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鄰居紛紛出來堵着門看熱鬧,哎呦,聽說這租了好久都租不出去的院子昨天租給了一戶了不得的人家了,就連縣官大老爺都連夜趕路趕過來專門侯在人家門口等着接見。
縣官能不來嗎?他吃晚飯的時候接到了消息,說有人來報官,報官就報官吧,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什麼事情等明天再說,結果人家遞進來一塊牌子,縣官一看,嚇得碗筷都丟了,直接跑去了衙門口。
哎呦喂,遞牌子的是平江王府的高等侍衛,人家可是明晃晃的五品官,可憐他這個小小的七品,能不趕緊屁滾尿流的跑出去迎接大駕嗎?
人家侍衛大人不光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大禮,那縣官一看這兩個被侍衛大人扭送來的傢伙,嘿!是五個州府都在通緝的大盜,他們兩個也是被通緝的不敢去縣城了,所以專門走鎮子上走,哪裡知道偏生眼睛長在了屁股上,撞到了葉傾城的手裡。
你說人家郡主娘娘咋就那麼客氣呢,來就來吧,還送這麼大的禮給縣官大人,縣官大人能不屁顛屁顛的連夜趕路到這小鎮子上來等候接見嗎?縣官大人已經預見到自己升官之路就在眼前了。
縣官大人在外面苦逼的等候着,葉傾城卻和秦韶不急不許的在這長蘑菇的屋子裡吃早飯。
“嘿,這房子有意思,又長蘑菇了。”葉傾城看着桌子腳上新出的蘑菇逗着樂對素和說道。
“奴婢也拿這桌子沒辦法了……”素和一臉的無辜,“昨天都清理了,誰知道早上還長。”
“生態好,就是這樣……”葉傾城哈哈一笑,“看它生命力這麼頑強就不用管了。”
秦韶拿腳的靴子去碰了碰那新鮮的小蘑菇,隨後看向了葉傾城,她果然不是前世的那個女人,那個女人若是見到這些,保管會尖叫。
“郡主,本縣的縣令在外求見。”秦韶大咧咧的端起了素和送來的碗,緩聲說道。“您見還是不見?”
“不是來求見你的嗎?”葉傾城很奇怪的看了看秦韶,“見我做啥?”
秦韶這才恍然,原來這位郡主殿下不是擺架子不見人,而是根本不知道人家巴巴的連夜趕路過來見她……
秦韶默,當他沒說。那縣官根本就不知道他在這裡好嗎?人家是專門來求見郡主殿下的。
郡主封號金尊玉貴,是人都想巴結了,更何況葉傾城還是一個受寵的郡主,人家親姨母是當朝的惠妃娘娘。
“聽說昨天郡主抓到的那兩個人是江洋大盜呢。還是被五個州府聯合通緝的。”素清笑着過來說道,“所以那位縣官大人一早就來侯着,要準備專門感謝郡主殿下呢。”
“呵呵噠,人是他抓的,和我沒關係。”葉傾城忙將功勞朝外推,用手指了指和她一個桌子上吃早飯的秦韶。“要感謝,就叫那縣官大人感謝秦大人好了。做人要低調!千萬不要搶風頭。”
她的名聲已經夠糟糕的,這件事情要是傳回京城不知道又要被說成什麼鬼樣子,所以葉傾城一聽馬上將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一股腦將所有的功勞都推到了秦韶的身上。雖然兩個人是她招惹的,但是也的確是秦韶出手抓的。
前世的葉傾城是最喜歡出風頭的,眼前這女孩顯然與前世的葉傾城大相徑庭,秦韶再度在心底默唸。
其實早上素和來叫他過來用膳的時候,他下意識是想拒絕的,不過想着現在葉傾城的古怪之處,他就不自覺的點了點頭,腳也順溜的挪了過來。
見秦韶在桌子上吃早飯吃的那麼安穩,好像這裡是他家一樣,葉傾城這纔想起來一件事,稍稍的撇嘴,趁着素和與素清出門去拿東西的瞬間,葉傾城壓低了聲音對秦韶說道,“你不是很討厭我嗎?幹嘛坐在這裡?”也不怕吃不下?
“臣給了飯錢了。”秦韶淡淡的擡眸看了她一眼,說道。
“哦。給了飯錢就好。”葉傾城點了點頭,重新拿起筷子,隨後回過味來,重點不在於飯錢好不好!怒摔!他這麼反常,讓她會覺得他有蛇精病的好嗎?
“素清的手藝不錯。”秦韶略擡眸,看着葉傾城一臉的便秘表情,接了一句。
“那你意思我出嫁還要帶着素清一起過去?”葉傾城斜睨他。古代人可是有很多陋習的,例如抱侍女上牀什麼的!葉傾城很鄙視的看着秦韶,原來是惦記上她的侍女了!
