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越走越荒涼
電影電視劇裡的殭屍不是這樣的啊!陽光怎麼會殺死它們?還是說陽光裡有什麼成分,比如說紫外線,是它們受不了的?難道它們其實並不是殭屍,而是真的來自地獄的魔鬼?那巨怪那麼強大,面對陽光時,卻跟其他的殭屍沒什麼區別!只有吸血鬼才這樣啊,這些殭屍卻不光是吸血,而是直接吃血肉!還是說,它們太着急了,來不及等到血流出來?
隨着其他疑惑還算順利的解決,他迎來了一個最大的疑惑:"那我呢?在殭屍看來,我也跟殭屍一樣。那爲什麼陽光對我沒作用呢?"雖然他始終記得,自己一直不太喜歡強烈的陽光。
此時此刻,王樹林的心情反而變得好了一些,彷彿陽光也使得五臟六腑內雲開霧散,出現了晴天。他思忖着殭屍抓不到自己,又跑得這麼慢,太陽一出來就都曬化了,那說明這個末世還不是那麼令人絕望……他已經能看得清影視城大樓的方向,便朝那個方向全力跑去。路上經過一輛自行車,上面還坐着半截人的屍體,估計是被那巨怪扯斷了上半身,否則只是單純被殭屍吃咬的話,也一定會全部感染,陽光會將其曬得片甲不留。
他還是無法對半截身體和口賁身寸在外的大量下水徹底適應,一邊捂着鼻子,一邊用力擡起自行車,甩掉碎肉,騎了上去。這一路上他看到不少衣服的碎片在空中飄舞,有的掛到枝頭,引來烏鴉的陣陣怪叫,顯得尤其可怖。昨天上午劇組的那羣人突然變異很有可能是喝了集體供應的心渴望飲料,接着立即被太陽曬化。而太陽落山後再變成殭屍的人們等到今早,已經成了"資深"殭屍,這樣一來,本來就因爲到處晃悠而破爛的衣服也就隨着陽光燒焦身體一併燒壞,而沒有像昨天上午那個拍戲大院裡衣服保存得那樣完整。
然而陽光也只出來這一小會兒,遠處工廠排放的大量廢氣再一次給厚重的雲層注入了有毒的黑色,整個太陽從地平線升起時,又如同被裝進了一個深色塑料袋,瞬間扼殺了光彩。殭屍的數量太多,還有些剛剛開始灼燒的殭屍剛剛被陰影重新籠罩,又開始有了活力。王樹林不敢怠慢放鬆,快速蹬着自行車,殭屍們順着風嗅着他的氣味,最多看一眼或者側耳傾聽,沒有誰想要撲倒他的自行車。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那棟影視城管理大樓,生怕再遇上別的巨怪或者其他什麼奇形怪狀的變異體。
幸虧還算順利,路上沒有看到別的大傢伙,但有幾個殭屍像蛤蟆一樣雙手着地後腳亂蹬,蹦躂得也比一般殭屍快,將來要是能救出同伴來,也得提醒他們格外小心。還有幾隻殭屍狗在啃食破敗不堪的一具女屍,好在那些狗都是些吉女圭女圭泰迪一類,也不會造成多大的威脅。
王樹林終於跑到影視城大樓,可他驀然發現,這附近一個人也沒有,或者說,從剛纔跑出來直線前往這裡的三十多分鐘自行車程,根本也就沒看到活人。也許上了大街的活人都成了食物,而其他的活人只敢留在各自的房間裡。
遺憾的是,他連大門也進不去。停電、無信號、無網絡,沉重的巨門根本不會識別他。他壯着膽子在樓下喊了幾嗓子郝明亮的名字,喊一下換一個位置,以免吸引來那些暴虐型的變種殭屍。然而他這幾嗓子倒不能說一點兒效果沒有--幾乎各個樓層的窗口都有幾個呃呃呃直叫的腐爛面孔循聲開始用腦袋撞&擊玻璃。
王樹林心裡一寒,知道這棟大樓也完蛋了。接下來的順序是快速跑到住處尋找老戴和劉佳男,然後去"愛我就帶我走吧"節目包租的賓館裡找孫耀南和孟欣,然後還有在這附近城市的康小蕾……康小蕾就算了吧,跟她畢竟不是結拜關係,只能求神保佑他。接下來,就要開一輛全尺寸的越野車前往雲口!
