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回“啊”了一聲傻了眼,爺這趟外出可出得不太好,回來之後性子怎麼變得這麼紈絝了?
蕭天離卻是把眼一斜,一腳踩在椅子上,指着顏回的鼻子王八之氣十足地罵道:“你說你,我不在臨瀾國,你也不知道幫青微分擔些,成天就知道談情說愛的,怎麼,我叫你去殺個人你還不樂意了啊?”
“不是,爺我……”顏回抱着箱子結結巴巴,這不是您叫我去平遙王爺那兒的嘛,這怎麼還賴起我來了?
“我我我什麼我,叫你去就趕緊去!”蕭天離打斷他的話,咋咋乎乎地說。
“哦。”顏回莫明其妙捱了一頓罵也不敢反駁,誰知道咱家這位爺突然發了什麼脾氣。
青微拉住蕭天離擔心道:“爺,咱是不是換個法子,直接這麼殺上門去總是不好,若落了人口實也難聽。”
“不換,就直接給我殺了,爺我如今是這豐城裡的二號霸王,除了皇帝老子我怕誰?”蕭天離頑固得很,根本聽不進青微的勸。
青微便不再說話,只得沉默地退到一邊,也不知道蕭天離在宣遙國這是怎麼了,自打齊傾墨離開以後他行事就變得格外古怪,簡直就是性情大變。
一番敘舊之後蕭天離終於覺得乏了,與青微多說了兩句話便去歇息,而在青沂國已經下了許久的雪,終於在臨瀾國姍姍來遲,蕭天離望着白雪出了一會神,不知道齊傾墨現在怎麼樣了。
青微這些天越發覺得蕭天離行事荒唐出格,以往他喜歡出入煙花柳巷之地是爲了掩人耳目,如今卻大有自甘墮落之嫌,每日每日都泡在青樓裡,夜夜笙歌好不糜爛。
“爺!”這一日青微終於忍不住,推開細雨閣紅牌姑娘的房門,對正醉臥美人懷的蕭天離橫眉冷對。
“青微啊,怎麼了?”蕭天離醉眼惺鬆,迷離地望着青微,半醉半醒。
“你們出去!”青微是細雨閣的掌櫃,平日她或許溫馴柔和不見半點狠色,可是掌管這偌大一個細雨閣又豈是化指柔情就夠的?此時一番厲色喝罵,一大屋子的嬌俏娘子嚇得連忙提起裙襬便往外跑去,哪裡還管得着身後那位爺玩儘性了沒。
“你這是做什麼?”蕭天離不悅地皺眉瞥了一眼青微。
“這話不該我問您麼爺,您這是在做什麼?”青微難得一見的語氣冰冷,質問着蕭天離。
“我在尋歡作樂,你看不出來?”蕭天離說得理所當然,毫無愧色。
“難道爺以爲坐上了太子之位便可高枕無憂嗎?日日沉迷於酒色不思進取,誰又擔保陛下不會像宣遙國的老聖主一樣,挑個出色的外人來繼承臨瀾國的基業?”青微說話毫不忌諱。
蕭天離怒摔手中白玉杯,喝罵一聲:“大膽!”
“如果要讓青微看着爺這般墮落下去,倒不如大膽死誎!”青微後背一挺,小臉氣得漲紅,絲毫不懼蕭天離的怒色。
“青微,你可知你剛纔說的這些話足夠你掉十回腦袋了?”蕭天亮眯着眼睛看着青微,透着危險的氣息。
“難道我以爲替爺做的那些事,就不是死罪嗎?狡兔死走狗烹,青微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得善終,爺若要殺了青微,青微眉頭亦不會皺一下。”
蕭天離看着眼前這個女人,目光迷離得像極了外面倒映在繞城河裡的燈火,盪漾着誘人的色彩,動人,好看,卻也如河水一般,下面不知藏着怎樣的秘密與心思,只知道他久久地看了青微許久,最後擡頭長嘆一口氣,似要吐盡心中的抑鬱。
“青微,我很想她,你知道的。”蕭天離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
青微眼皮不着痕跡地一跳,抿了下嘴,這才說道:“若齊小姐看到爺您這副樣子,想必也不會好受。”
“你好像很瞭解她?”蕭天離笑了笑,拎起滾在一邊的酒壺倒提着喝了口酒。
青微走進門去關上房門,接過蕭天離手中的酒壺坐在他旁邊,破天荒地陪他喝了一口:“我與齊小姐相處時間雖不長,但卻看得出她一顆七巧玲瓏之心,當日之事多有誤會,齊小姐那般出衆的女子,怎能想不明白?爺,凡事要向前看,若有一天你手握天下,自可去尋她不是嗎?”
