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窩在沙發上,等玄關處的人都往客廳來之後,九尾能感受到那人急切的腳步,然後在他身旁站着,那道灼熱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盯穿,而將這道目光擊倒的,是北離更加強烈的視線。
她怕北離,這是九尾一直都覺得很好笑的事。
可害怕北離這件事並不能掩蓋晴風是個女色狼這個事實,她摟住九尾的左臂,將頭枕在九尾的肩膀上,撒嬌似的說了一句,“想你了。”
閒談的時候,晴風被從廚房裡出來的北離拎起來扔進了許東品的懷裡,將北離勸回廚房後,九尾打算把昨天晚上的覺補回來,打了聲招呼就要進臥室,結果晴風委屈地埋怨明明是來找他的他卻要睡覺,九尾回過身,換上以往晴風流裡流氣的模樣,“一起睡?”
以他對晴風的瞭解,那個女人肯定立馬起身扒在他身上,可他忘了,這間房子裡有晴風最大的剋星,所以在聽到那人的“你……你自己去,我纔不要和有夫之夫睡覺!”時,九尾少見地開懷大笑,又驚呆了晴風,而後進了臥室。
到飯點時北離將他叫醒,回到客廳不見晴風的影子,看見關上的房門時九尾心裡便有了數。
敲了敲門,那人從裡面打開,映入眼簾的,是那人滿含淚水的雙眼,她走近他,給了他一個深深地擁抱,“一定要幸福,可不能再放棄了。”
那個擁抱,包含對三年前那場意外的告別,包含她對他幸福的執着,也包含她不善於表達的感情。
一個簡單的聚餐讓晴風在北離的陰影下變得異常有趣,可那場有趣的相聚中,九尾看到了許東品眼裡一閃而過的疲倦,和好似從不會消散的對晴風的愛。
晴風,到底是我讓人心疼,還是你自己當局者迷呢。
離開的時候將昨晚趕出來的稿子交予晴風,這個女人最近總是在出版社散佈他神出鬼沒的假消息,他哪裡神出鬼沒,分明是與世隔絕。
週末,晴風說要去一趟孤兒院,想着也好久沒見到孩子們,九尾便提出他和北離也要去,晴風當然非常樂意,只不過北離的形影不離讓晴風的樂意減少了一點點。
在孤兒院待到了下午,五點的時候九尾甩開北離,找到晴風兩人出去了。
孤兒院周圍就是一個小村莊,居民的房屋都很緊湊,村子很小,但是卻有一個特點,房屋的外牆都有很個性的塗鴉,晴風說,那是幾年前一羣流浪藝術家路過村子時,在徵得居民同意後留下的作品,過了那麼久,有些圖案已經看不清了,但是站在村口一眼看進來的時候還是會被吸引。
兩人沿着路一直走,走出村落眼前就只剩一篇空曠的平地,遠處還有幾戶人家,這個時間點已經有炊煙升起,隨着風的方向跑向右邊,房屋旁的幾棵樹也跟着炊煙的節奏左右搖擺,秋末的太陽跑得太快,只留半個身子偷偷觀望世間的一切。
“晴風。”九尾突然開口。
“怎麼了?”
“什麼時候也把自己的幸福考慮一下?”兩人在小路邊上停下,九尾偏頭看她。
“我啊……”她伸了個懶腰,“等着的嘛。”
“每到一個年齡段都會有很多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事情,但是沒有人能給你一本說明書。想着明天要去哪裡卻因一張車票悶在被子裡,想看看大
海卻被高樓大廈攔住了去路,想着把抽屜裡的信寄出去卻早就丟了寫着地址的便籤。時常安慰自己,很多事情現在沒有勇氣去完成,沒關係,我們都這麼活着,但是,”他右手食指指着籠罩在夕陽下的房屋,“哪怕你先邁出一步都是好的。”
他轉頭看向她,她擡起頭,好像被融入了他的瞳孔。
九尾猜測她能明白,只要她是幸福的,那對方是誰都無所謂。
炊煙又緩緩地隨風升起,太陽差一點就把身子都藏住了,盤旋在頭頂的鳥發出幾聲鳴叫,小孩子在平地飛奔,只聽見婦女的一聲喊叫,都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跑。
一陣風颳來,碎髮飄動。
四個人在孤兒院過了一夜,醒來之後一個人走到院子裡的樹下石凳坐着,正發着呆,就有人將毯子披在他身上,以爲是北離,沒想到是晴風。
“怎麼起那麼早。”
“睡不着自然就起了。”那人說,然後在他旁邊坐下,“你早起的習慣還是沒變,但是不要一睡醒就在這麼涼的地方待着,容易感冒。”
“你呀,只會操心別人。”
那人也只是笑笑,而後神情變得嚴肅。
“九尾。”
“嗯?”
“我最近遇到了一個人。”
“嗯。”
“他……嗯,怎麼說呢,和我之前遇到的人都有些不一樣。”
聽到晴風遲疑的語氣,九尾馬上來了興趣,“男人?”
