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土。
灰濛濛的色澤籠罩着冥土,灰色的霧氣濛濛,不時有着人影出現,這是在陽世死去的幽魂。
一個個的亡魂連綿不絕的從道路上出現,若有若無的灰色霧氣從地面上升起,籠罩了全身,看不清具體面目。
這條道路從虛無中一直蔓延,看不到具體的開頭,一直衍生到極遠處,就被重重的霧氣遮掩,看不到前路了。
在以夏城爲中心的方圓百里內,只要有靈魂死亡,就會沿着這條道路前行。
這些靈魂大多都看不清面目,模糊無比,沒有多少理智,只是沿着這條路前行,道路兩旁不時有鬼卒守護着,個個穿着兵甲,威嚴而肅穆。
這裡並不算安全,算是冥土和陽世的交界處,只有能走出這條道路,達到洛竹開闢的冥土,纔有活下來的機會。
在這條道路的外面,是濃濃的黑暗,黑暗之中,無數幽綠色的光閃現着,灰色的天地,隱隱有着哀嚎和哭喊聲傳來,不過只是片刻,這聲音就消失不見,只留下牙齒摩擦,咀嚼的聲音,讓人心中發寒。
放在以前,這些幽魂大多死後就是煙消雲散的結局。
有的靈魂死後,被天地間的陽氣一衝,暴露在太陽底下,就像是陽光下面的泡沫,一下子就化成一道青煙,隨風消逝,不再存在了。
還有的被死亡時的怨恨衝擊,死氣糾纏其上,化成怪物,從此死去神志,終日在這陰陽兩界的交界線遊蕩徘徊,不時尋覓剛死去的亡魂,尋找機會將其脫掉,延長自己的壽命。
只有少部分的存在纔有機會恢復神志,凝聚意識,但也只是苟延殘喘着,除非生前佔據高位或者是受神國庇佑。
至於輪迴轉世,現在輪迴的法則還未完整確立,大多數靈魂都是在劇烈的痛苦中消散在天地之間,生前的記憶被無比的痛苦磨滅,無知無識,只保留着真靈烙印,然後重新轉化成最基本的靈魂粒子,重新開始。
身前是高位的話,死後就自然有氣運存身,可以運用這些氣運打磨魂體,護住自身。
不過這些土著神靈都不過是依靠香火存在,自己的族人都不夠,哪還輪得到普通人嗎?
神國,不,大多數都只能算是靈境,依靠地氣和陽世子民的信奉而長存,自身也是有限的,保護靈魂也需要耗費靈境的力量,又不是自己的信徒,不能提供香火信仰之力。
事實上,凡人的靈魂在死後因爲沒有肉體的滋潤,能夠提供的香火之力是非常有限的,靈魂的成長也非常艱難。
一羣幽魂突然在這條道路出現,前前後後大多有數十人,身上帶着傷勢,大多都沒有頭,是一羣無頭幽魂。
在這一羣無頭幽魂當中,有一個靈魂顯得特別突出,這是一個英武的男子,看起來沒什麼傷痕,但周身卻有一股血色的煞氣,沒有收斂起來,周圍的靈魂雖然只剩下本能,但都承受不住,主動退卻開來,空出一大片地域。
突然,一個白色的天花從虛空中飄蕩而來,流動着炫麗的光,晶瑩、剔透空靈、純淨、如夢如幻,是蓮花的模樣,並不耀眼的清光刺破了濃濃的黑雲,漸漸飄落下來,像是一片落葉。
道路兩旁守護的鬼卒們看着這朵蓮花,臉上不由露出豔羨的神色。
花瓣散開,烙印到夏季的眉心上,頓時。他的眉心出現一個白色蓮花的烙印,一陣清光散開,絲絲的黑氣被淨化,魂體變得清亮起來,夏季喃喃自語着,“這……是哪裡?我又是誰?”
靈魂中,受到清光一激,大股記憶的碎片重新凝聚起來,大多數的記憶都是跟戰鬥有關的場面。
和敵人戰鬥,和荒獸搏鬥,用刀砍,用矛刺,用盡自己能動用的手段戰鬥。
敵人不停變換,場景也大多不同。有時是在茂密的森林中,重重疊疊的葉片遮蔽了太陽,古木參天,看不到一絲光亮。
還有時是在地面起伏跌宕的丘陵,還有平原等等等等。
終於,他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受賄……被抓……拼殺……喝酒
“原來如此,我是夏季。只是,我這是死了嗎?”看着與生人截然不同的皮膚,透明的魂體,又想起了之前的場面。
隨着記憶的回憶和身份的醒悟,清光一激,無數的粒子加快了凝聚的速度,迴歸本來面目。
他一時有些悵然和不捨,“不過既然已經死了,那就好好看看這裡吧。”
在無意識中,他的腳步仍然在往前前進。
這時甦醒過來,就看到了眼前的畫面。
一輪圓月掛在天上,向下揮灑着清光,月光如水,如絲。垂落到地面上,絲絲縷縷的黑氣被淨化,洗練,消散。
月光帶着寧靜和安詳的意味,籠罩在這些幽魂身上,隨着月光灑落,他們身上的黑氣也漸漸消散開來,漸漸恢復了意識。
受到月光的潤澤,他們才得以一點靈識不滅,漸漸回想起過去的記憶,重新醒了過來。
他們不禁都臥在地上,有人還深深的流着淚。
在體會過那樣暗無天日的時光,一切意識被矇蔽,無知無識,混沌矇昧的場景之後,只是這一點的血光,就足以讓他們無比的感激。
他們本能的知道,如果沒有這縷月光的照耀,他們中大多數的結局都是徹底的沉淪。
不要說意識的覺醒了,恐怕到時候他們會在這片邊界間不停遊蕩,終日渾渾噩噩,直到哪一天終於堅持不住或是被怪物吞入腹中。
救贖、輪迴、轉生,這是月光給他們的感覺,建立冥土,使得靈魂有所依,輪迴有序。這些幽魂都爲大行大願而感動着,“禮讚大慈大悲幽冥娘娘。”
在這月光的照耀下,死亡後的他們迎來了新生。
在夏季和其他幽魂眼前,是一片熱鬧的景象,人流如織,車水馬龍。房屋林林總總,比起人間,更是有一番繁華景象。
不過。他的終點卻不在這裡。
額頭上的蓮花印記波動,夏季心中升起一種明悟,輕輕一笑,對羅治擺了擺手,就順着指引,投入到一股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