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佈了天帝學堂之事,李平安就駕雲回了女媧身旁。
人皇與聖母看李平安的目光,多是欣慰與鼓勵。
衆仙議論紛紛,李大志帶着幾名聖母宮的老嫗,開始宣讀天帝學堂的種種事項。
簡單來說,今日選拔出來的,這些元仙境、天地橋境的煉氣士,需要進入天帝學堂內進行綜合培訓,過了後面的考覈,才能成爲天庭中的仙官。
天帝學堂中還有諸多‘培養方向’,總體分爲‘文臣’、‘武將’,涵蓋了最基礎的小吏、巡邏隊長。
又是好一番熱鬧過後,李大志宣佈暫時歇息十二個時辰。
雲臺上,人皇軒轅站起身來,邀請來觀禮的三教高人去殿中赴宴。
李平安含笑在旁作陪。
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現在,跟在軒轅黃帝身旁、然後笑就是了。
天力老人也已現身,命仙兵繼續維持秩序、各登記文官暫且歇息,各長桌擺放茶水點心,供衆煉氣士享用。
聖母宮中不斷飛出仙子,將一盤盤仙果佳釀用仙力託着,推入了前方這漫無邊際的人羣。
衆煉氣士自各雲舟擺宴,各個心潮澎湃,人人道心振奮。
天帝豪言立壯志,敢壞西方滿盤算。
誰言人族無鬥志,自以熱血灑青天。
不過,此間也不乏‘擔心天帝會不會招來西方教報復’的言語。
聖母宮主殿很快就熱鬧了起來。
女媧坐在寶座上喝茶聊天,與牧寧寧不斷說着什麼,卻也不去多招呼下方的這些三教高手。
她與三清同輩分,去招呼三清弟子本就不妥。
反正有軒轅黃帝在此,自是不會讓場面冷下去。
玄都大法師很快就溜達到了女媧娘娘身邊,隨意搬了個座椅,開始跟女媧娘娘聊天。
他是被女媧親手捏出來的,也是有切實的母子之情。
李平安跟着軒轅黃帝敬了一圈酒,就悄悄溜去殿後,順便偷偷給牧寧寧打了個手勢。
牧寧寧俏臉微紅,趁着女媧娘娘與玄都大法師聊一些人族修行法,小聲告退,追着李平安去了殿後。
兩人終得獨處。
但可惜,此地高手太多,李平安道境也不過是天仙,難以遮掩,故也只能相敬如賓、四目對視,又牽手漫步,互道相思。
牧寧寧也是聰慧的,並未在李平安面前提任何與其她女子相關之事。
她能看出自家師兄在隱藏那些壓力,卻主動聊起空濛界,給李平安一個釋放壓力的路徑。
李平安嘆道:
“現在最大的問題,其實是空濛界之後的下一步該如何走。
“空濛界得了通天師叔祖送的三道劍意,已算是較爲穩固的大後方,但接下來向哪個方向出兵,佔據了下一界後該如何管理,都是巨大的麻煩。
“時不我待。
“西方教已在天外謀劃太久,他們培養了不知多少道兵,誰都不知他們會在何時發難。”
牧寧寧仔細思索,輕聲問:“西方教圖什麼呢?”
“成聖。”
李平安簡單說了句。
兩人到了一處涼亭,李平安隨手佈置了一層結界。
下一瞬,涼亭附近出現了數層道韻。
有來自紅繡球的淺紅色道韻,也有來自太極圖的陰陽兩氣,還有……一隻寶鼎的虛影。
李平安:……
就是,不是,啊這,都在偷看自己啊!
也不對!
女媧娘娘、玄都大法師、玉鼎真人這麼緊張幹嘛!
他們小兩口聚一下而已,這大庭廣衆之下,他總不可能有什麼親密的舉動!
他在這些大佬眼中到底是什麼形象?
