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月信步走出了聽泉居,鬼使神差的朝着霧靄迷濛的紫竹林走去。
十年了,她已經把那裡走了無數次,熟悉到閉着眼睛都不會迷路的地步了。
在她的印象裡,龍非是她遇到的第一個人。從小她就只記得兩件事,吃藥和練功。
她心無雜念、天真無邪,所以練功也是一心一意,劍術心法均是大她四歲的師姐柳湄蘭所不及的。
吟香宮的弟子裡唯一能與她相抗衡的就是內外兼修的龍非。
從小習慣了他在身邊,一起吃飯一起練功,每天都會看到他的身影,聽到他的聲音。或許是山中的日子過於平淡,也或許是相處的時間太久了,倒是從來不覺得什麼。
可是一想到今後生死茫茫,可能再無相見之時,林香月忽然感覺到內心深處涌起了一股隱隱的鈍痛,一陣緊似一陣。他在的時候,她從來不覺得他有多好,甚至有些怨他、惱他、煩他。
可若是再也見不到他,她卻是不敢再想的。那就如同從自己身上將一部分血肉生生割離了一般。
走着走着時忽聽耳畔風聲一緊,她驀地回頭,卻見一飄忽的身影自身後一閃而過。當即心下一動,莫非是他偷偷跑了回來?萬一給師傅師伯們發現了那還了得?
當下也不敢聲張,提氣一躍跟了上去。那身影敏捷無比的穿過了紫竹林,時快時慢,或縱或馳,倒像是刻意在等她。百花谷中守衛還算森嚴,一般人根本闖不進來,當然,吟香宮的弟子也出不去,除非有宮主的准許。
但是這個人卻像是對谷中地形極爲熟悉,逃縱的路線很是隱秘,全都避開了崗哨。
林香月心裡漸漸有些喜悅,想來定然是他了。卻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
她雖然急着想要相認,但卻又恐驚動外人給他帶來禍患,只得盡力跟着,希望能找個幽僻地方說話。
她的輕功是自幼苦練,又得了師父飄花女俠沈棘心的真傳,所以跟了這麼久倒是沒有落下風,反而遊刃有餘。
她一直以爲前面的是龍非,所以只是發力狂奔、奮力追趕,全然沒注意跑了多遠,直到她發現那個身影消失了的時候。
此時已經月上中天,周圍的一切都霧濛濛的,像披了一層薄紗。正當她困惑之際忽覺全身一麻,竟是再也動不了了。
接着一塊布巾無聲的矇住了她的眼睛,有人將她攔腰抱起躍上了高空,一起一落之間耳畔唯有呼呼風聲,四肢有些麻木,被晃得漸漸有些頭暈目眩,不由自主的睏倦了……
後來她是被冷風吹醒的,睜開眼睛只覺得渾身痠痛,四肢無力,倒是可以動了。
此時天已微微亮,她有些驚異地發現自己竟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至少這裡不是百花谷,她對那兒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鳥都極爲熟悉,可是這個地方卻全然陌生。身後是一道斜坡,眼前芳草萋萋。不遠處更是羣山綿延、無邊無際。
莫非是離開了百花谷?她倒是不怎麼震驚,既然龍非已經不在了,那麼自己留在吟香宮還有什麼意思?卻是不知方纔那人究竟是誰,是敵是友?爲什麼要將自己帶出來?可是誰都知道吟香宮極爲隱蔽,外人很難找到,那麼自己爲何有如此輕易就出來了呢?這一出來,怕是找不回去了。
林香月素來淡靜,倒也不怎麼驚慌,只想着既然離開了吟香宮,那不妨去落霞山找龍非吧!他不可能就這麼死了,興許會給好人救了呢!
但她不識的路,有沒有人可問,只得隨意地走,希望天亮遇到人家就好了。山道狹窄陡峭,她雖然身手好,但衣衫還是給路邊的荊棘尖石給刮破了,腿腳上也劃出了血痕。
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走過如此遠路。又飢又渴又累,這一路行來俱是荒山野嶺,似乎永無邊際。
饒是她淡泊心境、不諳世事,也漸漸地心生恐懼。
就這麼漫無邊際的走了下去,直到再也堅持不住暈倒在山道邊。
林香月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也許是睡的時間太長了,也許是太困了,她恍然間升起了一種錯覺,就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第一次在吟香宮長睡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完全陌生的環境、腦袋裡空空的……
她坐了起來,發現身上的衣衫被換過了,原來小腿和腳上的傷口都敷着草藥裹好了,有濃濃的苦藥味。
她覺得已經不是很累了,但是很餓。
她試探着走下地來,傷口有一點兒疼,但不是很厲害。
她有些迷茫的打量着這個房間,這裡的佈置甚是古怪,就是跟吟香宮的格局都不一樣,但是收拾得一塵不染,很是乾淨。
這是什麼地方呢?想來一定是她被路人救回了吧!看來好人還是很多的,那麼龍哥哥也一定會遇到好人的。
正想着的時候就見門被推開了,一個梳着兩根長辮子的小姑娘蹦跳着進來了,彎彎的劉海下大大地眼睛撲閃個不停,很是激動地望着她道:“呀,你總算醒了,我都來看了好幾次了。”
小姑娘笑着跑了過來,腕上銀鐲子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林香月不解的望着眼前衣飾古怪的小姑娘,她額前的劉海上壓着一串彩色珠子,頭髮梳成了好多的小辮子,髮辮上還編着彩色的細碎珠子和亮晶晶的銀飾,那些小辮子又被編成了兩根大辮子垂在了胸前。她穿圓領窄袖的短襖和及膝的百褶裙,衣服上繡滿了顏色鮮豔而繁複的花紋,倒是挺好看的。
“我的樣子很古怪嗎?”小姑娘嘟起了了嘴巴,有些不高興的道。林香月點了點頭,她確實是沒有見過這樣打扮的人。“少見多怪吧!”小姑娘倒也不介意,不由分說的拉起她的手道:“走吧,我帶你去吃東西。”
林香月是真的很餓了,雖然這裡的食物以前沒吃過,倒也很可口。那個小姑娘一直坐在對面笑吟吟地望着她,見她吃完了才遞上帕子道:“你真漂亮,連吃東西都那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