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的時候,蕭天離睜開眼睛,看着在自己懷中安睡的齊傾墨,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和半個肩膀上全是昨夜春風一度的痕跡,他竟有些惘然和不真實的感覺,久久地看着齊傾墨,蕭天離終於確定昨夜酒後那一場旖旎竟然是真的,忍不住輕笑起來:原來不是夢。
百般流連地看着她的眉眼,一吻印在她額頭上,聞着她發間的清香,蕭天離頓覺心滿意足,滿臉都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你今日不用上早朝嗎?”齊傾墨在他胸口忽然悶聲道。
“不想去。”蕭天離明知她害羞就是要賴着不肯走,手臂用了用力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不想去也得去。”齊傾墨明明很嚴肅的話,此時卻沒由來地失了些底氣。
“就不去。”蕭天離的潑皮功夫向來無人能敵。
“總不能讓昨晚的功夫白費了。”齊傾墨頗有些無奈。
“所以你要早些給我生個大胖小子。”蕭天離故意錯解齊傾墨的話,一個指的是昨夜放火一事,一個說的是房中羞澀之事,這相差得大了去了。
折騰了許久,蕭天離才戀戀不捨地從被子裡爬起來,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後,將面朝裡睡着的齊傾墨扳過來蜻蜓點水一般親了一下她的嘴脣,才大笑着離去。
齊傾墨聽見他的腳步聲遠了,才慢慢從被子裡坐起來,鵲應一臉窘迫地端着水,臉上寫着不解,齊傾墨望着外面明媚的陽光,無聲輕笑。
爲什麼會這樣,她也想問自己,爲什麼?
次日,宮中走水的消息傳了開來,朝堂之上的大臣對聖體多有擔憂,到到看見皇帝安然無恙地坐在龍椅上才放下心來。
只有蕭天離比較鬱悶,雖說昨夜宮中那場大火讓他好生難過了一回,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的美妙,但怎麼也難過不起來了,反而心情跟那外面的花兒一樣明豔。
可是那畢竟是自己下的套布的局,燒的是他孃親曾經住的宮殿,所以他不得不作出面色憔悴,魂不守舍的樣子來,他好大的不情願和辛苦爲難!
他在內心爭鬥着,勸誡自己一定要好好演戲,不然把一切都搞砸了,齊傾墨肯定會拖着掃把抽他,他這樣想着導致於皇帝叫了他幾次名字都沒有聽見,還是旁邊的大臣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纔回過神來,趕緊請罪。
“你懲治鄭家有功,前來聽賞。”皇帝看他這樣,以爲他是難過心傷得失了魂,哪裡知道他心裡的那些小九九,蕭天離倒是誤打誤撞了。
“兒臣惶恐,份內之事不敢居功。”蕭天離跪下來十分驚慌模樣,到這會兒,他已經打起精神來應付朝堂上這些事了。他這些天來恩寵已經夠多,鄭家之事已經過了一月有餘,此時皇帝提起這事,他實在不敢再受賞賜。
“鄭家膽大包天,暗藏禍心,你替朕排憂解難自當獎勵,不必惶恐。”皇帝似乎是因爲那一場大火想起了許多事,看着蕭天離的目光越趨柔和,寬聲說道:“你在宮外居住多年,深得百姓喜愛,朕就賜個親王之位給你吧,賜號寧。”
朝堂譁然,皇帝統共只得三子,長子夭折,太子尚未賜爵位,蕭天離這個三皇子竟越過了太子先得封號,並賜有王號,這等榮寵,實在是令人驚慌,對於那個皇帝是否有易儲之意的猜測越發篤定起來。
蕭天越隔得遠遠地看着跪在地上受封的蕭天離,眼中泛起惡毒的恨意來,但只是轉眼即逝,他很清楚,現在的他什麼也不能做,不管做什麼在皇帝眼裡看來都是罪過。鄭家與他的關係太過密切了,鄭家倒臺之事他受到了不少牽連,此時只能隱忍保身,於是他跟朝堂上其它的大臣一樣,滿臉真誠地恭賀着蕭天離。
蕭天離領旨受封,臉上全是惶恐與不安,還有某些隱忍的欣喜,皇帝看在眼中,十分欣慰,這正是他希望在蕭天離臉上看到的神情。
下了早朝,官員三三兩兩地圍在蕭天離身邊,各色動人燻人的好話說得令人直起雞皮,好在蕭天離一身臉皮厚,竟也能一路應承下來。
遠遠看見就要離去的蕭天越,蕭天離心思一動,從一衆拍馬屁的大臣裡脫身而出,喚了一聲:“太子殿下。”
蕭天越心中一頓,極是不喜蕭天離這般張揚,但依然停下步子轉身看着向自己走來的蕭天離,滿面都是遮也遮不住的喜意:“恭喜寧王爺賀喜寧王爺。”
蕭天離臉上堆着浮誇的笑意,略有些靦腆扭捏地受了蕭天越這一恭喜,說道:“太子殿下你快別取笑我了,殿下沒有生氣吧?”