李平安心底吐槽歸吐槽,乾脆大大方方地摟住了牧寧寧那纖秀的腰身,牧寧寧順勢依偎在他懷中,仔細聽李平安在那講述西方教的圖謀與佈置。
透過仙裙與內襟,李平安依然能察覺到那份過分柔滑的觸感,於是輕輕撓了撓。
牧寧寧俏臉微紅,身子不斷扭動,卻惹來了更多玩鬧之舉。
真·打情罵俏。
這小兩口如此玩鬧了兩個時辰後。
一道倩影站在了涼亭外,那三道靈寶道韻同時消散。
來的正是紫遙。
正與李平安一同看書的牧寧寧怔了下,低聲道:“師兄,我先去娘娘那邊侍奉。”
“嗯?”
李平安看了眼涼亭外靜立的仙子,笑道:
“不急,再陪我一會,兩年沒見你自是想念的緊,我總不能每日十二個時辰都在處置公務,也該有些私人的時間纔對。”
牧寧寧眨眨眼,依舊坐在李平安身畔,主動挽着他的胳膊、腦袋靠在他肩頭,瞧着那書冊上的畫卷。
涼亭外。
紫遙仙子欠身行了一禮,她轉過身去,卻並未離開,而且沒有看出任何不快,嘴角一直帶着淡淡微笑。
李平安心底暗道糟糕。
他不怕這位仙子耍性子、發脾氣、起高傲,就怕這位仙子拉下臉皮、放下身段,真的對自己示弱示好。
女媧娘娘爲何不能直接驅逐了西王母的這具化身?
無他,西王母對人族有大恩情,而且西王母背後是鴻鈞道人。
如此又過了片刻。
李平安感覺到,注視此處的視線越來越多,從聖母宮主殿,到周圍各處殿宇樓閣。
偏偏,那三位大佬已是撤了靈寶道韻,此地也沒個遮掩。
“夫君,陛下。”
牧寧寧柔聲道:“你先忙公事要緊。”
“也好,”李平安捏了捏她的纖手,“你去替我招待下道門幾位女仙。”
“是,陛下。”
牧寧寧起身行了一禮,倒是像模像樣、落落大方。
她走出涼亭,紫遙仙子恰好轉過身來,二仙子目光對視。
牧寧寧溫婉地笑着,點頭示意。
紫遙仙子也露出幾分微笑,對牧寧寧欠身行禮:“見過牧仙子。”
“紫仙子請。”
牧寧寧做了個請入內的手勢,隨即駕雲去了前殿。
涼亭內,李平安瞧着這般情形,心底也捉摸不透,牧寧寧到底有沒有小情緒。
後面再說。
李平安笑道:“不知紫遙仙子找我所爲何事?”
紫遙輕嘆了聲,那雙鳳目帶着幾分無奈,這般眼神彷彿在說:‘還不是因伱這般冤家。’
李平安嘴角抽搐了幾下:“咱們好像並不太熟,仙子眼神多注意下,莫要讓人誤會了。”
紫遙只得抿嘴。
……
紫遙其實並不知道,她爲何一時衝動,就直接到了這涼亭外。
她剛纔背對着涼亭站立時,心底思索了許多,且都是與天地大事有關之事。
李平安今日如此舉動,其實是承擔了巨大的風險;
在紫遙看來,李平安的這場豪言壯志,其實有些操之過急,這等於是提前站在了人皇與人族聖母前,直面西方教。
是他有意如此,還是人皇這般安排的呢?
紫遙自是不知。
但她眼前不斷閃過李平安對人族衆仙振臂呼喊的畫面,那一聲聲明明沒有太多道韻,卻依然讓人印象深刻的話語,讓她印象頗爲深刻。
被壓迫的生靈;
製造香火的法器;
這般講話,等同對西方發了討賊檄文,接下來就是不可避免的要與西方教開戰了。
他有準備嗎?
還是說,局勢已經到了這般嚴重的程度,人族不先發起攻勢,就會被西方教的香火道兵所埋沒了?
