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對視一眼,躲躲閃閃了半天,言爍其辭說道:“今日齊大小姐身邊的丫頭憐月姑娘來找到我們哥兩,說是她院中有些無用的花草扔了可惜,想賣掉,我們哥兩就談好價錢跟着憐月姑娘來了。憐月姑娘說她有些事要處理,讓我們先清點花草,我們正清點着,三小姐就突然出來了,叫我們進來,我們哪敢不從啊,就跟三小姐進了屋,然後……然後的事宰相大人您也知道了,小的真的冤枉啊!”
誰也沒想到到最後這兩人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只是雖然說得連貫流暢,可是躲閃的目光和害怕的神色不禁令人遐想。
齊傾人暗中長出一口氣,旋即又暗罵了一聲,早知道他們要說這個,之前就用不着反覆攔着了,倒顯得作賊心虛似的。
“是啊,我屋子裡頭有些花草不要了,才找了他們,這個答案七妹滿意嗎?”齊傾人略有些得意地看着齊傾墨,她認定了是齊傾墨在後面搞鬼,反將了她一軍。
“說開了就好,若是長姐一直不讓他們說,才麻煩了呢。”齊傾墨像看不見齊傾人的得意似的,也安慰地長出一口氣。
說完細細看了一下衆人的臉色,果然齊治一臉的懷疑。這兩人的表現讓他有些動搖,莫非此事真的與齊傾人有關不成?
齊傾人低頭藏笑,這就夠了。
若先前蕭天離給齊傾墨的評價只是聰明二字,那現在他對齊傾墨的看法就是其智近妖了。
的確,若這兩人咬定了是齊傾墨叫他們來害齊傾月的,是會讓齊傾人下不來臺,可是同時下不來臺的還有齊治,更何況齊傾人的母親孃家在朝中也頗有根基,她根本別想就這麼一件事讓齊傾人倒下臺來。反而還會惹得齊治生厭,把自己放入極爲不利的處境中。
反觀這樣,這兩人滿口破綻的話,看上去是讓齊傾人解了這次危機,實質上卻讓她陷入更大的困境中,而她,還洋洋得意地不自知。
想來用不了多久,關於推測齊府三小姐到底爲誰所害這一話題,就會傳遍豐城,而這兩人的表現很是有力的佐證了齊傾人就是黑手這件事。人們更樂意於去把自己當做斷案如神的包公,而對既定的事實充滿了懷疑,這樣才顯得自己有一份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清高。
齊傾人,會成就一大批想自命清高的人。
蕭遙與蕭天離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眼中一片瞭然,看來想法一致,對齊傾墨都有了新的看法。
沒有人發現,一直安靜待在一邊的柳安之目光閃爍了一下,只一下就熄滅下去看不到痕跡。
這場鬧劇謝幕之時,外面的天已經漆黑了,齊治命人好生照看齊傾月,不要讓她尋了不好的念頭,又遣人備下豐盛的家宴,留幾人用飯。
“別,我可不想吃狐尾散。”蕭遙王爺如是說。
齊治只覺得今天一天的臉都僵的,從頭到尾只有尷尬:“王爺說笑了。”
“小離,柳安之,我們走吧。”蕭遙站起來,順了順袍子,也不多看齊治一眼,徑直往外走去,經過齊傾墨的時候停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柳安之早就不想待了,一聽這話連忙跟上蕭遙,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衝去。
還是蕭天離的修養氣度好,對自家皇叔和柳安之的表現搖了搖,說道:“想必宰相大人還有許多事要處理,我們就不再叨擾宰相大人,只是這兩人着實無辜,還請宰相大人放過他們纔好。”
說罷看了齊傾墨一眼,他若猜得不錯,齊傾墨一定不希望這兩人落到齊傾人或者齊治手中。
“老臣遵命。”齊治趕忙說道。
“那就好,傾墨,明日宮中見。”蕭天離衝齊傾墨溫柔一笑,十分寵溺模樣,叫得親暱無比。這簡直是要直接紮在齊傾人心上了,“喀嚓”一聲,她的指甲都掐斷了。
“三皇子走好,夜間路上當心。”齊傾人強撐出笑容,溫柔說道。
蕭天離只點了點頭卻不說話,那溫柔地笑也沒了,然後轉身便走了,徒留齊傾人一人怔在原地。
她到底哪裡比不上齊傾墨!
蕭天離一走,齊傾墨搶在齊傾人發難之前趕緊說道:“父親,我明日還要進宮,想早些下去歇着。”
齊治目光深深地看了齊傾墨一眼,說道:“下去吧,明日,不要讓爲父失望。”
“是。”齊傾墨應了一聲,麻利地就走了,她可不想留在這裡跟爭風吃醋的齊傾人周旋。
馬車上,蕭遙與蕭天離各自倒在榻上,懶洋洋的樣子一模一樣,蕭遙拿着酒壺喝了口酒,咂巴了下嘴,問道:“你看上那丫頭了?”
