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山翁看得極準,祁丙杳無音訊,魏殿主應允伍平湖,賜下極天周遊駟馬戰車,攜他前往碧落殿拜見沈辰一。提及祁丙逗留下界數百年,不見蹤影,連沈辰一都懷疑他起了異心,不惜催動碧落符搜尋他的下落。
天庭符詔,紛繁複雜,有天符、金符、地符、仙符之分。真仙接引符是最常見的仙符,依祭煉番數不同,有“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八種,四順四逆,各具其妙。地符蘊藏一絲縹緲莫測的靈機,鬼神莫測,唯有二十八殿殿主方可祭煉,如碧落、雲漿諸符,雖隔洞天,迢迢萬里,動念間便灰飛煙滅。金符更爲罕見,乃四位宮主合力所煉,名爲“正陽金符”,及至天后降臨,又有了第二道“誅仙金符”。至於天符,只聞其名,未見其形,諸位宮主諱莫如深,絕口不提,其中另有隱秘。
祁丙丹田之中,種有一道碧落符,他被打落真仙,淪爲金甲神人,精氣神大損,不堪重負,沈辰一催動此符,固可探知他藏於何處,但肉身潰敗,魂魄湮滅,亦難逃厄運。
這一日,碧落殿嗡嗡作響,靈機晦澀,稍縱即逝。沈辰一睜開雙眸,精芒一閃而沒,沉吟片刻,緩緩道:“祁丙業已爲魔氣點染,金符蟄伏,不知落於何處。”
二人對視一眼,他化自在天,魔王波旬!
魏十七想得更深,更遠,天魔宇文始,顛倒衆生天魔女,支徵、瑩明、枯藏三魔將,魔王之女離暗……他知道的,不知道的,諸天諸界,波旬究竟投下了多少暗子?帝子天后,西天如來,古佛迦耶,魔王波旬,諸方勢力加緊佈局,天地改,乾坤覆,桑田變,大爭之世,大變之局,醞釀着一場攪亂天機的巨大風暴,無人能獨善其身,置身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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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魏十七在伍平湖肩頭輕輕一拍,將他送出碧落殿。
丹田之內雲漿符微微一動,漾出一層金光,伍平湖腦海中忽然多了一些東西,他心領神會,祭起極天周遊駟馬戰車,化作一抹流光,風馳電掣奔向正陽門。
天機臺下,王京宮主曹木棉落下一子,餐霞宮主崔華陽沉吟良久,遲遲未有應手。黃雲暮忍不住探過頭去,局勢錯綜複雜,劫外生劫,危機四伏,他默默推算片刻,眼前一亮,嘴脣蠕動幾下,欲言又止。沈千禾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簾,他對弈道一竅不通,黑子白子犬牙交錯,對他而言直如一幅圖畫。
曹木棉忽然眉頭微皺,舉目望向正陽門,卻見一道黑影離開天庭,投入茫茫太虛之中,轉瞬消失無跡。崔華陽雙目注視着棋局,淡淡道:“雲漿殿主遣一輪值,往下界接引故人,飛昇天庭。”
曹木棉道:“雖是小事,未免壞了規矩。”
崔華陽道:“七曜界淵海三洲之地,本當由碧落殿祁丙巡遊,祁丙數百年前接引巴蚿飛昇,其人在紫府殿當值,後杳無音訊,雲漿殿主等不及了,故此遣伍平湖去往下界。”
“等不及了?”曹木棉玩味着這四字,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不知是何許樣人物,值得雲漿殿主如此看重?”
“聽聞是一人族女修,道門符修,以符入道。”
曹木棉不禁看了她一眼,旋即記起一事,道:“當年下界有二位道祖飛昇天庭,純陽子在廣恆殿,玄元子在碧落殿……”
“若無意外,那女修當是他二人門下後輩。”崔華陽輕輕落下一子,棄中腹不顧,異軍突起,直指邊角。
“此女有何特異之處?”曹木棉素來不關心下界之事,但涉及雲漿殿主,未雨綢繆,不可輕輕放過。
“魏道友言說,當初在下界之時,此女系他道侶,命伍平湖接引,已是破例,他不願再壞規矩,出一斛星藥,引她入雲漿殿。”
曹木棉若有所思,道:“雲漿殿主開口,又是昔日道侶,破例也無妨。”
崔華陽微微頷首,魏十七雖爲餐霞宮雲漿殿主,修爲卻凌駕諸位殿主之上,穩穩壓過聞、謝二位宮主一頭,又深得天后帝子看重,攻伐星域,擊破諸殿奪取靈機,滅殺蟠真人、吞天大聖這等大能,招攬仇、豐、麻三位殿主,立下赫赫之功,隱隱然與曹、崔鼎足而三。更爲關鍵的是,他甘願棲身於雲漿殿,名義上居於崔華陽之下,潛心修煉,並無野心,日後就算得帝子拔擢,另闢一宮,亦是餐霞宮天然的盟友和強援。
曹木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應下一子,問道:“祁丙數百年未有音訊,可是出了什麼意外?”
“祁丙乃碧落殿金甲神人,出意外也罷,不出意外也罷,自有沈辰一處置。”
“雖是小事,亦不可大意。”正陽四宮四位宮主,曹木棉得道最早,道行最爲深厚,修行漫長年月,天人合一,隱約體察些許天機。崔華陽提及祁丙下落不明,不知何故,心神忽然一動,冥冥之中似乎有感應,又捉摸不到關鍵。
“伍平湖孤身前往下界,或有不妥,千禾,你也走一趟吧。”沈千禾聞言一怔,答應一聲,辭別二位宮主而去。
崔華陽心中一凜,那沈千禾原是王京宮西渡殿供奉,後奉曹宮主之命坐鎮天機臺,可謂心腹倚重之人,雲漿殿主遣麾下一輪值去往下界,接引舊日道侶飛昇,些許小事,緣何如此興師動衆?難不成曹木棉察覺到了什麼異樣?她揮揮手命黃雲暮退下,開口問道:“道友如此慎重,卻是爲何?”
曹木棉沉默良久,道:“天機混沌一團,深不可測,但……此事牽扯甚大,不可小覷……”
崔華陽道:“有沈道友走一遭,縱有波瀾,亦無大礙。”
曹木棉長長舒了口氣,“但願如此。”
正陽四宮統御七曜、陸離、雲母三處下界,七曜界三日四月,十洲八海,以淵海三洲之地爲首,按說下界一處洲陸,縱有異變,亦屬癬疥小患,但不知怎地,曹木棉覺得心神不寧,拂袖將棋局攪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