“隨郡主的喜歡。”秦韶依然淡淡的回道,“臣家裡的廚子也不錯。”
“會燒什麼?”葉傾城好奇的問道。呃!好吧是她想多了!人家不是惦記她的侍女。
“什麼都會,國公府裡有來自不同地方的廚子,郡主的口味是什麼?”秦韶反問道。“喜歡甜還是……”
“辣!越辣越夠味!”葉傾城一提到辣這個字,覺得自己的口水都生出不少,在王府之中王妃怕她吃辣長痘痘,不準廚子給她吃口味過重的飯菜,可憐她一個無肉不歡,無辣不歡的人,在王府真的是嘴巴里都要淡出鳥來,作爲了一個吃貨,她已經忍了好久了!
果然口味都變了,秦韶微微的垂下的眼簾,擋住了眸中的光芒,前世的葉傾城喜歡吃的是甜食。
“等郡主嫁來國公府,臣會叮囑一下廚子做一些符合郡主口味的菜餚。”秦韶繼續雲淡風輕的說道。
“真的嗎?”葉傾城眼睛一亮,恨不得馬上丟了碗筷,淚流滿面的握住秦韶的手,親人啊!可是找到組織了!瞬間,葉傾城一點都不覺得要出嫁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反而有了一點點的小期盼……作爲一個資深吃貨,真是爲了吃,不怕千山萬水!
“真的。”秦韶恰巧擡眸,碰上了葉傾城那“如狼似虎”的眸光,心底一顫,不過還是笑若春風的微微的勾起了脣。
“秦韶。”葉傾城看着秦韶脣畔綻放出來的那一絲笑意,朗朗如琨玉,端的是美人如花,不由呆了一呆,“我忽然發現你今天更帥了。”她說完心滿意足的埋頭開始扒飯,“我很好養,有肉,有辣椒就好!不會花你很多錢!重要的是我也貌美如花!”葉傾城生怕秦韶反悔,還不忘不遺餘力的推銷自己。
秦韶……
郡主的世界,臣不懂!這是在變相的對他說她想嫁嗎?
這個性格的葉傾城倒也不是那麼惹人生厭……秦韶開始看着自己的筷子頭微微的出神。
“秦大人在想什麼想的這麼出神?”葉傾城吃完飯見秦韶依然如同雕像一樣坐在一邊一動不動,保持着剛纔的姿勢,不由好奇的問道。
秦韶回過神來,見身側的少女一臉的探究的看着自己,她的目光晶亮透明,映出了自己的忡怔的神情,他忙側開臉去,“郡主與定王殿下……”他是想岔開話題的,哪裡知道鬼使神差的將這句話給問了出來,秦韶在心底嘆息了一聲,問了就問了吧,剛巧他也想知道現在的葉傾城對這件事情是怎麼看的,秦韶說完就重新凝視着葉傾城。
“你在想那事啊。”葉傾城的眉頭微微的一皺,“之前的我是怎麼樣的,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不過從邊城回來,我就好像重新活過了一回一樣。所以之前的發生過什麼,對於我來說都是前世,而現在的我纔是我的今生,我要努力的將我的今生活的精彩。所以我可以很負責以及很肯定的告訴你,對於定王殿下,我只將他當表哥一樣,沒有半點別的心思。你不用擔心我會如同傳聞那樣做出什麼不軌的事情。隨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葉傾城說完,站了起來,“誠如親大人所言,我們之間不過五年契約婚姻而已,五年之後,各不相干,我保證這五年之內安分守己,演好一切關於我該演的角色,所以秦大人放心吧。我不會給你丟人的。告辭。”
秦韶目送着葉傾城離去的背影,心口忽然微微的一堵,他有點不自在的收回自己的眼光。
雖然五年之約是事實,只是見她總是將這個掛在嘴邊,不住的提醒他,他也有點不悅。他還沒老到那麼健忘的地步。
秦大人憤然的扒了幾口飯……
縣官終於得到了接見,只是郡主娘娘不知所蹤,見到的卻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副指揮使秦大人。
明明坐在椅子上的那位爺生就了一幅好樣貌,眉長入鬢,豔若桃李,可是縣官大人就是覺得自己的雙腿在篩糠。錦衣衛啊!人見人怕的活閻王啊!陛下身邊的活森羅,有着生殺予奪的大權……
“行了,回去好好辦事。郡主殿下貴人事多,沒空見你。她的身份也不容泄露,否則你知道後果的。”秦韶慢條斯理的說道,聲音不怒自威,帶着幾分寒氣。
縣官雙腿發軟,“是是是,下官明白。不過大人,這個地方是不是太過簡陋了。不如請郡主娘娘與大人移駕去縣裡居住,好讓下官盡一下地主之誼。”
“不必了。”秦韶揮了揮手,“不過倒是有一件事情,你可以幫上忙。”
“大人請說,下官馬上照辦。”縣官大人擦着額頭上的汗,說道。
“回京的橋斷了,你看看能不能有辦法讓大家儘快的回到京城之中。”秦韶說道。