“自然不是。”蕭天離白了蕭遙一眼,否認得斬釘截鐵。
“那你這麼幫她是抽風了?還惹得齊治老狐狸不痛快。”蕭遙十分不解,蕭天離可不是爛好人。
“你不覺得她很有趣嗎?”蕭天離笑了一下,拿過蕭遙手中的酒壺,自己喝了一口。
“有趣倒是有趣,就是身材平扁了些。”蕭遙感嘆了一聲,嗆得蕭天離一口水在喉嚨裡,咳嗽了半天。這是什麼邏輯!
外面的顏回連忙停了馬車問道:“爺,你怎麼了?”
蕭天離拍了半天胸口,順了氣才說:“沒事,泠之繼你進來。”
馬車的簾子挑開,泠之繼瘦小的身子鑽進來,行完禮了恭敬地跪在一邊:“爺,你要問什麼?”
“你這丫頭看上去像是受了很大委屈啊?”蕭遙樂呵呵地笑道。
泠之繼一扁嘴:“也就王爺你還記得我是女子,爺可從來把我當男人使的。”
“那說明你有能力,嗯,你家爺是器重你。”蕭遙好心安慰道。
泠之繼一翻白眼不再說話。
“來,小夥子告訴爺,今天我走後齊傾墨做了什麼?”蕭天離許是跟着蕭遙混久了,說話也帶上了幾份揶揄。今天下午齊傾墨請他去把蕭遙叫來,他便將泠之繼留下給她幫忙,後來發生了什麼,他還真不太清楚。
泠之繼生了一會兒悶氣,才說道:“爺你可不知道那女人有狠!她叫我把那兩人弄醒,讓他們仔細地看了另外兩個被割下來的那玩意兒。”
說到此處,泠之繼臉上一紅,咳了咳喉嚨才繼續說道:“她告訴他們兩,另外兩人被送去青樓做龜公了,他們要是不聽話,也把他們割了送去青樓,那兩人哪敢不從?我就把他們扔進齊傾月閨房中了,順便把柳安之給我的那藥下在了柳傾月的茶水中,看着她喝了下去,她叫我算好時辰,等時辰到了就尖叫一聲,後來的事爺你就知道了。”
“聽上去……挺簡單的啊。”蕭遙手指在臉上撓了兩下,鬱悶道。
“是挺簡單的。”蕭天離也承認齊傾墨這一招玩得簡單又漂亮,“可是後來她說的話,就不簡單的了。”
“嗯,以後齊傾人有的頭疼了。”蕭遙眯着眼睛唸了一句。
“叔,我覺得以後越來越好玩了,你說她會把相府攪和成什麼樣?”蕭天離私下叫蕭遙叫得十分親切。
“什麼樣都好,又不關我的事,我困了,睡了,到我府上了叫我一聲。”說罷,蕭遙真的睡着了。
蕭天離苦笑一聲,他這個叔,只要一牽扯到朝中的事,就立馬打囫圇。轉過頭問泠之繼:“莫百衍呢?”
泠之繼背後一涼,爺還記着那事兒呢,連忙說道:“師父已經動身了,再過幾日就能到豐城了。”
“嗯。”蕭天離懶懶應了一聲,握着胸前那塊刻着“微”字的青玉,也睡過去了,泠之繼看着這兩位徑直睡去的爺,鬆了口氣退出來。
“怎麼,爺睡了?”顏回見泠之繼從馬車裡出來,隨口問道。
“嗯,睡了。”泠之繼坐在一邊,悶聲道:“顏回啊,你說爺不會是喜歡上那齊家七小姐了吧?”
“不會,咱爺啊,心裡頭就只有青微姑娘。”顏回果斷地說道,自家爺對青微姑娘的感情,那真是不能以常理度之,所以絕對不可能喜歡上齊傾墨的。
“嗯,那就好,青微姑娘挺可憐的。”泠之繼想起那個可憐的女子,感嘆一聲。
這邊的兩人在竊竊私語着,另一邊的齊傾墨正與鵲應兩人挑燈擦藥。
今天這一整天實在太過驚險了,鵲應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小姐去三小姐那裡時,特意不許她跟上,她一直懸着一顆心,這會兒纔有時間問問爲什麼。
“你以爲父親會放過那些今日看到齊傾月未着寸縷的下人嗎?”齊傾墨除了衣物,躺在牀上,後背手臂全是擦傷跌傷,“你今天如果也在那裡,明天也會跟他們一樣的下場。”
“只怕不用等明日了,我剛纔去小廚房幫小姐拿宵夜,聽到王嬸他們議論,老爺給了他們些錢財讓他們連夜出府回鄉下去。”鵲應挑了些化血去淤的藥,輕輕地揉着。
“哼,只怕他們沒命用這些錢了。”齊傾墨不以爲然地輕哼一聲。
“小姐你是說……”鵲應驚呼一聲。
齊傾墨不再說話,靠在枕頭上眯着眼假寐,齊治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比起自己還要狠十倍百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