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高手重新站定,經過一合交鋒後,位置發生了變化。韓一嘯仍然居中,原本處於平行位置的獨孤閻和趙寒水此時一東一西,對韓一嘯形成了夾擊之勢。
韓一嘯面北而立,雙手依舊昂然負背,狂舞的雪白長髮散發出一種生命的燦爛色彩,英俊無匹的魔容上規則密佈的黑色龍紋給人一種詭異玄奇的感覺。然而此番情景落入獨孤閻和趙寒水的眼中,就如韓一嘯並非屹立於關乎生死的沙場之上,兩大高手的夾擊之中,而是站在荒野孤獨的山峰之巔,那種孤獨冷傲,似是超脫於世間一切,但是卻又不可思議融於一切的模樣,讓人覺得他就像是站在自己的書房中,以這種站姿在欣賞着壁上的名畫古詩那般,使人完全找不出任何一絲的不妥之處,全身悠然自得竟然沒有絲毫殺氣。這種人纔是最可怕的。
忽然,狂舞的白色長髮驟然停止了舞動,這種強烈的差別感就好象時間停止了一般,看得圍觀的衆人心裡極其難受。籠罩在燦爛陽光中的韓一嘯驀然轉頭望向東面的獨孤閻,雙眼射出讓人心驚的目光,精光閃爍,讓人無法看透。他渾身上下的黑色長袍卻突然鼓盪如風,似乎隨時可以爆發,散發出無盡的力量和森冷的氣息,臉上浮現出一絲令人心悸的詭笑。就在電光石火之間,韓一嘯瞥到了獨孤閻臉上吃驚的表情,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一式“魔動”,人已經到了獨孤閻的頭頂之上。
獨孤閻大駭,韓一嘯忽然轉頭看他時,他就心頭一跳,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閃現的眼神冰冷無比,森冷的魔光竟然比那鋒利刀鋒還恐怖,生似沒有任何一點事物能瞞過他,騙過他,使人不由自主的心神大震。獨孤閻已經算得上是身經百戰的絕代強者了,但被韓一嘯這麼一看,仍然在猝不及防下,心神失守。
獨孤閻眼中直到此刻才射出尊敬目光,韓一嘯的實力的確強悍之極。不過他自非一般的高手可以比擬,儘管心神在剎那間失守,給了韓一嘯可趁之機,然而他的反應也是十分神速。就在韓一嘯施展魔動之時,他已經側身飄移出十丈之遠。凌空飛退之時,以意念催動體內的龐大妖力密佈在四周的空間,形成一道無形的保護傘。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黑魂妖刀感應到韓一嘯森然的魔氣也血光大盛,有鬼哭厲嘯聲傳出,無數的黑魂血妖絲從妖刀上射出,如蜘蛛網一般朝着尚在半空中追趕過來的韓一嘯撲去,發出有如毒蛇吐信般的嘶嘶聲。
卻說韓一嘯以強大無匹的魔力透過目光震懾了獨孤閻,使之露出破綻後,立刻全力出擊。但他仍是低估了對方,獨孤閻的敏捷反應出乎了他的意料,就只看他在短短的時間內,一氣呵成地飛退、阻攔、反擊,就可以看出獨孤閻的實力何等強大。
韓一嘯長嘯一聲,面對自四面八方涌來的血絲,張口吐出一團黑色的龍焰。自韓一嘯與魔龍合體變成龍魔神後,他已經兼具了人和龍的所有特性,區區龍焰自然是不在話下。而且,這股黑色的龍焰又不是一般的龍焰可以比擬的,魔龍本來的就是龍族之王,兇殘暴烈,再融入恐怖的黑魔氣,使得這團龍焰非同小可。
獨孤閻的黑魂血妖絲幾乎是一遇龍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韓一嘯以龍焰開路,通行無阻,突破了獨孤閻餓妖力壁障後,更是勢如破竹,化拳爲爪,一招魔相八式中“魔噬”轟然擊出。
魔相八式中威力最大,殺傷面積最廣的固然是最後一式“羣魔亂舞”,然則這最後一式乃是終極招式,需要極其強大的魔力支持,即便強如韓一嘯者也要靠吸取天地精元輔佐以自身的魔力才能施展,所以這一招不到萬不得以是不便用的。除“羣魔亂舞”之外,殺傷力最強的就要屬“魔噬”,“魔擊”,“魔空”這三式了。這三式各有各的特點,“魔擊”類似於楊天行的寶瓶印,乃是以高度集中的魔氣攻擊對手;“魔空”與“魔擊”也有些相似,不過魔空的威力比之“魔擊”又要高出一籌;“魔噬”則是攻擊範圍僅次於“羣魔亂舞”的殺招。
