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轉頭一看,只見一個氣度不凡的女子,從飄飄搖搖的花瓣雨中走了出來,朝他試了一個侍女的禮,道:“尊上,有貴客來了哩。”
瑤池!
橫江眼神顫,他在那侍女擡起頭的時候,驀然發現,這個侍女竟然是當年他在封魔島桃林當中,半夜遇到的那個自稱瑤池的女子。當年也正因爲這個女子,施展出輪迴法門,讓橫江一夜之間,多出了千世萬世的輪迴記憶。也正是那千世萬世的輪迴,孜孜不倦去求仙,將橫江的道心千錘百煉,鑄就了一顆舉世無雙的道心。
橫江深吸一口氣,問道:“你是瑤池?”
瑤池嘴巴一癟,似是要哭出來,楚楚可憐,眸中帶着哀怨,道:“尊上今日是怎麼了,莫非是因爲貴客登門,喜不自禁,這才連瑤池也不放在心上了?我知道了哩,對尊上而言,也只有今天這個貴客,才入得了尊上的法眼,至於瑤池這樣的女子,全都不能被尊上牽掛在心上呢。可憐人家兢兢業業,一門心思服侍尊上,對尊上忠心耿耿,到頭來,尊上半點都不記掛着人家……”
此時此刻,橫江已經知道,自己處於夢中。
橫江和這瑤池,僅在封魔島有一面之緣,不知瑤池性格,也不知她的爲人,更不知她來歷與底細。
如今在這夢裡,橫江自然也不知,該如何對待這個瑤池。
“我先見貴客。”
橫江只得這麼說了一說,邁動腳步,朝琴音傳來之處走去。
轉過幾處桃樹,在花瓣鋪滿的地上留下了一條嚐嚐的腳印,橫江來到桃林深處,終於見到了那個彈琴的女子,卻只是背影。
單以背影而言,已是風華絕代。
橫江也只憑着對方的背影,就已經猜出來了,這彈琴的是誰。
這奏琴之人,就是他以前經常在夢裡夢見的女子。
紫霄宮山門之外,有一座亙古長存的雕塑,雕刻的也是這個女子。
橫江走過去,拱手一禮,道:“貴客有禮了。”
他全然不知爲何會有這個夢境出現,也不知夢中將要發生何種事情,可他卻不是第一次在夢中夢到她,這女子曾在夢中多次助他。當初橫江剛剛進入遺知山鎮守府,夏侯翼領着夏侯一氏族人,施展那一道名作羣魔夜行的入夢之法,便是這個女子在夢中出手相助,打得夏侯氏諸多族人元氣大傷。
既明白這女子不會害人,橫江自然以禮相待。
他也很想知道,這一次做夢,夢裡會發生些什麼。
畢竟這一次的夢境,和以往全然不同,以往的夢境要麼模糊不清,要麼是在與深淵諸魔激戰,要麼就是漫天風沙,這女子背對着他,看不清楚容貌。而在以往的每一次夢境當中,這女子和橫江最多也只是三言兩語,二人相見雖多,橫江對着女子,卻全然不瞭解。
對於瑤池,橫江至少還知道她的名字。
可對於夢中這女子,橫江除了她的容貌與氣度之外,餘下的事情,一無所知。
女子回過頭,嫣然一笑,道:“道友將我叫做貴客,莫非是因心中惦記着其他女子,所以對我生疏了?”
橫江原本想說我和你素不相識,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哪有什麼生疏不生疏的說法。
可橫江心中想說的話語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我非多情之人,又怎會惦念他人?大劫在即,你本該遠離這一場是非,又何必回來尋我,以身歷劫?”
女子搖搖頭。
橫江正尋思着爲什麼會說出這一番話語,思忖着大劫指的是什麼,口中卻已經再度說話:“你這又是何苦?”
女子走過來,牽着橫江是的手,道:“林花盛開,如雪飄飛,要是再說那些煩人的事情,那就荒廢了這一番美景。今天,你就陪着我,簡簡單單的賞花,可好?”
她不等橫江回答,又道:“你就依我一次,好不好?”
