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道:“伏龍山道場的人見我宣明道場如此霸道,他們拿我們宣明山沒辦法,只說如今我宣明山諸多高手誅魔未歸,不想趁虛而入,欺壓我宣明道場,便要把此事稟告紫霄宮,要讓紫霄宮出面處置。”
聽聞此言,橫江眼神一寒,追問道:“上一次師門前輩從誅魔之地傳訊回來,是多久之前?”
吳冠不知橫江爲何問起此事,不過他見橫江眼神冰冷,心中就緊張起來,結結巴巴道:“這……這,我只是一個內門弟子,具體的傳訊時間,我也不清楚,最近的一次,是三年前,除夕那天夜裡,獨孤信師兄領着門中師兄弟,在高塔前面祭祀天地,拿出了掌門師伯從誅魔之地寄會來的信箋,念給大家聽。”
橫江問道:“自此之後,就沒有訊息了?”
“沒有了。我記得很清楚,掌門師伯在信中叮囑我們,好好修行,莫要辜負了大好時光,還說回來之後,會親自召集門中弟子,考較我們的修行進度呢。”
吳冠搖搖頭,道:“橫師兄你問這個做什麼?”
橫江眼中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神色,道:“我若猜測不差,那些伏龍山之人離去之前,必定還說了,要將此事公告天下,還要通知中土帝國其他道場,一起來公審我橫江,是不是?”
“啊?”
吳冠驚呼出聲,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橫江道:“那些人多半認爲,我宣明山諸多高手,已經死在了誅魔大戰當中,如今回不來了,這才趁機挑釁,藉着他們有兩個弟子死在封魔島之事,來試探我宣明山的深淺,繼而謀算我宣明山的諸多妙法,以及產業,資財。”
吳冠卻有些不信,道:“那伏龍山道場,好歹也是仙門正宗,而且他們距離我們宣明山很遠,就算要謀奪我們宣明山的產業資財,也鞭長莫及啊。再說了,咱們宣明山之人,不靠吞服丹藥修煉,不假借外物,全靠自身苦修,我們哪像其他仙門道場一樣,產業衆多富可敵國?不過師兄你說的謀奪我們師門妙法功訣,我覺得還是有這個可能,畢竟我們宣明山真傳妙法十幾種,在整個中土帝國三十六大道場裡,都是赫赫有名的上品道術仙法。”
橫江無奈一笑,恍然搖頭,想道:“我宣明山中弟子,雖不擅長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可門中這些未曾經歷過人心狡詐的師兄弟,其心性未免太過單純。若放在諸如東觀道場那樣的仙門,只怕已不知被人暗害了多少回。不過,若是拜入那樣的仙門,只怕也保持不住這赤子之心。”
吳冠見橫江發笑,頗爲不解,問道,“師兄你笑什麼?”
橫江拿出一柄金鋼法劍,又拿出一顆鎮魂銅鈴,擺在吳冠面前,道:“這兩件東西,是東觀道場,賞賜給門下弟子的護身法寶,你拿去看看。”
“法寶有法器、寶器、靈器、仙器之分。這兩件東西,只算是法器,而且是法器當中稀鬆尋常之物,比起我們宣明道場分發給弟子的法寶,不知要差了多少倍呢。”
吳冠端詳着銅鈴與法劍,頗爲不屑,又自懷裡掏出一併匕首,遞給橫江,道:“祖師爺上次給橫師兄和韓劍師兄的鳳凰羽衣和分景之劍,我雖不知是什麼層次的法寶,但是肯定比我們的要厲害。顧惜風師兄手裡的玉尺,以及我手中的虎斷匕,都是上等的寶器,比起東觀道場的銅鈴和法劍,一件抵得上幾百件!”
虎斷匕長約一尺,刀刃上紋路不絕,宛若猛虎背上斑紋。
星星點點的靈光,在刀鋒上若隱若現。
“幾百件未免太過於誇大其詞,你這虎斷匕,最多也就抵得上幾十柄東觀道場的金鋼法劍。”
橫江把匕首還給吳冠,再從乾坤袋裡,拿出那些從凡俗世間帶回來的乾糧,將其中一大塊牛肉乾,遞給吳冠,道:“你吃吃這個。”
吳冠拿起牛肉乾咬了一口,旋即皺着眉頭,強忍着吞了下去,苦着臉道:“這饅頭也太難吃了,比起我們宣明山食堂的吃食,差了何止百倍!”
橫江道:“其他仙門弟子,平日裡吃的就是這種食物。當初,廖長空師姐在封魔島裡,主持伐魔衛道之事,各派弟子羣聚在右鎮山,住了幾日,我曾吃過他們的伙食,他們吃的就是這種普通食物,和凡俗世人那些殷實富貴人家的飯食相差無幾。唯有我宣明弟子,煮出來的東西,全都添加了不少有助於修行的食材。”
“原來是這樣啊……”
吳冠恍然大悟,道:“師兄你是說,實際上我們宣明山,不僅有很多產業,而且比其他仙門道場要富有了很多倍,這纔會把上品寶器賜給門下弟子,才能在食堂的飯菜裡添加珍貴的食材?”
