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沉重的身體在大雨中行走,腳步匆忙的人都沒有爲他停住腳步,九尾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倒下然後與這個世界告別,可每一滴砸在他臉上的雨都給了他更強的求生欲。
眼皮越來越重,最後還是敵不過那一身的傷,倒在了路旁。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聽到了陌生女人的叫喊聲,甚至能聽出話裡的恐懼與擔憂,那女人還自以爲是地要將他背起來,可毫不溫柔的移動使疼痛感加倍,那個傻女人。
是你嗎,我人生中的第二個北離。
他記得他用了最後的力氣說了句“你走吧”,可終究敵不過那女人的倔強和碎碎念。
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了醫院裡,看見那個陌生的女人時他是有些失望的,他也知道自己失望的理由。
“你醒了啊。”他聽到女人的聲音,然後第一次完整地審視女人的臉。
“你等等,我去叫醫生。”自顧自地一般,沒等他說話,她就已經快步走出病房,再回來時身後跟着一個醫生。
任由那個醫生做檢查,然後看着女人認真記憶注意事項的樣子,九尾覺得他的人生本來就該充滿希望。
“你叫什麼名字?”女人送走醫生後幫他捏好背角。
他本想着萍水相逢而已,他止於感動,以後也不會爲誰所停留,便不打算搭理女人。
沒想到女人瞥了一眼他,然後用略帶鄙視的語氣說,“不是誰都值得救,也不是誰都能活着,既然老天讓你活着,就不要浪費它的心意。”
他內心失笑,這女人不止過分善良,還愛看偶像劇?
“九尾。”他說。
“什麼?”像是不確定這是一個正確的名字一般,女人用疑問的語氣詢問。
“九尾,九尾狐的九尾。”
女人又問了他一些基本信息,便出去辦理住院手續了,出去了好一會兒後又急忙跑回來,九尾看到她將包裡已經進過水的手機拿出來一臉絕望的表情時,確實心情大好。
見手機沒救之後女人將它扔回包裡,然後拎着包又出去了,再回來時將包放在原處,坐在了椅子上,“對了,你記得你家人的聯繫方式嗎?我好叫他們過來。”
他雲淡風輕地說,“我沒有家人。”
還以爲女人會漏出同情的目光然後以俗套的言語安慰他,沒成想她說了句毫無誠意的對不起後換上了調侃的語氣,“看來你得投靠我了。”
她的面對方式讓九尾感興趣,問她家人爲什麼沒來,她比自己還要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嗯哼,無父無母,無人牽掛我。”
這句話讓九尾轉換了想法,他一本正經地說,“你養我吧,我給你掙錢。”
還是那個九尾,想到的,想做的,他從不畏縮害羞。
女人的反應還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破天荒地解釋,“我寫東西掙點稿費還是可以給你付伙食的。”
沒想到那個女人的思維轉變速度竟讓九尾有些跟不上,她竟開始大笑,像遇到什麼好事一般,九尾竟有點懊惱就這樣把自己扔進了自己挖的圈套裡。
可有何不可呢,你對我好,那我便回報你,這有何不可。
過了一會來了個陌生男人,估計是她的男朋友,男人的眼神有些許警惕,九尾坦蕩蕩,只微微點了下頭。
他要講的故事沒有講成,他要拋棄的人倒是毫不猶豫。
後來他很順理成章地住進了
女人的公寓,同住的還有一個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自此他也掌握了她的信息,晴風,孤兒,出版社主編,單身,同住的是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金金,那天那個男人,是她的前男友,名叫許東品,多麼奇怪的組合,同時也瞭解到這個傻乎乎的女人有陌生人恐懼症,但當九尾問她爲什麼能這麼快就接受自己的時候,那女人翹起二郎腿說,“因爲你長得很好看,不像是會傷害我的人。”
她很識時務,並沒有主動去問他那天爲什麼會以這樣的形式出現,也沒再問他親人和朋友的事,九尾樂在其中。
還好昨天出門前帶的錢包沒有丟,身份證還在,其他的,他一點都不擔心。
他就這麼輕易地開始了新的生活,就這麼輕易地從北離的身邊逃開,沒有聯繫羅易,沒有聯繫出版社,也沒再出現在利亞的生活裡。
他向來斷得乾脆,不要的,扔了就好。
......
“你要一直宅在家裡嗎?”
