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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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是比較沉默的性格,但出乎意料地合得來,北離從來不加班,九尾若真的想去哪兒也絕對會給他打電話,兩人偶爾窩在客廳裡看電視,九尾躺在北離的腿上,睡着了那人就將他抱回房間。偶爾會開着北離的車去郊外兜兜風,那時的九尾會像一個孩子一樣毫不保留地大笑與歡呼。偶爾週末兩人也會一整天宅在家,北離處理重要的文件,九尾在網上收集喜歡的書籍,有時候看見九尾趴在電腦前睡着了,北離便會走到他身邊逗逗他,兩人鬧着鬧着最後會鬧到牀上。

這一切自由得像是脫離了世界,直到三個月後的某個午後,九尾走到北離面前。

“我今天可以一個人出去一趟嗎?”是啊,怎麼可能就這樣脫離了世界,他要面對那羣醜陋的人,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啊。

“怎麼了?”

“有個很好的朋友要見。”

北離沉默,而後放下手中的電腦。

“酒吧那個?”

九尾搖搖頭,“以前的鄰居,太久沒聯繫,怕他擔心。”

北離盯着他,眼裡是明顯的拒絕,但還沒開口的態度讓九尾的眼裡充滿了希冀,在看到那人乞求的眼睛後,終於鬆了口,“早點回來,保持聯繫。”

北離將他送到市中心就離開了,他不是那種說一套做一套的風格,他知道九尾也不是,如果真是這樣,以他們的性格,都不需要磨合期就要分道揚鑣了。

九尾進了一個離下車不到五百米的咖啡廳,進去之後很容易就看到了要見的人。

“拓!好久不見!”與九尾年紀一般大的男孩站起身來。

“好久不見,小易。”是九尾心裡那個重要的朋友之一,也是與他一起長大的人。

“你最近都去哪兒了?我去你之前住的小區找你,房東說你搬走了,讓我轉告你快去收拾那些衣服,不然她要打包扔掉了,我說讓你住我家你非得一個人出來,要是出事都沒人知道!”

九尾笑,還是那個熟悉的人,一遇到關心的人就碎碎念個不停。那羣親戚現在正霸佔着他的家,好不容易脫離了他們的視線,他怎麼能安心地住在隔壁呢。

“我現在住朋友家裡,那些衣服就扔了吧,你也不用再去那裡找我了,以後想見面就打電話。”

“朋友?除了我你哪來的朋友?”

“就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挺好的,不用擔心。”

“金拓,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你就能稱爲朋友?你是不是還是傻啊?你是沒看清你家那幾個親戚的嘴臉嗎?一個剛認識的人你就覺得是朋友?”羅易是知道九尾家的事的,連他父母的葬禮都是羅家幫忙辦的,羅易和他一起長大,九尾自然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說的這些話都是一種關心,只不過表達的方式不太妥當。

“小易,我的眼光不會差的,而且你放心,要是有事我絕對會第一個找你。”這是九尾給羅易的保證,但他並沒有做到,而這種陰差陽錯下遇到的人,像是改變了他的一生。

“那你今天不跟我回去了?”

九尾搖搖頭,“我今天來找你其實是想麻煩你一件事。”

“你說。”

“我原來的房間裡書架左上角有幾本書,單獨放在那一個格子裡的,你能幫我拿回來嗎?”

“你家?”

九尾點點頭。

“你在躲他們?”

“嗯。”

“一羣強行霸佔你家的人你爲什麼要躲着他們?!”羅易想不明白,甚至還有些憤怒。

“因爲......”

“我還不夠強大。”

“小易,等我強大了,我要自己全都奪回來。”

看到那人眼裡的堅定,羅易也只好安撫自己。

“可我去的話他們豈不是知道你的下落了?”

“你就說去拿先前我向你借的書,放心,都是一羣有貪念無腦子的人。”

“那書重新買不就好了,何必還要特意去,你不怕我漏了馬腳。”

“那些書都是爸爸送的,而且...裡面有和爸媽的合照...”

“拓。”

“嗯?”

“我們是朋友對吧?”

“嗯。”

“所以有什麼事情一定要聯繫我。”

九尾笑,“你以前麻煩我的事可不少,所以我不會手軟的。”

羅易終於看見那人的笑容,這才放下心來。

與羅易分別後,本來想直接離開的九尾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從出租車上下來,映入眼簾

的是“U”這個大大的招牌。

進了酒吧,第一眼看見的仍是那個市儈的經理。

“喲,少爺,可是提前預訂了雅間?”從他的語氣與神態中,九尾確定他已經不記得自己。

“我找利亞。”

經理沉默,然後仔細地看着眼前的人,“利亞?”