終於,牧寧寧主動告退。
紫遙轉過身來,與牧寧寧目光對視。
紫遙在牧寧寧目光中,瞧見了一些她比較陌生的情緒,那似乎是一種‘可知亦可得’的幸福感,是一種‘只要如此便可無憾’的滿足感。
這是紫遙不曾在瑤池衆仙子眼中看到過的。
‘是因爲我的瑤池沒有男人的緣故嗎?’
紫遙心底劃過這般遐思,李平安已是開口說話。
三言兩語,依舊帶着明顯的疏遠與隔離感。
紫遙心底暗歎,卻並不以爲意,只是道:“天帝陛下今日對西方教直接開火,倒是紫遙不曾想到的。”
“坐。”
李平安做了個手勢,紫遙並不客氣,用端莊且自然的坐姿坐在了李平安對面。
李平安灑然而笑:“紫遙仙子莫非覺得,遮遮掩掩不提西方教,西方教就不會與我爲難了?”
“也非如此,”紫遙緩聲道,“但教主都是有毀天滅地之能,還是不要輕易得罪的爲好。”
“不提此事了,反正現在也得罪了。”
李平安正色道:
“紫遙仙子只是來提醒我這些?此前還是多虧了紫瑤仙子及時出手。”
“陛下客氣了,”紫遙嗓音也變得溫柔了許多,“此間不過是天庭尚未建立,陛下身邊尚未有幾個能搭話的大臣,我這般女子本不該如此拋頭露面。”
“誒,”李平安道,“我可沒有男女之見,今後的天庭,一切全憑自身能力和實力說了算。”
“哦?”
紫遙目中多了幾分異彩:“那陛下,我可否趁此次之功,找您討要一個官職?我願追隨陛下,去空濛界做些文書之事。”
李平安禁不住輕吟一二。
這位大佬的姿態放的好低。
紫遙又在袖中取出了一隻紫色玉葫蘆,雙手捧着放在桌面上,柔聲道:
“我偶然聽聞,陛下修行需要大量不老泉泉水,我便裝了這一葫過來,獻於陛下。
“此前我有諸多過錯,而今願從心改正,不知陛下可否給紫遙一次機會。
“體察萬靈、共情弱者,紫遙已開始這般做了。”
李平安嘆道:“正所謂無功不受祿,這般寶物還請仙子收起,仙子才幹出衆、自身造化斐然,而今既願去空濛界發光發熱,我自也不好拒絕,不過,空濛界苦寒,一切正在剛剛起步,你去做個文書,自是有些屈尊了。”
“無礙的,”紫遙笑道,“只要陛下應允,我去吃些苦也是無妨。”
“那好,稍後仙子就去找我師父清素報道吧。”
李平安正色道:
“天庭尚未完全建立,尚無法有準確的仙官官職。
“仙子先跟在我師父身邊,去了空濛界後,再給仙子安排具體事務。”
“謝陛下,”紫遙起身行了禮,“那,紫遙先行告退了。”
“哎,慢走。”
李平安含笑目送她離去。
對於紫遙這傾國傾城之容貌、婀娜多姿之體態,他倒是頗爲淡定。
但那一葫的真·不老泉泉水,他是真的想要啊!
‘西王母如此放低姿態,寧肯從小仙官開始做起,也要跟我講和、進入天庭,此間可有什麼隱秘?’
‘莫非,天庭有什麼我還不知道的福利?’