這時候,橫江已無法掌握他夢境裡的言行舉止,像是旁觀者一樣,看着自己和這女子手牽着手,在這林花滿天的果園裡,漫無目的的散步。他也能看到,瑤池站在不遠處一顆桃樹下,默默的看着他們。
俄而,一股山風,吹蕩而來,捲起地面落花。
落花似暴雪,翻滾飛騰。
瑤池的視線,自然被遮住了。
牽着橫江手掌的女子,順勢暗暗施法,讓滿天飛花,在二人身邊越聚越密,當繁花完全遮住了瑤池的視線之後,女子如乳燕投林,投入橫江懷中。
橫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女子的嘴脣越來越近,而他也在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去。
漫天花雨裡,二人擁吻。
橫江只覺得嘴脣上傳來溫潤、柔軟的感覺,心中卻似是有一陣陣電流,激盪而過,酥酥麻麻,整個心都在砰砰的跳着。
他此刻處於夢境當中,只是夢裡之事,卻不知他睡覺的房間裡,發生了些什麼。
獨孤信一直在注視着橫江,鼻間聞着橫江身上傳來的淡淡奇異香味,突然間臉色一紅,想道:“反正是你自己往身上弄了這些香味,主動引誘我。我要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歸根到底都是橫兄你的責任,怪不得我。”
她躡手躡腳,像做賊一樣,走向牀鋪。
獨孤信本就沒做過賊,沒有經驗,格外的緊張,腳步虛浮,就好像喝醉了酒站不穩,又好比是行走在雲端,腳下軟如棉絮,深一腳淺一腳。
她本只是要走到牀邊,摸一摸橫江那棱角鋒芒的臉頰。
對於獨孤信而言,做出這等親密的舉動,已讓她臉紅心跳,羞赧難當。
可偏偏她腳步虛浮,一不小心,一腳踩在了橫江擺在牀邊的靴子上,身軀一歪,就朝着橫江身上傾倒。
作爲一個仙門中人,有着神魂境的修爲,獨孤信若心思平靜,她隨便施展些許手段,揮手間就能讓自己行動自如,絕不會摔下去。
此時此刻,她方寸大亂,哪裡還記得自己是一個仙門中人。
至於她的道心,此刻也已蕩然無存。
瞅着眼前越來越近的橫江面容,她渾身已經僵硬,連舉手投足都萬般艱難,整個人就像個布偶一樣,砸在了橫江身上。
這萬分危急時刻,獨孤信做出的最果斷的選擇,竟是把自己那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給閉上了!
砰!
這一砸,砸得結結實實。
叮!
這是獨孤信戴在臉上的衆妙之相面罩,和橫江臉上那一個衆妙之相面罩,相撞之時,發出的金鐵交鳴之聲。
獨孤信心砰砰直跳,試探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橫江閉着的雙眼,和濃濃的眉毛。
“還好沒有醒來!”
獨孤信覺得萬幸,轉而又想道:“他好歹也修煉到了神魂境,就算沉沉睡去,只要有什麼風吹草動,也會立刻醒過來,怎麼可能和凡俗世人一樣,睡得這麼死?這個壞胚子,難道是故意裝睡?”
如此一想,獨孤信臉色紅得像是仙道世間裡,朝陽初生之時照亮的紅霞。
倏然間她又覺得,脣上傳來一種別樣的感覺,有些粗糙,卻又酥酥麻麻。
這一瞬間,獨孤信猛地反應過來。
她似是一隻受驚的兔子,從牀上蹦了起來,蹭蹭蹭往後退了幾步,旋即趕緊提起手來,看了看自己身前衣物,又看了看橫江手掌的位置,這才心中稍安,伸手擋住粉嫩嫩的、被稍稍撞腫了的嘴脣,道:“還好這個壞胚子,沒有趁機動手動腳。”
仔細觀察一番,獨孤信發現橫江依舊沒有醒來。
“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裝傻!你分明就已經發現了我的底細,這才隨身攜帶催人慾唸的東西,時時刻刻都在引誘我,現在佔了便宜,竟然還裝若無其事……”
獨孤信越想越氣,氣呼呼走回牀邊,抓起橫江的手掌,狠狠的咬了一口,再用力將橫江的手掌甩了回去。
看到掌上那幾個清晰的牙印,獨孤信才稍稍解氣。
可是,橫江依舊沒有醒來。
“橫兄竟然還在裝睡?”
獨孤信皺了皺眉,不過此刻她怒氣消了大半,思緒也變得清晰了,便施展出仙門法術,對橫江探查了一番,發現橫江的心跳、呼吸、脈象,以及周身天地靈氣的運行軌跡,以及他體內法力的運轉跡象,都顯示着他尚未醒來。
這讓獨孤信又有些迷茫。
她思忖了片刻,長吁一口氣,心思便越發的平靜,想道:“以橫兄的爲人,就算是看穿了我是女人,多半也不會選擇這種,隨身攜帶催發慾念之類邪物的手段。如今看來,多半是哪個女人,看上了橫兄,卻又發現橫兄道心穩固,不是一個貪圖女色之人,於是就偷偷動手,在橫兄身上施展了詭秘法術……”
“橫兄已修至神魂境,卻察覺不到被人暗施了法術。而且這段時日以來,與他相處的有不少純陽仙人,期間又曾遇到道君,甚至和天尊見過面……可是,這些仙門高手,都沒有告訴橫兄被人暗了法術。”
“難道就連道君與天尊,也察覺不到橫兄身上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