“嗯。”
九尾挑眉示意她繼續。
“他是出版社一位員工的親戚,正常來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的所作所爲應該都是在表明他對我一見鍾情,可是……”
“可是什麼?”
“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他跟你告白了?”
“好像說過喜歡這類的話吧,可是你也知道,許東品說過太多次,我對這個詞早就免疫了。”
“晴風,可是從他的嘴裡和從東品的嘴裡聽到,你是一樣的心情嗎?”九尾轉頭看她。
那人一下子就呆愣了。
“晴風,我一直勸你談戀愛,是怕你單身太久會忘記被愛的滋味,甚至是會開始拒絕別人的愛。”
“東品確實是愛你的,但是我知道你的心裡早就把他歸到親人那裡了,所以我也從不去幹涉你們倆之間的事情,我一直等着你去找到另一個人。”
“我寫過這麼一段文字:沒看過美麗的星空,就可惜了那雙追逐風景的眼睛,把一切都種下,散開三分之一的不明白,附和,結果庸人自擾,縱你,可是一笑了之。”拉過晴風的手,緊緊地握在手裡“我不讓你去附和別人的愛情,是怕你總是庸人自擾,可是放任你自由,你卻總是一笑了之,這怎麼行?嗯?”
“千萬不要以爲這個世界上會有人一直在等你,你不準時到達,沒有誰會在原地傻等。”那人盯着他的眼睛,久久沒有開口,最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北離走了出來,將人帶回了房裡。
後來知道了晴風與那個名叫於駱,突然闖入她生命裡的男人在一起了,知道的時候九尾並沒有多驚訝,那天的談話應該也讓她想開了,九尾唯一擔心的,是許東品,那個不奢求回
報的男人就像利亞一樣,總有讓人心疼的方式。
晴風的煩惱解決了,可許多人的煩惱好像都沒找到由頭。
“九尾。”北離喊那個躺在書房沙發上把玩平板電腦的人。
“嗯?”頭也沒擡。
那人半天沒有說話,九尾纔將目光從平板上移開,剛把頭擡起來就被眼前的陰影吻住了脣。
九尾註意到那人的情緒變化,放下平板,右手拎着北離的後頸將其拉開一段距離。
用手撫了撫他的臉,“怎麼了?”
北離沒說話,臉上的孩子氣清晰可見,回想了最近的事情之後,九尾失笑。
將那人的頭往下輕輕一按,便又親上了。
這個傻瓜,是在吃醋啊,可晴風那個女色狼的醋你有什麼可吃的。
意識到九尾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向來表情不多的北離竟然害羞了,可還是憋不住心裡的氣,待兩人分開之後,北離在九尾面前站立。
“你最近跟晴風交流得太頻繁了。”
“嗯。”九尾好笑地盯着他的眼睛。
“我不許。”
“嗯。”笑容越來越深。
“你真的答應?”向來不愛干涉那人私生活的北離,竟也開始感到威脅了。
九尾向那人招招手,北離俯下身子,將耳朵放至九尾的嘴巴處,九尾依舊伸出右手抓着那人的後頸,狠狠地吻了上去。
你所有的不安全感,我來驅逐,好不好。
......
九尾知道生活向來突如其來,但此刻許東品坐在他的面前雲淡風輕地說着那些要離去的話時,他愣住了。
他說他患了胃癌,他說他可能要離開晴風了,他說,我可能沒法兌現自己的默默愛她的諾言了。
那好似鬆了一口氣的話語,在九尾聽來,只不過是許東品渴望解脫時一個適時而來的理由。
“我可沒放棄愛她,只不過她身邊有了所愛之人,我的陪伴也要適可而止了。”
九尾看着揚塵而去的車,然後呆呆地在原地坐了一下午,直到北離打來電話,他將其接起,對他說。
“北離,我想你了。”
很多人來了又走
很多情歌寫了又忘
後來離開的人沒責備
提前回來的人被遺忘。
北離到咖啡廳時九尾仍然一個人呆坐在那裡,好似並沒有融入街上熱鬧的氣氛,他走過去牽起他的手。
沒關係,你所有的煩惱,由我來驅趕。
後來發生的晴風不顧一切地跑去蘇黎世找許東品,許東品向他求助,而後林度出現在大家的世界中等一系列事情,讓九尾也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有時對北離也太不公平了,他的忍讓,他的包容,成了這份感情裡最大的功臣,而他,只管一個享受那人給予的成果。
後來他問北離,他有沒有真的給了他愛情,當時北離將他扯進懷裡,不由分說地吻了好長時間,直到北離估計他喘不上氣才鬆開他。
“九尾,你的存在給了我最大的幸福,是愛情,也是賞賜。”
所以說這輩子還怎麼躲得開?前期是他毫不心軟的抵抗,後期是北離毫不保留的攻擊,這兩人天生一對,躲不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