“對,二樓負責人,你們的招牌,利亞。”

經理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但在確認他這一身衣服價格不菲後依然耐心地與他對話,“請問您找利亞是?”

“我是他朋友。”

“哦...哦...原來是朋友啊,利亞在二樓,需要我幫少爺把人叫下來?”

“不用了,謝謝。”九尾謝過經理就徑直往樓上去了,留下一頭霧水的人。

上了二樓的九尾先到吧檯,掃了一眼四周並沒有發現要找的人,以爲他進雅間送東西,便自顧自地坐在吧檯邊等待。

等了大概十分鐘,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九尾回過頭,看見了那個三個月前印在腦海裡的人,沒變。

“好久不見,利亞。”他站起身,簡單打招呼。

看見他的那人明顯愣了一下,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面側了一下,卻還是換上了與我無關的眼神,將餐盤端到吧檯上。

“嗯,好久不見。”

那人只是簡單地迴應,然後繼續忙自己的事。

“可以把你的號碼給我嗎?”九尾遞出自己的手機。

利亞頓了頓,然後繼續調酒,“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面。”

想過無數種那人的回答,單單是沒想到這個結果,讓他猝不及防,讓他伸出去的手顫抖得有點可笑。

“可我想交你這個朋友。”他說。

“你離開這裡的那一刻我們就不可能是朋友了。”他說。

是啊,我知道自己性格古怪,說走就走的脾氣留不住身邊的人,可是那句“保護好自己”擊中了九尾最溫暖的地方。

“對不起,打擾了。”沒有死纏爛打,沒有故作煽情,反正不都是這樣過來了,有什麼關係呢。

利亞握緊了手裡的酒瓶,看着那個慢慢離開的背影,狠下心咬了咬自己的脣。

“你和他分開了嗎。”

聽到這話的九尾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吧檯裡的人,然後搖搖頭,“怎麼了?”

利亞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放下手中的酒瓶然後掏出手機,“號碼。”

所以我還是陷入了一見鍾情的漩渦裡。

所以我還是捨不得你受到一點點傷害。

所以我把自己放置在本可以逃離的自討苦吃中。

將那人打過來的號碼存下來,然後便要轉身離開,卻在靠近樓梯口的時候聽見了熟悉的聲音,躲進了樓梯旁一間開着門的雅間,他不知道這舉動的意義何在,只是下意識就行動了。

他聽見了外面的男人和其他人有說有笑,其中還夾雜着幾個女人的嬉笑聲,而更讓他異常聽得清楚的,是那人玩笑似地說自己單身。突然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快要溢出來了,但是反倒更清醒了。原來剛纔利亞欲言又止的動作是這個含義啊,原來他的詢問中已經給了他答案。

待那一羣人下了樓,他才從房裡出來,對上利亞的目光,他失笑,卻逐漸看不清眼前的場景,啊,那個快要溢出來的東西,原來是這該死的眼淚啊,金拓你可真沒用,當初被趕出來的時候你可一滴眼淚都沒有呢。

利亞看着那個像是呆住的人,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本想讓他快點離開,結果還是遇上了。離開吧檯向那人走去,伸出手將那人摟在懷裡,他不擅長安慰別人,最多隻能給他一個擁抱。

九尾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擡起手擦掉眼淚,然後輕笑。

“哎...我太像小女孩了...哈哈...”

利亞鬆開他,眼睛看的卻不是眼前的人,九尾順着他的目光轉過身,站在身後的不正是那個剛剛離去的北離嗎。

北離拉過九尾,皺着眉頭注視了利亞好一會兒,利亞也不懼那人的目光,就這麼淡淡地掃了一眼牽着的手,對九尾說了句“保重”就回吧檯了,北離緊了緊握着的手,眼裡是不明的情緒,沒說什麼便牽着九尾離開了。

直到上了車,兩人之間的氛圍才逐漸凝固。

“你說的朋友是他?”

九尾沒說話,他出門前已經跟他說明,而現在,他不信他。

“他連我都不能見?”

九尾依舊沉默,他不想把一個剛熟悉的人牽扯在這沒有緣故的矛盾當中。

“回答我。”

“你在介意什麼?”