“嗯。”盯着電腦的眼睛並沒有挪開。
“可你身上穿的是昨天直接曬乾的髒衣服,我沒洗。”晴風倚在牆上,拿着一包薯片嚼着,流氣十足。
“你家裡沒有男士衣服?”九尾終於將頭擡起,回頭看向晴風,正在往嘴裡塞薯片的晴風被那人突然回過頭的容顏驚住了,怎麼會有如此好看的人。
“喂。”
“啊...沒有沒有,我家裡除了你來之前哪裡有男人的影子。”
“我有那麼好看?”九尾看着她驚慌的樣子忍不住調戲她,沒想到他又低估了那個女人的好色程度,只見那女人向他奔來,將薯片扔在茶几上然後雙手捧着他的臉,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九尾,你長得真的非常好看,非常。”
九尾卒。
可這樣的晴風給他生活傾倒了另一種陽光。
在接着穿身上這一套髒衣服和晴風提議的穿她的衣服的選擇下,九尾快速起身,以逃的速度先出了家門。
不愛晃悠的他不熟悉晴風家附近,只好在晴風的車旁等那人出來,九尾身上除了那點現金,剩下就是媽媽給的銀行卡,可他現在並不想去動,所以依舊心安理得地刷着晴風的卡,在店員複雜的眼神中大大方方地離開商場。
晴風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女色狼,所以九尾很放心地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笑得天花亂墜,也可以在洗完澡後光着膀子從浴室裡出來,只不過時不時地會盯着他出神。
看似一切都正常的生活在另一個人瘋狂的行動中被拉回序幕。
北離有了上次的教訓之後並沒有將家裡又翻個底朝天,九尾出事那天他回家看到空蕩的房間後先撥通了九尾的電話,但是響了幾聲還沒人接的時候就突然關機了。
他在家裡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能戰勝耐性,直接朝利亞工作的地方奔去,在得到否定的回答時,他開始慌了,那人還發着燒,能去哪兒?他想到九尾還有一朋友,卻沒有那人的聯繫方式,在冷靜下來之後他不得不往壞的方向設想,所以現在他在家裡與他那個許久不見的母親對質。
“媽,九尾,你有沒有去找過他。”
女人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沒有激動也沒有反抗,她輕微地點點頭,“他跟你說了?”
“你把他帶到哪去了!”關心則亂的語氣着實傷害了那個失去希望的女人。
她緩緩地回頭看着北離,“小離...
你就這麼想媽媽?”
北離握緊拳頭,強迫自己壓下那股莫名的焦慮,“媽,我聯繫不上他,所以...”
“我沒有傷害他,我是去找你的,你信或不信,隨你。”女人站起身來,緩緩的往臥室的方向去。
“媽...”
女人停住腳步,沒有回頭。
“對不起。”
也許我們之間的隔閡還沒有被釋懷,可這一句對不起在此時已經足夠了,足夠讓我們沒有狠下心真的斷了聯繫。
回到住處北離開始瘋狂地打電話,可迴應他的全是那個關機的機械化聲音,他開始不安,也開始焦躁,他期盼那人只是一個人去醫院了,手機也剛好沒電了,可當早晨的陽光將客廳照亮時,他才發現過去一夜了,那人沒有回來,手機仍舊打不通。
是你嗎九尾,是你的選擇嗎,還是你存在苦衷,可你的苦衷裡沒有考慮到我嗎,還是我連在你的人生裡都沒有被規劃的順序。
北離想到要去報警,可家裡沒有任何打鬥或破壞的場景,也沒有丟失任何貴重物品,在過了一夜後更沒有人向他勒索,況且他與九尾的關係還能怎麼描述?那是一個成年男子,又如何說他突然從家裡失蹤?
而一切的指向,只不過在北離的腦海裡留下了那人不顧一切追求自由的容顏。
就此消失了,真的再沒回來過。
利亞在撥了好幾遍那人的電話之後,終於將手機放回兜裡。他抱着慶幸的想法跑回家,門前空無一人的結果讓他不禁自嘲。
我是要以好友的身份關心你,還是以一個房東的身份擔心你?
你九尾就是這樣,從來都是來去自如,沒心沒肺,沒有理解過我所有的包容,也沒有理解過我喜歡你這個事實。
......
“哎,我在網上查到了一些你的資料哦,還不錯嘛,可造之材。”晴風划着手中的平板。
“嗯。”
“你不是簽了出版社嗎?在我這工作豈不是違法的?”晴風突然驚醒。
“你不說就沒人知道,還有,”他看向她,“我在這裡的事情,誰都不要說,出版社你也不要去聯繫,書以你的名義出版,錢我倆分。”
“你犯罪了?!”晴風提高嗓音。
“如果違約算的話,應該是吧。”九尾笑。
清風沉默了,這算什麼?收留了個惹事的男人。
“那你不是要賠償嗎?”
“你要幫我賠?”
“多少錢?”
“嗯...大概一百萬左右吧...”
“當然不行!你...你....”
“要趕我走了?”
晴風漲紅了臉,“不是...可你這樣做是犯罪啊...”
“所以我不是在賺錢嗎,等從你這賺到錢我就還錢。”
“這也可以?”
九尾沒再搭理她,晴風也只好默默地查詢信息,她向來沒那麼蠢,阻止她將九尾趕出去的,除了他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他那張臉。
你說九尾爲什麼能雲淡風輕地面對這一切,可他本就是這麼幹淨利落的人,你能讓他拖泥帶水成什麼樣?
他會想念北離,想念利亞,想念羅易,可自那天扔掉壓力太重的愛情後,已經使他刀槍不入了。
嘿,你可真冷血。
當然了。
因爲我也心疼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