖洗得乾乾淨淨,再把桃子放到嘴邊,小小的咬了一口,旋即柳眉舒展,面露笑容,語氣裡帶着幾分驚訝,道:“這桃子竟然是靈桃!橫兄真是好福氣!”
她一邊驚歎,一邊小口小口的吃着。
橫江卻沒有回話,反倒是轉過身去,心中嘆道:“我這獨孤兄,哪兒都好,就是有些時候,未免太秀氣了些。獨孤兄應該是從小和廖長空一起長大,莫非是受了廖長空的影響,久而久之,獨孤兄的言行舉止,纔會多了幾分秀氣?不過,廖長空師姐本是劍修,修的是虛空凝劍訣,性格直來直去,鋒芒畢露,身上英氣十足不亞於尋常男子,獨孤兄若是受了廖長空師姐影響,也不應該如此秀氣。”
“莫非……莫非這兩人是相互影響,才使得獨孤兄多了幾分秀氣,而廖長空師姐則英氣十足?”
“必定是這個原因,也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的清楚,爲何我和廖長空師姐第一次相見,她就對我冷眼相待。多半是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廖長空師姐對獨孤兄日久生情,潛意識裡已經把獨孤兄當成她未來的道侶。而我天賦平庸,實力微末,廖長空師姐認爲我配不上和獨孤兄稱兄道弟,這纔對我心生敵意……”
念及此處,橫江心中,豁然開朗。
他不怪廖長空。
畢竟廖長空也只是最開始相見之時,對他冷言冷語而已。等到了衆多師兄弟在右鎮山相聚,一起前往地底殺敵,廖長空未曾做出任何對不住橫江的事情,甚至廖長空在離開封魔島之前,還把仙音貫耳,滌盪魂魄的機緣,獨自留給了橫江。
獨孤信吃完了桃子,又把桃核收了起來,卻見橫江目光有些失神,便問道:“橫兄,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橫江搖搖一笑,又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獨孤信的面容,只覺得數月不見,這獨孤兄越發的俊秀了,便在心中想道:“若獨孤兄真能和廖師姐結成道侶,那還真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獨孤信被橫江看得有些心中發憷,她還以爲,橫兄察覺到她的身份底細,不由自主就有些臉色發紅,低下頭去。
橫江與獨孤信,一個智珠在握,一個心思細膩。
這樣的人,思維活躍,心中念頭也廣,想法也多。
關於此刻對方心事,他們統統猜錯。
於是,橫江又拿出一個木箱子,遞給獨孤信,道:“獨孤兄覺得廖師姐如何?”
這一問,獨孤信才放下心來,只道:“廖師姐雖好,卻不適合我。”
她話雖如此,心中卻有些酸澀,想着若這橫兄,知道她是女子,便不會這樣胡思亂想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如若橫江知曉了她的身份,她又該如何是好……
橫江遞過來的木箱子,獨孤信自然認得。
當初,她數次送給橫江美人果,都是用這種箱子裝着。
打開一看,裡面全是桃子。
獨孤信也不客套,直接把箱子收了起來,正要說話,卻聽橫江說道:“獨孤兄你本是人中龍鳳,身爲掌門弟子,天賦又高,而且相貌俊秀,玉樹臨風。如若一直單身,不知會讓多少女子癡纏着你。不如早日找一個道侶,也好斷絕了其他女子的念想。若獨孤兄一直單身,休說是女人,只怕有些性格怪異的男人,也會對獨孤兄生出非分之想……”
獨孤兄皺了皺眉,嗓子有些乾澀,道:“多謝橫兄提醒。”
橫江又道:“獨孤兄將我那畫卷拿走之後,這幾月以來,我的道心穩固了不少,此事多謝獨孤兄了。”
“哼!你果然惦記上了那畫中神女!”
獨孤信語氣微冷。
橫江又拿出一箱子靈桃,讓獨孤信帶回宣明山,託給順路前往青丘仙門的師兄弟,去送給青丘櫻。
“你竟然還惦記着那個小姑娘!”
獨孤信瞪了橫江一眼,把一個儲物袋遞給橫江,又讓橫江把空出來的儲物袋還給她,隨即告辭而去,騰空飛起,回宣明山去了。
橫江目送獨孤信離去。
他啞然無語。
良久之後,橫江才感慨道:“我這獨孤兄有些心高氣傲,本就朋友不多,對情義二字也就越發的看重,只怕他早已把我當做了生死兄弟,這才一心一意替我着想。如今聽我再度提起畫卷,她就誤以爲我因此事而耽誤修行,這才負氣而去……”
日月輪轉,歲月如風。
橫江越發的明心見性。
他來回於宣明別苑與桃林大陣之間,服丹藥,吃桃子,靜心修行,至於道徒第五步滋神養魂一事,也是穩步前行。
又過得數月,獨孤信和師弟顧惜風,一同來到封魔島。
顧惜風是爲了橫江出手相助,替他解決了那東觀道場的顧惜風之事,特地前來致謝。
橫江也不多說,只招待二人在宣明別苑,住了幾日,便送他們離去。
這回獨孤信前來,也帶來了師門高手前去參與誅魔之戰的消息,只說戰況激烈,還需持續一段時間,斷則三五年,長則數十年。而橫江所在的封魔島,已不再是宣明道場弟子的歷練之地。紫霄宮在東海當中,安排了一座島嶼,專門作爲中土帝國東南七大道場歷練弟子的場所,也說那紅衣,已參加了宣明道場一年一度的考舉,卻因爲本身底子有些差,未曾正式讀過書,故而只考入了前一百名,未能進入五十名,但紅衣如今已是宣明道場的書吏。
得知這些消息,橫江心中更是安穩。
一則是紅衣已經在宣明山安定下來,她年紀還小,等到明年,多半可以考入前五十,至於能否步入仙門,那就要看機緣了。
二則是封魔島已經不再是東南各派的弟子歷練之地,而且如今西南三大道場的弟子,已經把封魔島裡厲鬼兇魂清理乾淨之,已然離去。
封魔島安安穩穩,橫江樂得清靜。
不知不覺,距離殺魔取血,已過了數年。
每年,橫江都會拿出了驚門靈符,以及道韻陣圖,再度滌盪魂魄。
桃林大陣裡,那顆桃樹上的桃子,早已被橫江全都摘下,一日一個,上千顆桃子已經吃完,如今已經到了第二輪桃子成熟。
至於其他桃樹,也不知是多少年一熟,一直都沒有第二顆桃樹成熟,只有殿宇左側邊角處,有一顆桃樹上,已經結出了拇指大小的小毛桃。不過,如果想等這顆桃樹成熟,也不知要何年何月。
年復一年,十年之期,已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