“魔噬”一出,獨孤閻徹底深陷無窮無盡,有如大海一般的魔爪之中。虛虛實實,變化莫測,這纔是“魔噬”最大的特點,儘管它的威力不及“魔擊”和“魔空”,但卻可以讓對手置身於無窮無盡的魔爪之下,不但心神受擾,而且也是一個天羅地網,休想脫身。
獨孤閻則是繼天刀戚戰之後又一個“品嚐”魔噬滋味的高手,那種感覺就如同進入了九幽魔獄一般,到處都是看得見,摸不着的魔影。強大無匹的黑魔氣像是怒濤狂涌一樣地急旋而來,撞在他身周的護體太神氣上竟然發出金屬般的鏗鏘聲。可以說,上天對獨孤閻是不公平的。戚韓之戰時,韓一嘯還沒有完全吸收魔龍魄,其魔氣乃是魔神氣,自戚韓之戰後,韓一嘯人龍合一,其魔氣變成了更爲強大的黑魔氣,所以此“魔噬”非彼“魔噬”也。
可憐獨孤閻心神大亂不說,關鍵是黑魔氣還隱隱有一股吞噬之力,不但他的護體神氣在逐步消融,就連他流淌在經脈內的神氣也被一股大力拉扯出去,如果不及時想出辦法,最後肯定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待他明白這一點後,哪敢還有半點遲疑,當即將全身的黑魂妖神氣都注入到妖刀之中,頓時妖刀上的血光呈倍數的暴漲,達到了鬥牛沖天的地步,強大的妖力以妖刀爲中心急速地螺旋,刀氣襲人,天地間充滿了淒涼慘烈之意。
且說那急速螺旋的妖力產生了一個巨大的妖力空間,無數的魔爪被這個奇異的空間吸納進去,就連不可一世的黑魔氣也逃脫不了妖力空間的束縛,“魔噬”漸漸瓦解。
韓一嘯看得眉頭大皺,冷哼一聲,心裡倒是有些佩服獨孤閻的臨機決斷。不過,他知道即使獨孤閻破了他的“魔噬”,也消耗了大量的妖力,已經是強弩之末。所以,他索性不動,要等獨孤閻破了“魔噬”的那一刻。
過了片刻,獨孤閻的妖刀上的氣旋有減弱的趨勢,正是他大幅度消耗妖力的結果。不過,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究還是破了韓一嘯的“魔噬”。可是等他破除漫天的魔爪,重見天日之時,迎接他的卻是韓一嘯的“魔擊”。
不過,這中間還有個不大不小的變故。韓一嘯準備施展“魔擊”的時候,忽然感應到身後傳來一股強大的神氣,乃是趙寒水的白骨扇到了。原來趙寒水看到韓一嘯突襲獨孤閻,一時陷入了猶豫。他與獨孤閻本就勢同水火,明爭暗鬥了數萬年,獨孤閻的痛苦就是他的快樂。可馬上又意識到若是獨孤閻被韓一嘯殺了,接下來就該輪到自己了。所以,等他經過一番複雜的思想鬥爭後,決定趕過來相助時,獨孤閻已經落入了絕對的下風。
話說韓一嘯感應到趙寒水從背後襲來時,卻沒有絲毫的猶豫,寧肯受點傷,也要先除去獨孤閻。經過連番動手,他原來聚集的大量魔氣也在大幅度消耗,又沒有時間繼續補充魔氣,不過他還是賦予了“魔擊”近八成的魔氣,只留兩成的魔氣護體。
韓一嘯揮袖一拳擊出,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從他的拳頭上躥出一條龐大修長的黑龍。黑龍咆哮着朝着獨孤閻撲了過去。
與此同時,趙寒水傾注全部神氣的白骨扇也到了他的身後。“砰!”地一聲,韓一嘯的後背結結實實地受了這一擊,護體的魔氣當即被擊散,來自白骨扇上的神氣盡數傾泄在韓一嘯的肉體之上。
且不說韓一嘯結果如何,獨孤閻自破除“魔噬”後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雙目血芒狂閃,臉上的青銅面具也不知道哪去了,露出一張醜陋之極的蒼老面孔,最可怕的是他顯露在外的皮膚都呈現出一種血紅之色,遠遠看上去就如同一個血人一般。
在場的衆人都是首次見到獨孤閻的真面目,就連光明一派中人也不例外。面對如此奇醜恐怖的面孔,都齊齊倒吸了涼氣,一些仙界的仙女更是掩面驚叫出聲:“啊……,那人好醜啊……”
聽在耳裡,獨孤閻心中的憤怒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多少年了,他一直戴着這個冰冷的青銅面具遮掩着醜陋,帶着深深的自卑,靠滿腔的仇怨和憤世嫉俗苟活於世。他渴望強大,渴望權力,只有這樣才能彌補自己容貌上的缺陷。他喜歡殺人,喜歡噬血,只因爲別人有一副端正的五官。
如今,這副面具終於被揭穿了。
他心底在怒吼,在吶喊,他的心在滴血!