“有辦法有辦法。”縣官一聽馬上連聲說道,“若是大人不嫌棄,給下官一天的時間,下官可以找人搭起浮橋來。”
“恩。好。”秦韶點了點頭,端茶送客。
託縣官大老爺的努力,葉傾城一行人在第二天順利的通過了浮橋,終於回到了京城的地界。這不過二十多裡地的路程,她居然走了好幾天,葉傾城在看到王府大門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了,古代人出行太不容易了。
秦韶是着急回京的,他走之前只告假了兩天,這一耽誤卻是耽誤了好幾天的時間,他想知道的事情已經明瞭於心,也就沒什麼必要再在外面耗下去了。
等各自回到京城,葉傾城自然是被王妃寶貝的不行,知道她在外面被大雨困了好幾天,又是叫太醫,又是燉補品的前後一頓忙碌。
而秦韶則先去了一次府衙,交代了手上的事情,又去和指揮使大人告了罪,這纔回到國公府。
梅氏得了消息,兒子終於回來了,不安的翹首以盼,她們在京城也知道大水將橋弄壞了,阻礙住秦韶的消息,見兒子平安歸來,梅氏懸着心才放了下來。
“你與那郡主殿下是一起回來的?”梅氏聽了兒子的話之後微微的一驚,“那郡主能這麼聽話?”
“現在的郡主似乎與傳聞之中不太一樣。”秦韶說道。“兒子只是提醒了她一下,她很快就知道避嫌,所以兒子想,大概之前的郡主也只是因爲年紀小,被人寵壞了,所以做事情不計較後果,被人鑽了空子罷了。”
梅氏有點怪異的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這纔出去幾天,回來就幫着未來媳婦說話了……
“你之前不是堅決不肯娶她的嗎?”梅氏好奇的問道。“這才幾天的時間就變卦了?”
“之前是道聽途說了一些關於她不好的傳聞。”秦韶緩聲說道,“現在與她相處了幾天,察覺似乎傳言有誤。”
秦韶回想起自己這幾天與葉傾城相處的情形,不由嘴角露出了幾分淡淡的笑意。
梅氏也沒多想太多,見而自己脣角流露出略帶溫柔的笑意,梅氏心底也有點高興,意思是這個洛城郡主讓自己的兒子開竅了?只要兒子喜歡的不是男人,那就好辦!梅氏心底一直在糾結的一個疙瘩終於在這一刻給打開了。
“兒子啊,那你是喜歡上郡主了嗎?”梅氏小心翼翼的問道,想要最終證實一下。
“喜歡?”秦韶聞言一怔,怎麼可能喜歡!他下意識的就開始排斥,“不喜歡。只是因爲指婚對象是她而已。想要自己未來過的順心一點,就多想點她的好了。”
其實這葉傾城也沒什麼好的,即便現在披着葉傾城皮囊的人不是上一世的葉傾城了,可是現在的這個葉傾城也有點粗魯,不識禮儀,甚至還有點小狂妄。秦韶在努力的尋找着葉傾城的缺點,也不需要特別努力,隨隨便便就找出一大堆來。
秦韶終於舒坦了,他兩世要是都栽在一個女人手裡,真是辜負了他重活一回了。
五年之約而已,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秦韶的眸光有點微微的發涼。
“啊?那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梅氏剛剛放下去的心,再度懸到了嗓子眼裡,她的命好苦啊!
“不知道。”秦韶有點茫然的回了母親一句。
“兒子啊,若是你覺得郡主不錯的話,也就湊合着和她過一下吧。”梅氏現在反過來勸說秦韶。這個兒子有主見,能明辨是非,如果他都說葉傾城可能不是傳聞那樣的壞,那梅氏也不是不相信,既然郡主不壞,又是陛下給他的指婚對象的話,她還真希望自己未來的兒子與兒媳能和睦相處,不要叫她一顆老心總是在嗓子眼裡晃來晃去的,年紀大了,吃不消啊。
等秦韶從母親那邊出去之後,還在默默的思索着母親剛纔的問題。
他到底是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溫柔,賢淑,對他好,對母親好,對家裡人好,好像這樣也就夠了。
秦韶覺得自己身上有點涼意,而前世的葉傾城卻絲毫與這些都不搭邊,他怎麼會喜歡上那樣一個人……難道真的只是因爲他容貌被毀了嗎?秦韶不由微微的擡手摸上了自己的臉,如果這一世他的容貌也被毀了呢?現在的葉傾城會怎麼看他?還會如前世一樣欺騙他,與他虛與委蛇,等哄的他爲她做了那麼多之後再殘忍的將真相揭開,秦韶有點冷笑起來,真不知道那時候的葉傾城對着他被毀掉的容貌是忍着多大的噁心才能和他說出那麼纏綿悱惻的話來的。現在的秦韶覺得自己才應該是最應該覺得噁心的那個人,聽了那麼多虛僞的話,能不噁心嗎?
