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龍爭虎鬥
羅盼不勝驚異,心想:"這怪東西真不像活人!"可這念頭也只是滾滾雷聲中的一道電光,稍縱即逝,手上絲毫不停,要以自己佔優勢的內力值轉化的暴力攻擊始終壓制着鬼吻,讓其無法轉守爲攻。當然,她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那把傳說中的神兵還是十分忌憚的,隨時騰出一部分內力來感知刀口真氣的走向,以免驟然從沒有提防的角度突襲自己,那就不免要受重傷。
酷頑見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其他三門既然不幫手,自然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這是你們衆神之戒內部的事。他五感盡失,全靠周圍的真氣流動感知戰鬥,情知這樣下去己方的人數優勢無法體現,眼下也顧不得單打獨鬥的規矩了,於是悄悄散放出古怪的氣味,幾具距離他很遠的屍體驀然接到命令,呼啦啦跳起來就要撲住羅盼。
的額頭,自己就也成了行屍走肉了。
可她跟高手打順了手,激動之下又心事重重,一時間忘記了屍體的特徵——它們幾乎不可能在肉搏上戰勝哪怕最弱的解禁者,卻因爲沒有思想而無畏無懼。羅盼不假思索地騰出百分之三十的精力以內力匯聚雙肘,手指如鉤向前對抗鬼吻,後肘卻在同一時刻抵禦數具屍體,這一心二用卻做得流暢完滿,實是登堂入室的一流境界,其他三門的解禁者同級別高手看在眼裡,都忍不住暗暗讚歎。
但她的後肘帶動的尖銳內力是奔着那幾具屍體的要害去的,可屍體又怎麼會害怕要害被制住呢?正如你用手指去戳活人的眼皮,任誰都要扎眼,可死人卻完全不必要,也不會有那種反應。那幾具屍體被如此厲害的內力擊中頭、喉嚨和月匈口,剎那間就骨斷筋折,數枚骨頭從中間斷裂轉而回刺內臟,一般人早就死了幾回了,可他們被這種衝擊打得七竅流血,甚至腦袋轉向手臂翻個兒,卻仍舊撲了上來,死死地抱住了羅盼。
羅盼大吃一驚,但凡不是眼前這種百年不遇的大陣仗,自己也絕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正要掙扎,更多的屍體黏上來,她只能反用內力向外震動,可這樣一來分出來對付鬼吻的驟減,鬼吻瞅準時機,向後異常鬼魅地飄走,到了一個自認爲安全的距離後極度詭異地折返,鐮刀對準羅盼的正臉送出。整個身子就像一隻飄蕩的黑色綢緞,輕悠悠又滿是悽慘的味道,完全不見一絲活氣。就這一手身法,足以引起全場喝彩,但大家都有點幸災樂禍,不願意爲他人叫好,何況這形象太過可怖,全統和自然之子崇尚暴力,總覺得殊不光明正大,對講求正統的他們而言,旁門左道再厲害也不屑一顧。
羅盼驚恐極了,總不能坐以待斃,拼着在一瞬間爆發內力將全部屍體震開,捱上擦邊球,也決不能被正面擊中。
也就在這時,欒祖拉迎風而至,喊道:"這麼多打一個,要臉嗎?"鬼吻騰出一隻手,鬼爪一樣的死灰色手掌迅速卷出一片黑乎乎的真氣,用於驅退欒祖拉,另一隻手仍然將鐮刀向前推進,他雖然自知一隻手能使用的內力有限,但鐮刀本身是可以增強功力的,就算不能一下子滅掉羅盼,也能讓她受重傷。
欒祖拉長笑聲中,人又飄近了酷頑,渾不似人間之軀,論身法的怪誕竟然不遜於鬼吻。羅盼見她明明可以救自己,卻還是一沾即走,分明是要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消耗大量內力去擺脫屍體的纏繞,又恨又怒,但沒空去表露情緒,這就要一聲大喊,全力排開這十多具屍體。
酷頑只是五感盡失,卻並非沒有喜怒哀樂,被縫住的嘴脣仍然向上微翹,心想你奈我何?五門之間互相都認定自己是正宗,多少都有點瞧不上對方的功夫,他覺得欒祖拉只有可能玩點魔術,全是虛招,沒有實打實的玩意兒,自己五感都不存在,她怎麼下手?你挑了我做對手,可我偏偏是你的剋星!