爲什麼?爲什麼上天要這麼對我?
……
“韓一嘯,想要我死沒那麼容易。”衆目睽睽之下,獨孤閻的冰冷陰毒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迸出來一般,充滿了無邊無際的深刻怨恨。在場衆人無不駭然變色。
面對迎面呼嘯而來的黑龍,心中的憤慨似乎瞬間爆發,他竟然不閃不避,冷哼一聲,手中妖刀急劃而出,一道異常血亮的刀氣破空而出,與黑龍凌空相撞。
驚天動地的巨響聲中,隱隱間,一聲淒厲的龍嘯傳出,伴隨着一聲慘嚎,獨孤閻硬生生地被震得凌空拋飛,口中鮮血狂吐,跌出了數丈之外。
反觀韓一嘯竟也被凌空震飛,猛然吐出了一口濃血,又恰好迎上趙寒水傾盡全力的一扇擊中,當即慘哼一聲,魔血狂灑,遠遠地拋飛出去。
面對如此突變,衆人一時皆呆若木雞,口莫能言。
卻說趙寒水也是吃了一驚,遠遠地看了倒地不起的韓一嘯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然後又朝獨孤閻走了過去。
沒走兩步,就見獨孤閻自血泊中掙扎着站了起來,渾身血肉模糊,再加上恐怖醜陋的面孔,令人看之膽寒。獨孤閻以刀支地,劇烈地喘息着,口角依舊還有血絲溢出,然而他似乎渾不在意,而是看着生死未卜的韓一嘯狂笑道:“韓一嘯,你也有今天,哈哈……”
趙寒水皺了皺眉,看着狀若瘋狂的獨孤閻說道:“獨孤兄,你沒事吧?”
獨孤閻狂笑了一陣,忽然轉頭盯着趙寒水,冷冷地道:“趙寒水,不用貓哭耗子假慈悲,我獨孤閻豈是區區韓一嘯能夠擊敗的。”
趙寒水微微一笑,手中輕搖白骨扇,眼中殺機一閃即逝,道:“趙某並無其他的意思,只是關心獨孤兄罷了。既然沒事,那就是再好不過了。”他心中萬般得意,誰都看得出來獨孤閻已是強弩之末,全憑一口氣在撐着,而且韓一嘯即使不死也不可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威脅了,現在只有他還保留有大部分的實力,只要除掉獨孤閻,就可以永絕心腹之患。
獨孤閻豈能看不出趙寒水的心思,當即強提精神,斜刀在手,冷笑道:“趙寒水,想殺我哪有那麼容易。”
趙寒水哈哈大笑道:“獨孤閻,你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桑羽和如來都已經死了,現在你身邊就剩下一個青木綠,你還囂張什麼。不過趙某現在還不想殺你,韓一嘯是死是活還不清楚,待我收拾了梵天的人,再來收拾你。”說完,他扇柄一揮,箭神羿莫和魏子云閃身而至。
魏子云領會其意,撅嘴一吹,一記淒厲的口哨聲劃破長空。
獨孤閻臉色大變,轉頭對青木綠急道:“青木護法,趕緊將本座的人招過來。”
青木綠看了看獨孤閻,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發出了一支袖箭,一束七彩煙花在天空炸響。
梵天衆人還來不及回過神來時,就見到自兩個不同的方向分別飛出大羣的黑影,聚集在趙寒水和獨孤閻的身後。
這兩羣人個個身着黑衣,軀體魁梧,面色冷峻,手持各種法寶,正是光明神的天神禁衛,其中隊長級別的不乏神級高手,只不過現在分成了兩派,一派聽命於獨孤閻,另一派聽命於趙寒水。兩方人馬彼此怒目而視,劍拔弩張。
眼看着這兩大光明使就要起內槓,四大光明供奉都面現爲難之色,最後清智嘆了口氣,帶領三人走到一邊,分明是想保持中立。