李平安心底泛起了諸多疑惑,心神收歸靈臺,開始仔細觀察靈臺內的種種異樣,最後乾脆在涼亭打坐修行。
他也不喜歡去應酬喝酒,倒不如在這修行。
靈臺內的凌霄寶殿中,李平安元神坐在長桌後,瞧着那已凝成了‘三成六’的天帝印,輕輕挑了挑眉。
此地囤積的天道功德一直保持在穩定的數量;
這個數量也很有講究;
大概能滿足,李平安火力全開高呼九次‘我爲天帝時’,施展天道之力後,對衝天道反噬之力的功德數量。
這樣就能確保,他關鍵時刻能肆無忌憚地出手一次。
現在,東洲中端的十幾家仙朝、空濛界的山神天琥,源源不斷爲李平安提供香火功德;
這些香火功德被李平安用金雲淨化後,悉數投入了凌霄寶殿內,催化那天帝印早日成型。
李平安有所預感,天帝印一旦完成,他就有了分封仙官之權。
只不過,天庭未正式建立,天道應該會限制這種權柄,估計不會讓他一下封賞太多。
這不得先給師父、父親,以及自己的親信安排一波?
畢竟天庭營建之事,也都是他們在東奔西走,居功甚偉。
李平安正要閉目悟道,參悟大法師給自己講解的諸多經文,道心沒來由地輕輕震顫,天道金雲輕微翻涌,一直源源不斷出現在靈臺邊緣的香火功德,也收到了一些干擾。
李平安睜開雙眼,看向主殿。
咋回事?
金靈聖母砍太乙真人了?
忽聽一聲龍吟震天撼地,軒轅黃帝乘龍而起,提劍衝向北方。
緊接着,殿內飛出數位高手,卻是龜靈聖母帶着金靈聖母、石磯,以及黃龍真人帶着玉鼎、太乙,一同追向軒轅黃帝,爲軒轅黃帝助陣去了。
李平安有點懵。
啥情況?
他仔細感應,似乎是兵營那邊出了點問題。
李平安催起天道之力,朝北極目眺望。
天地間又出現了幾股強悍的道韻,倉頡、風后、風伯、雨師的道韻盡皆展露,東盟總部那邊出現了炙熱的火之大道。
李平安隱隱見到一名老嫗身形如吹氣球般驟然膨脹,化作了一名被火光環繞的高挑女子,身周綻出一股股火焰衝擊!
那是,女魃?
一縷傳聲鑽入李平安耳中,卻是女媧娘娘提醒他不要亂走。
天地間着實熱鬧了好一陣,道道流光朝天外飛去,還是去的不同方向。
大概半個時辰後。
軒轅黃帝罵罵咧咧地出現在涼亭中,軒轅劍還染着血,上面殘存着些許兇魔道韻。
軒轅黃帝用人皇龍氣護住涼亭,直接開罵:
“彼其娘之!不當人子!西方豎子欺我年老無力!可惡!”
李平安忙問:“怎麼了?”
“東盟被西方教滲透成篩子了!他們的奸細與兇魔和接引弟子裡應外合,同時破壞了五處兵營大陣!偷走了被我鎮壓封禁的蚩尤軀體!”
軒轅黃帝惡狠狠地罵了句:
“肯定是厄難出關了!伽峰一死,厄難就坐不住了!
“這就是他慣用的手段,卑鄙無恥,無孔不入!偷了就跑,還分散出了數十股逃兵!
“蚩尤要是被他們復活,我難道還要去征伐他一遍?
“真是!氣煞我也!”
李平安沉吟幾聲,剛想說蚩尤復活肯定沒那麼容易,萬物都有定理,蚩尤不可能復活就強。
但他忽地轉念一想,心底蹦出了兩個字。
玄冥。
玄冥屍身,在西方教手中,雖然當時看着像是自燃了,但依照接引、準提的本領,留下一些祖巫之力,應該不成問題。
“西方反擊來的好快。”
“跟你那些話沒關係,這般精密的佈置,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安排好的。”
軒轅黃帝端起茶水喝了口,罵道:
“這些混賬!
“我就找你來罵幾句,現在心氣兒順多了,等會還要去勉勵衆臣。
“唉!師弟你快想想辦法,咱們去搞一下西方教,不然我咽不下這口氣!”
搞西方教?
這咋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