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竹着急的瞪大眼睛,骨碌碌的直轉,突然盯住了喝完的牛奶瓶上的吸管,拽出吸管插在水瓶上,詩靈貪婪的吸吮着清水,一口氣喝了大半瓶,臉色也有些緩過來了,呼吸也不再那麼急促了。
“姐姐,你有沒有好一點啊?”靜竹跪坐在地板上,手指笨拙的扒拉開姐姐詩靈額頭的碎髮,一邊小心的用袖子爲她擦拭着一直沁出的汗滴,一邊還用小嘴輕輕的吹着風,想要試圖驅趕空氣裡的乾燥,人工製造出絲絲的涼意顯然讓詩靈很受用的樣子,緊皺的眉頭也終於有了些舒展。
靜竹一會兒看看詩靈的臉,一會兒又伸長脖子看窗外是否有人會注意他用力捶打的動靜,瞪大的眼睛裡滿是焦急和無助,向下撇着的嘴角更緊密的抖動起來,努力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潛在的內心裡,他好像覺得詩靈此刻更需要被照顧,而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黑色奧迪孤獨的泊在路當中,兩邊繞行路過的車輛越來越順暢的一個接一個的過去,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緊的盯着前車間隔的距離,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裡會有兩個需要幫助的小生命,沒有人關注別人的麻煩,只專注或者處心積慮的把自己從麻煩中解脫出來就滿足了。
靜竹脫下自己的小帽子,折成扇子的樣子給詩靈扇着,“啪嗒啪嗒”的聲音輕輕的響起,詩靈終於睡得穩了些,靜竹的額頭也沁出了絲絲的汗液,不一會兒他自己就呼哧呼哧的呼吸加重起來,可小手還是固執的一直不停的輕輕搖晃着,睏意襲來眼皮越來越沉,使勁瞪大眼睛還是不能阻止瞌睡蟲的侵擾,終於手裡搖擺的頻率越來越慢,終於挨着詩靈的頭也趴在一邊睡了過去。
耳邊的嘈雜越來越遠,身子也彷彿飄搖到了外太空一般虛幻的軟綿綿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靜竹迷迷糊糊的覺得有腳步聲急促的由遠而近的跑來,鞋跟敲擊路面的聲音混雜在周邊車鳴嘈雜的環境下顯得並不是明顯,但是卻如此的熟悉。
“呼啦!”車門打開,一陣溼冷的空氣趁機鑽了進來,車廂內的乾熱瞬間釋放到零點,靜竹一個激靈趴了起來,屁股還來不及離開真皮地面,眼裡迅速急劇的淚花就涌了出來。“葉尋媽咪!”一聲伴着哭腔拉長調子喊了出來,胳膊伸直了小手立刻抓着了迎上來的懷抱,顫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扭動着,一個勁兒的把臉在略帶着凌寒氣息的老媽的懷裡蹭來蹭去。
葉尋使勁摟緊懷裡的兒子,臉蹭着兒子頭頂上的捲曲柔軟的頭髮,淚水也不由自主的滑落,嘴裡不住的“嗚嗚哦哦”的發出央哄的調子,不知道是安慰孩子還是安慰自己。
劉潮迅速發動車往前駛去,熟睡的詩靈這時才醒來,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嘴脣翕合了一下想叫葉尋媽咪卻虛弱的發不出聲,葉尋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卻被懷裡的兒子糾纏的不能坐穩,騰開手輕輕撫摸女兒的額角,卻驚得出了一身汗!
劉潮媽端着青花圖案的細瓷海碗坐在桌旁吃麪,粗笨的茶几上零散的擺着三五個玻璃罐子,從顏色上看大約是一些辣椒啦、韭菜花兒啦、酸鹹菜之類的,紅紅綠綠的倒也煞是好看。一個人的日子總是容易對付的,煮點麪條就着鹹菜,也能算是一餐,劉潮媽對自己現在的日子挺滿足。
葉尋隔三岔五的總是拎着一堆吃的用的來,他每次都跟孩子說用不着,不想讓女兒花錢。葉尋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可下次來還這樣!