臉皮抽抽,蕭天越很想一耳光甩在蕭天離臉上:“王爺這是哪裡話,本宮高興還來不及。”
“是嗎?”蕭天離眸色一轉,壓低地聲音在蕭天越耳邊說道:“我母妃的宮殿昨日被燒了,父皇這是爲了安撫我,太子千萬不要吃醋。”
蕭天越實在搞不懂蕭天離這是要做什麼,誰不知道昨天宮中那一場大火,但這場大火燒得着實古怪,他原本還只是在猜測是否是蕭天離嫁禍於他們,如今看來,蕭天離是打算不打自招了。
“三弟,此話何意?父皇疼愛你做兄長的替你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有其它的想法?”蕭天越心底升起隱隱地不屑與輕視,他想着,蕭天離哪怕再有才能,但畢竟過太久了昏庸日子,如今陡然受到重用,自然免不了有些飄飄然和喜不自禁。
“我的意思殿下難道不明白嗎?”蕭天離古怪一笑,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
蕭天越見到蕭天離這番急不可耐的樣子,打從心底裡高興,他越是這樣,自己才越有把握,不由得笑道:“本宮要明白什麼?”
“傾墨還說你肯定會看出些什麼來,原來……不過如此。”蕭天離冷冷一笑,直直盯着蕭天越。
蕭天越一聲輕笑,搖了搖頭,說道:“寧王爺希望本宮看出什麼來?”
“看出……這場火的奇怪之處。”蕭天離淡漠笑道。
“這些事自有宮中內廷的人查,再不濟,還有京兆尹府,何須我來操心?”蕭天越心中越來越沉靜,像蕭天離這麼沉不住氣的人,也只有自己才這麼這高看他,若不是他背後有個齊傾墨,實在入不得他的眼。
蕭天越撣了撣了袍子,似乎是對自己這個寧王爺的封號很是滿意:“那就希望早些查縱火之人吧。”說不出的得意與自矜。
兩人又隨口說兩句不痛不癢,但十分戳心的話,這才分開,各自走在玉石陛階一邊,各懷心思。
蕭天越端着自矜的笑意,顯得淡定自若,原本他對這個三弟還多有提防,但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個草包,所以他的心情很好,很從容。甚至已經在心底開始慢慢算計,怎麼在無聲無息中將這位輕狂驕縱的寧王爺拉下馬,對於自己這個太子的寶座,也覺得越來越穩固了。
只要自己不犯錯,總有熬出頭的那一天,就算蕭天離如今紅過半邊天了又怎麼樣?
腳步輕快地出了正陽門,看着蕭天離帶着幾分自得,幾分驕傲坐上馬車,他對小廝說:“請宰相過府。”
而那方已經坐上馬車的蕭天離早已收去了臉上的驕傲之意,反而握緊了拳頭,他沒想過皇帝會封他一個王號,本意只想讓皇帝對鄭才人出手而已。到現在,他也不知道皇帝是看穿了其中的貓膩,還是真的信了這是鄭才人所爲。
自家這個皇帝老子,從來都不是一個昏庸的君主,相反他目光如炬,有着極大的智慧。寧王爺這個封號,重若泰山,他不得不做出輕狂之態使蕭天越放鬆警惕,也使龍椅上那位皇帝老子對自己看輕一些。
這朝堂上的事啊,真真假假,虛虛幻幻的,誰能看個明白透徹?
“爺,剛纔得到的回報,太子請宰相過府。”顏回輕聲說道,對於細雨閣刺探情報的能力,蕭天離從來不懷疑,所有的情報都是最及時,最精確的。
蕭天越的太子府上最近冷清了很多,大部分本來遊離在東宮權力外圍的官員們離得更遠,而權力中心的人官員們爲了避嫌也不敢再過多造訪,這便使一向門庭若市的太子府陡然蕭條了下來。
宰相齊治不在此列,他早已不僅僅是權力中心的人物了,他與蕭天越捆綁在了一起,早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地步。
“他都已經封王了,殿下就不急嗎?”齊治與蕭天越說話沒有太多君臣之間的拘束,十分隨意。
“急什麼?”蕭天越淡淡品了口茶,不急不慢道。
“難道要等到他把你這位子佔了去才急嗎?”齊治陰沉沉的聲音透着不滿。
“放肆!”蕭天越將手中的杯子重重一頓,茶水濺出來,灑在他手上,沉喝一聲。
“老臣該死。”齊治話雖這麼說着,臉上卻沒有太多緊張之色,相反多的是敷衍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