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努爾走下一處緩坡,他指指我們腳下道:“這裡就是孔雀河的古河道了。”
四下望去,其實他不說我根本看不出來這裡能和河道扯上關係,這裡的地勢僅僅比我們剛纔走的地方低了一點,而且這兒也看不出河道的痕跡,裡面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許多地方都是坑坑窪窪的。
努爾老頭說這裡基本都是戈壁,要再往西走兩天,我們就能到塔克拉瑪干沙漠和羅布泊的交界處,那裡的地質環境就要複雜得多了。
努爾老頭說完,看着程學兵道:“我看這位巴郎一直在看前面的車印子,是不是要跟上?”
程學兵點點頭,也不說話。
努爾老頭喃喃道:“他們的車子開得快,我們跟不上的。”
說着我們已經走出了古河道,放眼望去,目力所及處一片蕭索,而那些車轍印,一直蜿蜒向遠方,消失在一片雅丹之中。
書記看着這些車轍印愣了半天才道:“他們的車可真牛逼啊,這麼爛的路都能開進來。”
想着我們坐的陸巡也不差,不過走這樣的戈壁和鹽殼混雜的路還是十分危險,不知道湯姆他們是怎麼能夠如此順利地進入這片區域。
程學兵也不理努爾老頭,還是帶着我們跟着車轍走,努爾老頭在一旁搖搖頭:“沙漠可在另一頭,如果你們要去魔鬼城,我可不能保證你們出來。”
我不解,說這雅丹地貌在羅布泊隨處可見,怎麼就是魔鬼城了。
努爾老頭搖頭道:“這種地方,我們叫它‘雅爾當’,魔鬼城嘛,都是外面的人叫的,不過進去的人,十有八九都會迷路,他們一旦找不到出來的路,就會困死在裡面,少部分逃出來的人,都說裡面有鬼,所以我們從來不去那裡。”
書記立即不滿道:“我們也沒說必須要去沙漠,咋的,錢都給你了還不能改變主意?”
努爾老頭立即笑道:“那些都是傳說,既然你們要去,我們去就是了。”
我心說你個死老頭還變得挺快,這裡什麼都是他在說,我看這個老頭確實有問題,首先他說的話就不能全信,再說我們現在有那麼先進的裝備,也不怕迷路,後面還有小薩他們,有問題隨時都有後退的路,想想這努爾老頭肯定都是在唬我們,說不定走一截他還要加錢。
程學兵卻不加入我們的對話,在前面沉默地走着。
不過這個努爾老頭倒是挺能說,而且還不拐彎抹角,他先是問了程學兵,程學兵不理他,他又問我們幾個:“看你們的行頭,是準備去尋寶的?”
嚯,這老頭還真敢說,不過這裡除了風聲再無其他,要是不說點話還真的挺悶,我於是打趣道:“我們倒是有這樣的想法,你沒有推薦的地方?”
努爾老頭眯着眼睛想了一會兒,接着認真道:“如果我們朝西走,在孔雀河的北邊,那裡有一座太陽墓,我聽說沙子下面還埋着許多寶貝,但是到現在都沒有人找到。”
我一聽立即來了興趣,問他什麼是太陽墓,結果努爾老頭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小白道:“太陽墓,現在考證下來的建成時間距今至少有3800年了,它不是墓穴的形式,而是直接在沙地上建立墓葬,用數不清的圓木圍成七個巨大的圓圈,像太陽的光芒朝外放射,然後在圓心的地方挖一個小坑,墓主就葬在那裡。”
小白說完擰開水朝手上輕輕倒了一些,我立即制止她道:“白大小姐,你說在螺髻山洗手就算了,這裡可是戈壁,再愛乾淨也得忍着啊,你這樣洗手水再多也不夠你用。”
小白瞥了我一眼,意思不用我管。
我想尋求程學兵和書記的幫助,然而他們兩個對這事沒有任何反應,好像很正常一樣,可我就不這麼認爲,如果一個人的潔癖程度已經到了連命都不顧的地步,而且都不去改,對我來說,這已經屬於“變態”的範疇,我倒想看看要是我們都沒有水了她拿什麼來洗手。
一路走着,大家之前還互相開開玩笑鬧騰幾句,後來實在沒有說的了,也只好騎在駱駝身上默默地趕路,努爾老頭似乎還有說不完的話,但我們都沒有心思去理他,他只好加快速度跑到前面去帶路。
我們一路沿着車轍走,雖然看起來那些雅丹離我們並不是很遠,但是努爾老頭說就憑我們現在這個速度走到魔鬼城腳底下至少都得太陽落山了,我一想要走到太陽落山,那不得十點去了,看來是這裡基本沒有大幅度變化的地貌給我了一種視覺上距離的錯覺。
不過好在我們能循着他們的車轍,倒也不用費太多心思,中午的時候大家草草吃了點東西,努爾老頭對書記包裡的自熱米飯非常感興趣,非要書記給他一盒,書記陰陰一笑,立即伸手也比了一個“5”道:“我這要的不多,五百就行。”
努爾老頭罵了一句維語,只得作罷。
吃東西的時候我再回頭看去,這時已經完全看不見樓蘭古城的遺蹟了,而我們前面的魔鬼城,我們離那裡的距離感覺還是非常遠,看來努爾老頭說對了,我們這個速度,可能到太陽落山都走不到。
飯後努爾老頭帶着我們加快了速度,但程學兵卻讓我們依然保持着之前的速度,他拿着望遠鏡反覆地看着魔鬼城那邊,也不知道有什麼發現沒有。
這時書記忽然指着腳底下的車轍道:“走了那麼久,我才覺得這個車印子間距有些窄,你們看是不是這樣?”
我低頭看了看,雖然這裡風大,但因爲路面是戈壁沙礫,車轍清晰可見,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程學兵這時頭也不回道:“他們在進來的時候換過車,這些印子應該是越野車壓出來的,剩下的你們自己想。”
程學兵不說完肯定是因爲有努爾老頭在這裡,我想了想他話語間的意思,對了,越野車,一般的越野車只有五個座位,而當時成都那邊發過來的消息是這三十個人坐的是11座的商務車過來,也就是說這些人進入羅布泊後換了越野車,那他們三十個人,至少也就需要六輛車,看來這些人準備得是十分充分。
太陽依然高懸,但我看看錶,現在已經八點過了,而我們離魔鬼城還有一段距離,走了那麼久,大家又都不說話,讓我開始恍惚起來,感覺前面的魔鬼城永遠都走不到一般,說不定,那個魔鬼城就是一個海市蜃樓,我們現在都在朝一個並不存在的地方走。
但是看看其他人的表情,都很坦然,看來是我多慮了。
這時一路都在自言自語的努爾老頭又說話了,他問程學兵道:“這位巴郎,我們這樣跟着車印子,就不怕被他們發現?”
我一愣,沒想到這努爾老頭真的一點也不避諱,有什麼直接就問了出來。
不過這次程學兵竟然回答了努爾老頭,他淡淡道:“他們有急事,不會等我們的。”
哪知道程學兵話一出,我看到努爾老頭竟然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繼續皺起了眉頭掩蓋過去,看着前面的魔鬼城繼續開始兀自言語。
我看看書記,他卻沒有在聽我們說話,而是和小白在探討着那個太陽墓的事,這讓我實在刮目相看,沒想到他進步得這麼快,已經開始補充知識了。
終於,在太陽落山之時,我們到了魔鬼城外,當我從駱駝上艱難地爬下來站定時,周遭突然襲來一陣淒厲的哀鳴聲,伴着狂風,刮入我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