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力滾滾而去,夜叉王側身出刀,手腕輕翻,刀刃倏忽朝上,順着前衝之勢切入虛空,聲如裂帛,無形無質的法力竟成有形之物,豁然分在兩旁,寒芒閃爍,刺入身前三尺。魏十七反應極快,赤銅鑄恨棍點出,正中夜屠刀,“叮”一聲輕響,餘音冉冉不絕,夜叉王佇立不動,魏十七足踏虛空,飄然退出丈許。
臨陣突破,境界雖有提升,操縱法力的種種精妙變化,終須花費無數水磨工夫,一點一滴磨礪出來,夜屠刀乃六慾天赫赫有名的神兵,批亢搗虛,遊刃有餘,但有分毫空當,便尋隙剖入。甫一交手,魏十七便察覺有異,當即變招,化解夜屠刀一擊,卻已然落入下風。
一道虛影從夜叉王體內飛出,手持長刀,星馳電掣追上魏十七,攔腰一刀斬落。真幻瞬息轉換,夜叉王佇立不動的實體轉虛,虛影化實,夜屠刀寒芒閃動,近在咫尺,魏十七豎起赤銅鑄恨棍架住刀刃,刀氣驟然逼出,他起左掌一抹,催動“誅仙”金符,將夜屠刀氣化解,身形再度暴退,夜叉王體內又飛出一道虛影,如附骨之疽,緊追不捨。
魏十七窺得真切,待他虛影化實的剎那,祭起天啓寶珠劈面打去,不想竟打在空處,夜叉王雖是實體,卻渾若虛影,寶珠穿體而過,毫無阻攔,夜屠刀疾斬而出,刀氣勃發,摧枯拉朽,只得以“誅仙”金符化解攻勢,一時間疲於奔命,無有還手之力。
虛實相生,真幻莫測,夜叉王連出一十三刀,不容對方有絲毫喘息,魏十七左符右棍,且戰且退,雙眸星雲轉動,卻始終窺不破其中玄虛。雖處下風,不慌不亂,有道是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攻勢雖緊,終有鬆懈的一刻,他耐心退守,等待着反擊的時機。
夜叉王一旦搶得先機,攻勢連綿不絕,每一刀都銜接得天衣無縫,魏十七一退再退,始終找不到空隙。攻得凌厲,守得穩固,攻守雙方都韌性十足,然而這一攻一守,數個時辰過去,又數個時辰過去,當事人不急不躁,旁觀者卻有些不耐煩了。
光明宮主列禦寇雙手抱在胸前,皺着眉頭自言自語道:“這卻是要打到什麼時候?還有完沒完了?”
燕南征眸中星雲緩緩轉動,凝神看了片刻,魏十七得十惡星力灌頂,氣脈悠長,雖落於下風,卻盡數接得住,絲毫不露敗象,反倒是夜叉王,夜屠刀攻勢如此猛烈,強攻不下,入不敷出,遲早會將自己逼到燈枯油盡的絕地,到那時,此消彼長,魏十七絕地反攻,夜叉王必敗無疑。
夜叉王驍勇善戰,爲何行此下策?燕南征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沉吟良久,向李老君道:“夜叉王意欲何爲?”
李老君嘿了一聲,淡淡道:“八部天龍,豈是易與之輩,夜叉王不遜於阿修羅王,非五明宮主可敵。”
燕南征微微頷首,老君熟知六慾天諸天衆底細,既然這麼說,夜叉王定有後手,他不再言語,耐心觀之,且看他有何翻雲覆雨手。李老君之言雖低,聞者卻衆,連帝釋天都被驚動,徐徐望了他一眼,好在大局已定,便是魏十七有所提防,亦於事無補——夜叉王刀勢忽然一滯,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夜屠刀驟然一顫,無數刀光拔地而起,將方圓百丈盡數籠罩,身形隨之幻滅。
他一口氣揮出千萬刀,每一刀都潛藏於虛空之中,佈下夜屠刀陣,蓄勢半日,一氣爆出,便是大羅真仙,也難逃殺劫。
刀光刺眼,如憑空躍出一輪赤日,青嵐合上雙眼,一顆心怦怦亂跳,這便是夜叉王的手段嗎?易地而處,她自忖未必能撐這許久,只怕不待刀陣成形,便敗在他江河長流、節節不斷的攻勢下。天帝讖言所示之人,當此絕境,又當如何?星域爲刀陣攪得破敗不堪,氣息紊亂,無從探查,青嵐秀眉緊蹙,雙手絞在一處,忐忑不安,度日如年。
她冷眼旁觀,紫微星現,帝子登位,天后權勢一落千丈,無可依託,若魏十七再敗亡,她又何以自處?天庭絕非太平窩,說到底,她只是一介鏡靈,覬覦萬妖鏡的真仙大能不在少數,有資格染指的,亦非寥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青嵐不敢奢望帝子眷顧,這些年來她與五明宮走得頗近,也是存了未雨綢繆之意。
刀光漸次隱沒,虛空中留下一團漆黑的漩渦,星光扭曲,只見其入,不見其出,魏十七氣息湮滅,蕩然無存。彌羅宮主燕南征臉色微變,他修煉命星秘術,深知人擇星,星亦擇人,命星暗合命數,十惡兇星血光萌動,輔佐紫微帝星,絲毫不見衰敗,魏十七定是逃脫了殺劫,安然無恙。他心思轉得極快,指節咯咯數響,頓時記起獸紋臂甲乃五明仙界之鎖鑰,夜叉王夜屠刀陣縱然犀利,卻也奈何不了天帝親手點化的仙界。
漩渦張開數息,倏地收攏作針尖一點,消失無跡。星光如漣漪盪漾,夜叉王手提夜屠刀冉冉升起,虛影轉爲實相,眉宇凝重,顯然察覺刀陣無功而返,未能將對手困殺。種種猜測一閃而過,夜叉王暗自警惕,帝子雖然年幼,神通手段深不可測,此番六慾天奔襲正陽門,他化自在天魔王波旬置身事外,阿修羅王首當其衝,法身隕落,卻是不祥之兆,萬萬不可大意。
正遲疑之際,紫微帝星大放光明,星光勾勒出一道門戶,一個高大的身影手提赤銅鑄恨棍,大步跨出仙界,回到星域之中。十惡兇星搖搖欲墜,連降一十三道血光,五明宮主魏十七深吸一口氣,氣息暴漲,催動風火金砂,返身殺上前去。
六月債,還得快,夜叉王佈下夜屠刀陣,無功而返,消耗着實不小,眼見對方揮棍攻來,不覺悶哼一聲,胸中泛起些許怒意,夜屠刀化作一抹流光,敵住赤銅鑄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