可就在這時,他陡然間感覺自己的眼睛睜開了,滿眼都是無法直視的閃光,幾乎要重新亮瞎視覺,當即一股清淚就淌了下來,隨即耳朵也雷聲滾滾,偶爾一炸,腦子也給震得疼痛欲裂,與此同時,滿嘴苦澀就像是嚐到了天底下最噁心的東西,鼻子也很配合地聞到了比腐爛很久的屍體還臭的氣味。
他是死囚出身,大難不死留了條性命,本來就邪僻喜靜,再加上幾百年跟屍體打交道,也比一般解禁者早進入了空明若虛的不動境界,這也不全是他境界高超所致,相當一部分原因是沒有遇到明顯強過自己的對手。這一下對方突然用幻術開啓自己的五感再行刺激,他明知五感依然喪失,就連開啓也不過是幻象,可卻偏偏無法抗拒,眼睜睜地等着中招,心中的恐懼就遠遠不是死亡所能比擬的了。
酷頑手舞足蹈,內力傾瀉護住身體,這才略微好了一些。但他遠距離控制的那些屍體卻全部脫靶。屍體們稍一鬆懈,羅盼立即抓住了這千分之一秒的機會,轟然砸開他們,隨即遠揚,避免消耗之前所構想的巨大內力。鬼吻見她脫離,再追上去用鐮刀刺殺必然效果大打折扣,倒不如跟她慢慢對峙,再伺機找出她的破綻來。
羅盼落地後與欒祖拉一左一右,互相看看,都是情緒複雜。欒祖拉在剛纔確實起了要拋棄羅盼的念頭,可又突然想到羅盼知道"聖殿"的位置,萬萬不能就這麼放棄,可她已經舍鬼吻而攻酷頑,不得已,只能硬着頭皮試試看攻擊正主兒能不能影響被操控的屍體。這一下大舉奏功,她也不免得意,朝羅盼眨了幾下眼,表示這本來就是她估算好的計劃。羅盼當然心知肚明她沒那麼好心,可這時候不宜翻臉,便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再度騰起,衝着酷頑和鬼吻撲過去。
酷頑雙手一分一合,大批屍體呼啦啦向前擋住。而鬼吻則上下左右高速顫動鐮刀,轉眼就用刀口爲媒介釋放的幽冥真氣製作了一道半球狀的防護膜。他不是修氣一脈,但使用冷兵器的手法已經極爲高明,就算全統這邊二老二少四名解禁者高手也都不禁咋舌,暗暗與自己做個虛擬比較。
誰料羅盼和欒祖拉居然不守備自身空門,大開大合地撲了過來,如同之前的屍體一般,看上去分明是想要自殺。酷頑和鬼吻大驚之餘,實在猜不出她倆爲什麼這麼做,如要勝她倆也太過容易,以爲另有詭計,仍然不敢順勢刺殺,而是繼續加厚自己的防護層。
可在其他三門看來,羅盼和欒祖拉早就向後急退,可酷頑和鬼吻卻絲毫不覺,仍舊對着空氣做防禦姿態,而且還審慎小心,一絲不苟。換句話說,酷頑和鬼吻簡直是在跟空氣打架,而且還打得如此陶醉投入,就像敵人真的在猛惡異常地進攻似的。
王樹林雖然眼下還打不過周燕燕和凌秀琴,卻因爲見識廣博立即明白了這個道理。欒祖拉用就連解禁者也難以想象的逼真幻術虛構出兩個不要命攻擊鬼吻和酷頑的假身子,空出的時間則用來讓真身撤退。
果然,兩人落地後倏然背對背翻滾着退卻,接着四手齊刷刷向外平推,四道內力直奔白新月的隊伍。除了雙臉巫和三個徒弟外,其他七八個都被逼得手忙腳亂,應接不暇,即便被內力擦過劇痛無比,也想不出到底爲什麼這倆人在衆神之戒那邊打得正激烈,怎麼突然就過來了。
雙臉巫卻對欒祖拉的秉性很瞭解,對她的極度詭詐早有提防,況且白新月的高手級都能做一定的預言,儘管不如欒祖拉那樣預言百年後的大事,卻對幾分鐘後的戰鬥可能性用極短的時間做出各種評估分析。就算欒祖拉這一招也僅僅是雙臉巫評估結果中的一種,可雙臉巫在那一霎也確實同時做好了幾手防禦準備。這在普通人眼裡幾乎可以算是莫名其妙的幾秒場景,卻蘊含着解禁者當事人幾番生生死死。
周燕燕突然開口說:"我說,聽我說,在這兒很危險,咱們逃走吧!"
凌秀琴嚇了一跳:"你瘋了!咱們的師父都逃不了!再說這麼幹,師父是不可能放過咱們的!她倆現在還要咱們一起支援呢!"
周燕燕冷冷一笑:"你的膽子太小了……"
"那……那他怎麼辦?"凌秀琴也不是不爲所動。
周燕燕恨恨地看着王樹林:"你還指望他?帶着他,時時刻刻要承受這一百來個解禁者的目光關注,就是神仙也跑不出去!就算他這能從’聖殿’裡找到’神的手卷’,那還不是便宜了他自己?你我的修爲,連入門的功夫都沒學全,能學那麼高明的學問嗎?千辛萬苦,說不定半路就被幹掉了!我們還是逃吧!找個團隊,仍然能當老大,到時候找機會跟了鋼谷走,一樣可以有成功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