北離右手扯過九尾的衣襟,眼睛裡是明顯的怒火,“你該清楚你現在是我的。”

本覺得沒什麼的事情的九尾,被這一句話給激怒了,他扯開北離的手,推開門下車。他知道如果不冷靜下來,必然是一頓爭吵,他極度厭惡這種情景,他應付不來,所以他選擇逃離。

北離用力地握着方向盤,猛然開車離去,速度掠去的風颳疼了九尾的心。

母親離開之前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不要把心交給任何人,不要把心底的秘密告訴任何一個人,可是你非不聽,你把喜歡他的秘密告訴他,你把自己的心差點都盡數交付,你差一點就全盤皆輸。

你說自己刀槍不入,你說自己什麼都不在乎,可是你難過了,他的離開在你心上狠狠地劃了一刀,你安慰自己這只不過是情侶之間的小矛盾,但是想到在樓梯口聽到的調侃語氣,你慫了,你害怕了。

九尾,你愛上他了,所以你輸了。

當利亞看見那個重新回到酒吧的人,他便知道一切都要重置,本以爲他可以不理會這其中的利害,可他終究也是輸給了九尾。

......

“先去洗漱吧,我去煮點東西。”利亞指了指衛生間,然後又指了自己的房間,“衣服去我房間的櫃子裡找,櫃子底下第二層抽屜有新的內褲,洗乾淨了還沒穿過。”

九尾點點頭,就進了利亞的房間,果然與他這個人一樣,房間裝飾也異常單調,一張牀,一個衣櫃,一個牀頭櫃,沒再有其他傢俱。

根據他的指示找到了換洗衣物,然後便進了浴室,順手放在利亞房間的手機“嗡嗡”地響了兩聲,然後跳出電量不足的提示,過了一會兒便又黑屏了。

洗完出來後看見餐桌上多了兩碗東西,剛走近一看,利亞就從房間裡出來了,手上還拿着衣服。

“家裡冰箱空了,只好先煮點面吃,我先進去洗澡,你先吃吧,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九尾點點頭,用搭載肩上的浴巾擦了擦頭,待不再滴水後在餐桌上坐了下來,拿起筷子開始吃麪,本以爲只是單純地用水煮了碗麪,但在嚐到味道之後九尾又一次顛覆了對利亞的印象。

利亞洗完澡出來之後九尾已經吃完將碗收拾好了。

“吃完了?”

九尾點點頭,“很好吃所以沒等你。”

利亞竟被這句話逗笑了,“吃得飽嗎?”

九尾思考了一會兒,“說實話沒有。”

本來打算要收起的笑容更加深了。

“我再給你煮一碗。”邊擦着頭邊往廚房裡去。

“你先把頭髮擦乾。”

聽到這話,利亞竟乖乖地站住,然後動手擦頭髮,直到不再滴水才進了廚房。

九尾將桌上的那一碗端進廚房,“這碗都泡發了,而且也涼了,你多煮一碗吧。”

利亞拿着麪條的手頓了頓,然後默默地取了兩人份的麪條。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你會做飯?”

“不會。”

“那你何必問。”

“當我沒說。”說完九尾就回客廳了。他就是這麼直接的人,能幫的就幫,不能幫就不會給人添麻煩。

待兩人各自回房之後,利亞突然敲了九尾的門,將門打開,只見利亞伸出手,手裡是他的手機。

“落在我房間了。”

九尾接過,“晚安。”

利亞輕哼一聲就要轉身回房。

“還有。”然後被九尾話拉住,回過頭以示疑惑。

“謝謝。”他說。

利亞沒想到會是這一句話,沒回應,徑直往房間走去,卻在走了兩三步後,說了一句,“不是說要當朋友嗎。”然後就直接進了房間關上了門。九尾笑,好似把今天下午的不愉快都散去了。

回到牀上按了按手機鍵,發現手機不亮了,剛開機就顯示電量不足,捱了幾分鐘後又自動關機了,想了想也沒什麼人要聯繫,將手機扔到牀頭櫃上就躺下了。

回想着今天與北離的博弈,他並不覺得這是多大的矛盾,點燃他的,是那一句略帶侮辱性的話,他感覺自己像是一件物品一樣被他標明瞭屬性,讓他對北離的好感突然鬆動了。

他喜歡他,但並不屬於他。

如果我們在愛情裡搞不清楚這些問題,那麼我們磨合的結果只就有滿身傷痕。

沒有自由的戀愛,是被綁住的熱氣球,是被關住的青春鳥,是被傷害過的九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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