他的目光有些寒,爲什麼總要去想葉傾城!她都已經死在他的手裡一次了!現在的葉傾城不過就是佔據了她軀殼的一個遊魂罷了。
秦韶努力的甩去葉傾城對他種下的陰影,卻總是擺脫不了自己心頭的一絲陰霾。
葉妙城從女學裡面回來得知了葉傾城回府了,她馬上跑去了蘅蕪小築。
“快說說,這些天沒人欺負你吧。”葉傾城看到葉妙城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惹的葉妙城的心頭一熱。
“沒有。”葉妙城搖着頭,拉住了葉傾城的手,“都是我不好,害你吃那麼多苦。”
“傻子,你以爲我是去吃苦的嗎?”葉傾城爽朗的一笑,朝葉妙城眨了眨眼睛,“我在那邊可逍遙了。”葉傾城對葉妙城將自己在祠堂那邊的見聞說了一遍,說的葉妙城驚喜連連。
“照郡主這麼說,那秦家的那位叫秦睿的公子還真是好可憐。”葉妙城瞪大眼睛吃驚的說道。“他真的是因爲吃了不該吃的藥變成那樣的嗎?”
“我是這麼覺得,誰知道呢。一個健康的人在那樣的環境裡面都不會好了,更何況是一個身子本就虛弱的人。”葉傾城說道,“我看過他的那些補藥了,太猛了,像他那麼樣體質的人不能喝這種東西,傷胃,傷脾……”葉傾城說完也是一臉的遺憾,“我真難想象他們家人是怎麼想的。如果我是一個大夫是絕對不會開出那樣的補藥方子。”
葉妙城的母親殷側妃是出自太醫世家,自然明白葉傾城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只是她有點狐疑的看了看葉傾城,“郡主什麼時候也學過醫理了?”
艾瑪,說的高興說漏嘴了!葉傾城一呆,隨後馬上訕笑了起來,“那不是去你那邊給你體能訓練的時候順便看了看你屋子裡的醫書嗎?於是就隨便記住了一些。”
“我可是背了好久……”葉妙城深感吃驚的說道。
“唉,大概是天生就有點感興趣,所以一看就記住了。”葉傾城打着馬虎眼笑道,她馬上岔開話題,“對了,我不在的時候你有沒有偷懶?”
“絕對沒有。”葉妙城正色的搖了搖頭,“對了,那位南宮大人真的很好,他前幾天叫南宮逸軒送來了一個冊子,冊子上竟然是歷年來兵法策論的題目。”
“是我請他去弄的。”葉傾城彈了彈葉妙城的腦門,“不然你以爲人家閒的沒事了。不過他居然還真的辦到了,咱們也算是欠人家一個人情了。”
“哦。”葉妙城這才點了點頭。“冊子是在我那邊,回頭拿來給郡主一起參詳。”
“冊子是南宮逸軒交給你的?”葉傾城似笑非笑的對葉妙城說。
“是啊。”葉妙城絲毫沒有察覺到葉傾城話語之中的揶揄之意,傻乎乎的又點了點頭。
“這麼說你們私下見面了?”葉傾城用肩膀輕輕的撞了一下葉妙城。
“郡主!”葉妙城這才反應過來,跺腳嗔道,“不要亂說啊。”
“好好好。我可不敢亂說。”葉傾城知道她臉皮子薄,所以馬上告饒。兩個人嬉鬧了一陣子,葉妙城才從蘅蕪小築之中走出來。
葉妙城有點心不在焉的朝回走。
這幾天葉潞城與葉嫵城被關在各自的院子裡不準出門,沒人來着她的晦氣,她自是過的比較開心,但是一想到葉傾城也爲了她被罰去了宗祠之中,她的心底就很是過意不去。
如果不是她想着秦韶的話,也就不會惹出這麼多沒必要的事情了。
有些人終究只是有緣無分的,秦韶已經是葉傾城的未來夫君了,那她也只能將自己對他的那點小心思藏在心底的深處。
郡主對她是真心的好,她看得出來,如果說開始她接近郡主實屬無奈之舉,那現在倒是她的心甘情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