劉潮媽心疼孩子,這年頭掙兩個錢太難了,葉尋一個人又要管孩子又要工作,自己這個爲老人的,幫不上一點忙不說,還要孩子來操心自己,真覺得自己是個老累贅!有時候也會故意板起臉,讓女兒別老惦記着他,別老往他這裡跑,有時間忙她自己個兒的事兒,可說歸說兩天不見還真想呢。
天冷啦,路上不好走。劉潮媽這兩天都不怎麼出去了,每天窩在小屋裡。葉尋差不多每天都會在上午十來點鐘打個電話過來,這時候一般工作上的事兒就交代的差不多了,每次都叮囑他按時吃飯,定時吃藥,注意休息之類的,女兒忙,他能理解。
劉潮媽沒啥好抱怨的,孩子們有自己的事情,他一個老頭子好湊乎,吃喝能自理,屎尿也能自己送,這就是福氣,用不着想其他沒用的。
盆裡的麪條柔順的盤成規規矩矩的樣子,連湯帶水的呼啦着往嘴裡送,油花伴着兩三片蔥葉子稀稀拉拉的漂在上面,旁邊臥着幾片散碎的蛋花,黃白相間的映襯着,倒也引得人增加了幾分食慾,讓這清湯寡水的麪湯有了些動人的模樣。
窗外的天又陰了下來,烏壓壓的雲彩沉在頭頂好像頃刻就會有一場暴雨來臨。天氣預報在這個時候常是不準的,啪嗒啪嗒的風吹着窗戶,震得玻璃噹噹的發出響聲,劉潮媽放下碗趕緊走到窗口把支出去的窗扇用力的拉回來,老房子時間久了就是這樣,窗框子都有些變形,打開容易要是想關閉還非得用點死力氣不可。
劉潮媽飈着膀子好半天才把窗戶關好,轉身走到桌几邊重新端起碗,飯已經有些涼了,拿起筷子挑了挑,麪條被泡的腫脹的老粗,筷頭輕輕一搭居然斷了。
劉潮媽輕輕的嘆了口氣,端着碗重新走回廚房,打開煤氣支上了鍋。藍色的火苗輕舔着微微發黑的鍋底,溫柔的發着“呲呲”的聲音,不一會兒鍋裡冒着發白的熱氣兒,咕嘟着翻滾了起來。
“啪!”劉潮媽關了火,正準備重新盛到碗裡,門外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敲門聲。
老人從廚房探出頭,瞅了瞅門口,聲音像是自家的門響,思忖着可能是女兒回來了。
“怎麼又跑回來了,這麼大的風真是!”嘴裡兀自嘮叨着,腳步卻緊趕着往門口挪動,臉上皺着眉可嘴角卻咧着想笑。
“老花!”
劉潮媽拉開門先是愣了一跳,隨即眉頭迅速的舒展開,眉梢眼角都堆滿了笑意,緊接着裂開的嘴笑出了聲。
“她蘭姨!嘿!你怎麼來了?”劉潮媽扎着兩隻手不知道該怎麼招呼,慌亂的挪開腳步,趕忙讓客人進屋,蹣跚的老腿似乎也不那麼吃力了。
蘭姨笑着跨進房間,狹窄的客廳收拾的乾乾淨淨,素雅整潔的讓人覺得很是安逸,一眼望見窗臺上鬱鬱蔥蔥的君子蘭花開的正豔。蘭姨也是個愛花弄草的人,看見大冬天養得這麼好的花心裡着實喜歡,寒暄着沒等主人讓,自己就拿起腳徑直走了過去。
“嘿!這花長得可真不錯!”蘭姨蹲下身子仔細打量着,只見肥厚的葉子上條紋清晰,深深淺淺的綠像用線比過一般整齊,橙得發紅的小花嬌羞的吐露着嫩蕊,優雅的站在葉子頂端,呈現出一派生機勃勃、春意盎然的景象。
劉潮媽緊拖着兩條腿跟過來,臉上訕笑着應和道:“湊乎養着吧,也沒什麼條件弄,虧得這屋裡的溫度還行,這個花兒啊好養活,我也是閒的養着玩。”
“可以啊!老花!”蘭姨扭過頭衝着劉潮媽點頭,“養着玩都能弄出這麼好的玩意兒,以後我那邊幾盆花你可得給指點指點啊!”
“哎!不敢不敢!”劉潮媽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擺着手客氣着,不過心裡卻着實有些得意,要說腰纏萬貫他劉潮媽或許比不了,可這些鄉下人的玩意兒他還是有一手的。
你別說是養花種草了,就是弄菜種地他劉潮媽年輕時候也是一把好手,只是後來好多事情都不能天隨人願。
“別謙虛了!”蘭姨笑着擺了下手,低頭又仔細看,發現有一片葉子有點蔫的發黃,順手準備薅下來,剛一伸手,劉潮媽連忙制止。
從牆角順過來一把剪刀,劉潮媽小心翼翼的襯着花葉底子慢慢的剪下,嘴裡憨笑着解釋道:“這蔫兒了的用手撕容易拉着蔓子。”
蘭姨看着劉潮媽認真的表情,笑了,細碎的小白牙如貝殼般整齊的排列着,眼角的皺紋堆疊着,卻隱約顯現出年輕時候柔美的模樣。
“還說不是專家!過分的謙虛可就是自負了啊!”蘭姨笑着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子故意調笑着,“不管怎麼說,我還是你閨女的乾媽呢,你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呢!什麼時候有空過我那邊,給我看看花總是應該的吧?啊?”
劉潮媽搓着手,紫黑的臉膛有些潮熱的發紅,憨憨的笑着算是表示同意。
蘭姨走出陽臺,纔看見桌子上擺放着三五個小瓶罐,走過去擺弄了一下扭頭問劉潮媽:“老花,你不是還沒吃飯吧?這都幾點了?”低頭又查看了一下罐子裡的東西,眉頭皺了起來:“這怎麼能行,你每天就吃這些?除了鹹菜就是辣椒,你還要不要身子了!”
劉潮媽趕緊走過奪下蘭姨手裡的瓶罐,臉上訕笑着解釋:“沒有沒有,就是臨時一半頓懶得弄就湊乎一口,平時不這麼吃,葉尋買了好多東西回來呢!”手裡趕緊把罐子擰緊,胡亂的從桌子上撤下了搬到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