蕭天離卻只是笑了笑,自可去尋她,卻不必等手握天下,喝着酒便悶不出聲。
青微見百勸無用,只能默默陪他坐在一邊喝着悶酒,悶酒最易醉人,本就是滴酒不沾的青微喝了幾口便見醉態,迷迷糊糊地看着蕭天離,眼前似有無數重影幻想,又似一生都在眼前走過,半醉半醒間她問:“爲什麼你們都喜歡齊小姐,她有那麼好嗎?爺,你告訴我她哪裡比我好?是因爲比我好看?”
蕭天離一驚,青微從不會如何失態,這些話在她心中不知憋了多久,只是如今這話聽在蕭天離耳中,便有了另一番味道。
月掛枝頭,雪覆大地,悄然掩去一夜的惆悵寂寥。
次日,青沂國的使臣便到了,這距蕭天離歸豐城過去了整整五天。
當使臣拿着火紅的請帖進殿時,蕭天離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剋制住沒有上去掐死他,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更何況此人還不是來宣戰書的。
只不過,這一封火紅的喜帖在蕭天離看來,實在是比戰書還具有挑釁意味。
龍椅之上永遠在老謀深算的皇帝安撫了一陣青沂國來使,握着紅色的喜帖不知想了些什麼,才緩緩合上問殿下臣子:“青泊國君主大婚乃是大喜之事,不知各位愛卿覺得,此次本朝派誰去合適啊?”
殿下一陣竊竊私語,交頭接耳一番之後也沒個結果,誰都清楚青沂國與臨瀾國這些年平和的表象下,藏着何兇險的殺機,當年前宰相齊治似乎也是因爲跟青沂國拉扯上了什麼關係才一夜傾覆的,於是這事兒幾乎是誰也不樂意接下來。
蕭天離便挺身而出,雙手抱拳對着皇帝一拜:“父皇,兒臣願出使青沂國。”
皇帝看了看蕭天離說:“你纔剛才宣搖回來,現在又急着去青沂,難不成是心玩野了?”
“回父皇,兒臣只是想趁着年輕,多走走看看增長見識罷了。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還望父皇成全。”蕭天離誠懇說道。
“哼!”皇帝不知打哪兒來的脾氣,對着蕭天離冷哼一聲,把喜帖也拍到了書案上:“成全?再成全你等你下次從青沂國回來,你就敢手刃這朝中文武百官了!”
顯然,皇帝是在找蕭天離算趙時的帳,這也是蕭天離早就預料到了的,畢竟要養一條忠誠又好用的狗並不容易,趙時死得如此草率,想必皇帝心中不舒服得很。
蕭天離卻是不急不慌,慢悠悠羅列出趙時的幾大罪狀,其中有一條便是當年趙時抄齊治的家時,中飽私囊私吞併應收進國庫的齊府家產,朝中衆臣聽罷,莫不惶然。
而皇帝看着蕭天離的目光卻有一些變化,這一手棋,自己這個兒子布得未免也太遠了些,從一開始就拿着趙時的把柄,能忍到今天才用,實在是個能忍善忍之人!
“就算趙時有罪也該交由三部會審,你動用私刑殘害朝廷命官,難得還不知反思?”皇帝語氣莫辯問道。
“兒臣本欲將其擒拿歸案,但趙時此人實在太過詭詐狡猾,竟欲半夜出逃,兒臣手下無奈之下與之交手,這纔將其擊斃!”反正人已經死了,這叫死無對證,當時到底是怎麼個情況也由着蕭天離瞎編,誰管趙時當裡在逃跑還在女人肚皮上快活呢。
皇帝當然對蕭天離這番胡說八道一個字也不信,可是卻也找不到什麼好的反駁理由,便冷冷說道:“如此說來,你還覺得你做對了?”
“正是。”蕭天離臉皮一向厚得令人髮指的,這會接下皇帝的話大氣兒也不喘一個,反而振振有詞:“兒臣覺得此等奸人朝中少一個算一個。”
“看來你去了一趟宣搖學了不少東西啊,對這青沂國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皇上試問的語氣很微妙。
“對!”這一回蕭天離答得斬釘截鐵,連目光都格外堅定。
皇帝看了一會兒蕭天離問着羣臣:“衆愛卿覺得呢?”
他們覺得?他們還能怎麼覺得?任誰都看得出這位新晉的太子殿下不僅手段狠辣,而且認定的事情哪怕是皇帝也拉不回頭,他們除了支持太子以外還有別的路嗎?
畢竟皇帝歸天之後,繼位的人可是蕭天離,他們總要爲子孫後代的出路想一想,得罪了這位未來的臨瀾國之主,他們還要不要活了?
“臣等覺得太子殿下去再好不過,以太子身份前往青沂國既合制式禮度,又能如太子所願天拓視野,此計甚好,甚好。”臣子們除了說此計甚好,還能有膽說別的嗎?
皇帝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將摺子將到太監手中,又由太監交到蕭天離手裡,只聽得他在上方悠悠說道:“如此,朕便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