橫江點了點頭。
吳冠感嘆道:“師兄你連這個都考慮到了,果然比我聰明得多。難怪師兄明明早就猜到了,那些伏龍山道場的人要來拜山,可師兄這段時日,卻依舊安安穩穩的在院子裡修行,只怕以師兄智慧,肯定早就算到了結果,知道那些人會鎩羽而歸。”
橫江搖頭道:“這等事情,多看多想就能明白,算不得有多聰明。”
吳冠沉默許久,張了張嘴,很是小心的問道:“師兄,你說我們宣明山的高手,包括東方索祖師爺,與張空闕師祖,以及掌門師伯他們,是不是真的回不來了?”
身爲後輩弟子,不可以輕易議論師門前輩的生死。
故而吳冠沒有直接說出生死之詞,只用一句回不來了,作爲替代。
“諸位前輩,必定會安然無恙,你休要胡思亂想。他們若是回不來了,三年之前怎會傳訊回來?”
橫江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道:“你且好生修行,莫要再耽擱時間。如今,我們同一年拜入師門的七個師兄弟,只有你還在道徒境界逗留,餘下之人都已經成了仙門修士。若是等到東方索祖師爺他們回來,考較門下弟子的修行,定會狠狠的訓斥你。”
“多謝師兄提醒!”
吳冠眼神一慌,似是想到了自己被訓斥之時的醜態,趕緊站起身來,告辭而去。
橫江站在門口,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聞着竹林裡吹來的竹葉香氣,聽着呼呼風聲,思緒漸漸延伸……
“中土帝國裡,雖有三十六大道場,門派衆多,可這些道場裡,擁有一個以上純陽高手的,卻寥寥無幾。在東南七大道場裡,唯有我宣明山,一門兩純陽。也正因如此,宣明道場才被奉爲中土東南第一道場,聲威隆重,即便我在封魔島裡,殺了不少東觀弟子,東觀道場之人也只敢暗地裡對我動手,卻不敢在廖長空面前提起半句。反倒廖長空師姐知曉我被東觀弟子暗算,直接提劍殺上門去。實則,這都是因爲,各方道場,懼怕我宣明山,有兩位純陽高手。”
“可事到如今,伏龍山之人前來拜山,氣焰猖狂,直接叫囂要我償命。遭到拒絕之後,又說要稟告紫霄宮處置此事,又說要公告天下……如此舉動,分明就是在試探我宣明山的深淺!”
“伏龍山之人將此事稟告給紫霄宮之後,一旦紫霄宮回信,他們就能知道紫霄宮對於此事的態度,也能從紫霄宮的態度裡,分辨出我宣明山如今在紫霄宮高手心中的地位。如若紫霄宮還看重我宣明山,就意味着我宣明山師門前輩尚在人世。如若紫霄宮不再看重我宣明山,則意味着我宣明山諸多高手,凶多吉少。至於公告天下,只怕就是爲了把那些真正針對我宣明山的勢力,引出來分取好處……”
“正如吳冠所說,伏龍山遠在中土西南,我宣明山則在東南,雙方相隔上萬裡,就算各派瓜分我宣明道場門下產業,伏龍山道場也是鞭長莫及。而一旦我宣明道場遭各派瓜分,能直接獲取好處,分潤我宣明道場產業的,唯有距離宣明山不遠,同在中土帝國東南的其他五大道場。只怕,此事的真正主事之人,並非是那伏龍山道場,而是另有主謀。”
對於橫江而言,主謀到底是那一方,已然呼之欲出。
東南七大道場,宣明、洪都、蝠池、辟雍、東關、蘭臺,石室。
洪都道場與宣明道場關係密切,而蝠池道場、辟雍道場與宣明道場關係很差。十餘年前,橫江在封魔島裡,殺了不少東觀弟子,又有東方未明出手替橫江取走了東觀道場顧惜風的性命,如今宣明道場與東觀道場的關係,只怕比蝠池辟雍兩方,也好不到哪兒去。
“好在我宣明道場,一門兩純陽,積威已久。”
橫江神色深沉,目光精亮,暗想道:“只要對方沒有完全確認,我宣明道場衆多高手到底是生是死,他們就不會輕易動手,只會採取各種方式,不停的試探。等到他們試探出了結果只會,如若得知我宣明道場高手未死,我宣明山自然無憂,一旦他們確定我宣明山高手已死,就倒了圖窮匕見之時!”
清風徐來,像吹起一片落葉,把橫江吹得飄了起來。
橫江捏出法訣,施展青天攬月術,直達獨孤信那座院子,時節雖是秋季,可院中百花卻開得奼紫嫣紅,爭奇鬥豔。獨孤信守着一座青黑色的煉丹鼎爐,盤膝坐在小院的廳堂裡,直到橫江走進了,她才睜開秋水一般的眼眸。
“獨孤兄……”
橫江也不客套,只將心中猜測,盡數說了出來,建議獨孤信早做打算。
獨孤信擡起頭來,凝視着橫江。
“橫兄。”
她的目光,純淨如宣明山頂的雪水,清冽透徹,道:“師門衆前輩參與誅魔大戰,一去不歸,也無任何消息傳回來。三年前除夕夜,祭祀天地之時,我念的那封信,是我假冒父親的筆跡,做出來的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