可是等他累得滿頭大汗來跑到住處,卻發現誰也不在,家裡空蕩蕩地靜得可怕,還不如有個殭屍在"餓啊餓"地遊蕩。他不甘心,又到地下室翻箱倒櫃,可還是一無所獲。他沮喪之極地回到一樓,卻猛然看到對着他的大門窗上貼着一張紙:"樹林。你到底還是揹着我留了一手。出現了重大變故,我有緊急任務必須馬上撤離,等一切安定後,你必須主動找我說清楚,不然等我找到你的時候,咱們就沒有任何交情可講了。這兩個叛國者,我帶走了。你自求多福吧。"落款是"郝明亮"。
王樹林又氣又急,抄起拖鞋摔了過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半天才靜下來,想:"也好,他倆跟着我也不一定真能有前途,說不定被郝明亮抓走,還有活下來的希望。鋼谷政府再怎麼着冷酷無情,也不可能跟殭屍一樣只會殺戮。也許他們還用得着老戴來設陷阱抓捕白新月組織成員,也許他們還需要劉佳男來控制心渴望集團……對不起,二位,我只能祝福你們了。"
他不想浪費時間,跳起來衝出門,迎面遇到一個經過的殭屍,砰地一聲撞了個滿懷。仔細一瞧,居然是一個高大的執法員,顯然只是普通人類而不是解禁者,但最少這說明,災難甚至威脅到了政府,連執法者也不能保全自己。執法員力氣比較大,摁住他好一頓嗅,這才悻悻地放棄。他戴着大蓋帽、墨鏡和手套,全身的皮膚都恰到好處地沒暴露在陽光下,因此反倒躲過一劫。
王樹林的衣服已經成了乞丐裝,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扮演丐幫成員。他本想借用一下這位執法員的衣服,可一來對從屍體上扒衣服感到不舒服,二來就是換衣服也不想繼續穿制服了,畢竟鋼谷對普通百姓的管制還是比較嚴厲,到了亂世公務人員是福是禍還說不準,真是不敢再招惹是非了。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覺得這傢伙人高馬大,衣服不合適不說,也夠嗆能打得過,還是趁機埋伏一個比較瘦弱的吧。
正想着,他又猛然想起,也許屋內還有多餘的衣服呢!他忙不迭地衝進屋,選了兩件厚實幹淨的衣服和褲子換上,再又充滿希望地扒拉辦公桌看看有沒有可能還給他配了一把接送公車的備用鑰匙,可惜這是個奢望,到底沒找到。於是他又把冰箱裡剩餘的一些巧克力、礦泉水、熟食和麪包油餅裝入一個揹包背在身上,腰間跨上那把半截刀,跑出門蹬上自行車。
然而等到了節目組的賓館,除了幾個身穿禮服但肌膚已經發灰的殭屍在幽暗的樓道里徘徊彳亍,再無一人,甚至別說活人,連殭屍也沒了,太陽一出來,外面院子裡的都曬了個乾淨,只剩下一些燒焦的衣服碎片,偶爾被風帶起,送到悲冷的穹窿中裝飾呼嘯而過的烏鴉。也許那些烏鴉也變成了另一個世界的邪鳥,王樹林偶爾擡頭時看到它們的紅色眼睛同樣寫着地獄的血腥氣。
他一陣陣地失落,雖然老戴和劉佳男與自己精神交流甚佳,雖說交往時間短但已經算是一流的朋友,比孫耀南和孟欣親密一些,可自己跟孫、孟結拜過,這就要負責到底,否則還算什麼大哥?如今這四個人一個也找不到,難道這一路是註定孤獨的旅途?正如他的相親路那樣總也看不到終點?
越走越荒涼。
但他努力安慰自己:能就這麼走着,卻可以無視四面八方躲藏在黑暗中的殭屍,這已經是老天爺眷顧自己這個孤獨了三十多年的相親大王,給自己的特殊優待了。此消彼長,焉知那些已經找到對象的男女們,不會因爲這場災難而天人永隔呢?
等失落無比地走出院落後,才略微感到一點欣慰:他發現地面有輪胎的痕跡,這輪胎屬於那輛他總也沒找到的節目組大巴車。也許那大巴車滿載了包括孫耀南和孟欣在內的倖存者,順利地逃出來了?
令人觸目驚心的是,那輪胎的痕跡間到處散落着血肉碎片,到了大門拐角處,他看到了另一個半截的女性屍體,兩條大腿東西各一條,腰部以上全部撕&裂被車帶到了遠方,剩下的臀部孤零零地在路上鋪着,就像一塊肉乎乎的巨*大真菌,只是上面已經爬滿了白花花的蛆。這雙仍算健美的年輕大腿應該也屬於一個參加節目的年輕姑娘,可惜,也許她在這世上本來就找不到對象,就跟自己一樣,於是便被死神無情地拖進了地獄。
他蹲下仔細地看了看。就算是一塊殘存破敗的屍體碎塊,但畢竟是女人的大腿,他除了感到可怕,居然仍會臉紅。這條腿如此修長,腿的主人的身高最少也應該再一米六五以上,而孟欣小巧玲瓏,這應該不是她……
要不……順着這輪胎瞧瞧去?
他立馬否定了這個荒誕的想法。自己的自行車哪能跑得過大客車?他也很清楚這只不過是表面上的藉口。要知道,這輛大巴上還有一大堆牛樂樂卓曉青這類跟自己相過親的年輕女性,在和平年代她們就都很討厭自己,在這個亂世,她們有什麼理由不像牛樂樂那夥人一樣見到自己就動刀動槍呢?假如這節目組也有槍的話。
吃一塹長一智,他最終還是放棄了,轉而到處看有沒有合適的越野車,全尺寸的當然最佳,因爲就算沒有那四個同伴,可將來還要算上自己的爸媽和其他親戚。他看來看去,到處都是跑車和加長禮賓車,越野車根本看不到。
驀然,他搜索到一輛破舊之極的雪佛蘭"拖鞋"皮卡,雖然不上檔次,但現在實用第一。這車又寬又大,看上去很威猛,只是好久沒刷了,就像是從石灰堆裡扒出來的。最令人高興的是,車窗裡有個傢伙在呃呃呃地流着哈喇子,顯然它是變異後忘了怎麼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了。這麼說來,鑰匙也在上面!最起碼它的手機在身上,也可以當鑰匙用!王樹林滿意地想:"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