梵天這方的高手立時人人自危,個個凝神戒備,心裡卻巴不得兩方打起來。
獨孤閻看着身後數十個手下,心下稍安,冷笑道:“趙寒水,如果想動手,本座立時奉陪。”
趙寒水心有顧忌,生怕烈震、衛青和赤月空等高手恢復過來,於是決定先外後內,以免夜長夢多,至於獨孤閻反正是強弩之末,短時間內休想恢復過來,還無關緊要。一念至此,他朝着梵天衆人一揮扇,冷喝道:“殺!一個都不許留!”話音一落,頓時他身後的天神禁衛手中身上都泛起各色光輝,顯然就要立刻動手。
梵天這方的人立刻也作出了反應,人人都將法寶祭了出來,準備拼死奮戰。李隆武和克里曼這兩大年輕高手一左一右,手持兩劍,一破月,一寒冰,分立於衆人之前,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就在此時,冷不妨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各位莫非視我韓一嘯不存在否?”冷傲如昔的聲音當即令全場人爲之失色。
衆人尋聲看去,只見韓一嘯不知何時已經屹立於凌霄殿上,雙手負背,黑衣白髮,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獨孤閻和趙寒水同時色變,顫慄莫名,而梵天這方的人自然是齊皆歡喜。
趙寒水強壓下心中的震駭,看着不可一世的韓一嘯冷笑道:“韓一嘯,你的命可真大。”
韓一嘯旋風般地轉過頭來看着趙寒水,眼中魔光劇盛,仰天長笑道:“人都到齊了,很好!讓韓某送你們一併上西天!”長笑聲中,也不見他怎麼作勢,便從他體內涌出無數條黑氣。這些黑氣在他身周蜿蜒遊走,夭矯靈動,狀若真龍。
趙寒水想起上次那休想讓他這一生有片刻忘懷的一幕,頓時面無人色,不由顫聲道:“羣…魔…亂…舞!”
韓一嘯啞然失笑道:“趙兄記性真好,不錯,的確是羣魔亂舞。”說話聲中,一點魔魅般的黑色光芒從韓一嘯修長白皙的手掌中冉冉升起,速度非常快,升到半空中的時候,這一點黑色光芒已經變成了一輪烏光灼眼的光團,爆發出璀璨無比的光華。在它的強光下,地面上的人都反射性地閉上眼睛,等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陽光已經消失,一切都已變成了黑色,怪異濃重的黑色雲團浮在整個天空。
衆人無論敵我盡皆大駭,都不知道這是什麼魔功。只有親身體驗過“羣魔亂舞”威力的趙寒水知道大難臨頭了,幾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不假思索地飛身後退。而在他身後的魏子云和羿莫等手下也跟着紛紛飛退。
倒是獨孤閻站在天空的黑色魔團之下一動也不動,冷眼看着趙寒水等人拼死飛退,冷笑道:“趙寒水這個白癡,如果我們修爲未損,或許能逃出生天,可是你現在只剩下不到六成的真元,若被你逃出去了,那就不是羣魔亂舞了。”說完,他仰首望天,雙目射出回憶之色,歷歷往事象潮水一般涌上心頭,口中喃喃地道:“是該結束仇恨了,我獨孤閻縱橫一生,悲苦一生,最後能死在這招羣魔亂舞之下也算不枉此生了。哎,雅姿啊,我獨孤閻便要來陪你了……”
不知不覺間,他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