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給陌生人開門
翟靜見卓曉青一直在吃,好像是用持續吃東西來驅散恐懼穩定情緒,便不大客氣地說:"照你這麼吃,咱們這東西就撐不了幾天了。你不是模特嗎?大晚上的吃這麼多?再說這多吃如果形成習慣,那就很容易以後餓死。"
卓曉青很不滿,針鋒相對:"你兒子吃的比我多。"
"他長身體!你什麼素質,跟一個孩子比?不害臊?"
卓曉青正要再說,王樹林撕了一塊自己的麪包給她。翟靜俏臉一板:"幹什麼?心疼了?憐香惜玉了?不錯啊,進步廷快的!"
王樹林不想跟她吵:"少說點話,保存體力。這是我自己的份額,沒多拿。"
翟靜冷哼一聲:"人家可都是跟大官兒大老闆的,你給她一倉庫麪包她也不跟你。"
卓曉青也不喜歡翟靜誤會自己,於是不領王樹林的情:"我不吃麪包。我要吃肉。"
翟靜柳眉豎起:"你看沒看見?這才半天時間,慣出公主的毛病了!"
王樹林和卓曉青都沒做聲,翟靜略有尷尬,推了一把正在畫畫的貝貝:"你就知道玩兒!這下好了,亂世了,不用上學了,美了吧?人家有文化有知識的,政府都看重,保管都派軍隊去救援了,等秩序一恢復就肯定重用。你這樣的,就等着上街被人打斷腿當乞丐吧!你說你要模樣沒模樣,要是有個好模樣,勾*引個富婆或者女色*狼,說不定還專門把你養起來供你吃喝呢!滾上樓睡覺去!"
貝貝悻悻地小聲嘟囔着上了樓。王樹林認識的大部分女性都尖酸刻薄,翟靜由於還是個年輕母親,已經沒有了女孩的羞澀感,自然比尚未結婚的康小蕾嘴巴更毒。
卓曉青不理會翟靜的諷刺。的確,她在和平年代當過大老闆的二女乃,甚至去過蠶繭旅遊,一個包就等於翟靜半年的工資,雖然世道大變,但她的優越感並未消失,於是不跟翟靜一般見識。
沉默了少頃,卓曉青居然主動跟王樹林搭話:"王樹林,你當時在追江海濤他們的車,你追上了以後打算怎麼辦?"
王樹林想也沒想就回答道:"不知道。我沒想。"
卓曉青盯着他問:"你會殺他們嗎?"
王樹林回答得很爽快也在她意料之中:"不知道。我沒想。"但他忽然反問:"是不是在你們這些時髦人眼裡,我是個頭腦簡單,沒有獨立思想的人?"
卓曉青愕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王樹林點點頭:"不過你們這個觀點也許是對的。我這人雖然不能說脾氣好,可也不容易生氣。一旦生氣了,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可能有時候就不受腦子支配了。我當時很生氣,有點失去理智了,只想要追上去,至於到底追上之後再做什麼,我也不清楚。也有可能他們還會朝我射箭,接着……也可能我就……"他站起來收拾了一下碗筷,"回憶這些都沒意思,睡吧。就不用洗碗了,碗櫃裡還有很多。我們不在這裡長住,明天白天我出門找車,找到以後就回來接你們。"
翟靜冷笑道:"真有共同語言呀。呵呵。"她後面這聲"呵呵"很重,但還是沒有掩蓋住門外的敲門聲。
三個人立即緊張起來,面面相覷。翟靜呼地一聲將蠟燭吹滅,然後抓起身旁早就準備好的菜刀。王樹林和卓曉青也一人拿了一把。王樹林示意他們不要動,隨即悄悄站起來,朝門走去。
黑夜裡,他的視力雖然不至於如在白晝,可比翟靜和卓曉青強太多了,即便打開貓眼朝外看,他也能大體看得出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輪廓。至於說到底是殭屍還是人也不難判斷,殭屍無所謂顧忌,更不會偷襲,來的時候會發出呃呃的叫聲,並且無規律地撞門,而這個傢伙縮在牆角,喘&息聲很輕,現在是在儘量躡手躡腳。
就這麼在黑暗中對峙了一分多鐘,外面那人輕聲喊:"屋裡有人吧?救救我吧!"
翟靜站起來悄聲問王樹林:"就一個男的?"王樹林點點頭。翟靜便壯起膽子問:"你是誰?發生什麼事了?"
那人央求道:"能進去再說嗎?"外面隱隱傳來了殭屍低沉的發音。那人嚇得提高了一點聲音:"求求你們了!"
王樹林就要開門,翟靜卻一把拉住,焦急地問:"你瘋了?你知道他是好人壞人?"
王樹林搖搖頭:"我不開門,他在門口大喊大叫,殭屍全都圍過來,你覺得比讓他進來安全麼?"
翟靜一愣:"喲,腦子比以前好使了。這難道就是愛情的結果?"
王樹林不理會她的諷刺,拉開了門。翟靜在旁邊舉着菜刀,以靜制動。其實她親眼見識過王樹林的本領,一次兩次還可以說是眼花看錯了,連續這麼多次,她雖然追究不出原因,但足夠確定王樹林最起碼能一個打好幾個手持冷兵器的人,因此也勉強算是有恃無恐。
卓曉青對於沒有徵求她的意見而強烈不滿,可她比較內斂,想到自己也是有求於人的病號,便沒有表現出來。常年跟大官和大老闆在一起,她也被灌輸過"要有大局觀"的迷魂湯,很清楚在外人面前一定要顯得很團結,否則不利於對新人的馴化。
那人一被放進來就就地打了個滾,雙手摁在地上:"謝謝各位救命之恩,必須涌泉相報!"
卓曉青比王樹林和翟靜的心機都深,頓時引發了疑慮,她覺得這人的這套動作和話不但不能說明他知恩圖報,反而能說明他很懂得揣摩人的心理,先雙手摁在地上表示馴服和真誠,打消屋子主人的疑慮,再用感恩的話來安撫主人,這恐怕是早就想好了的。
王樹林趕緊關上門,等到外面"巡邏"的殭屍們漸漸離去,才重新悄悄點上蠟燭。火光映出那人的臉,很普通。他看清屋內的人後略微詫異:"哦,只有你們三人……"
他這話說出口立即停住,可卓曉青和翟靜都有所警覺,因爲這人在對屋內的實力進行評估。或者準確地說,這人獐頭鼠目一看就很猥瑣,個子不高,可以說比王樹林更不討女性喜歡,因此翟靜和卓曉青對他的形貌產生了厭惡情緒,纔會冷靜地觀察他。
那人很快注意到這個問題,於是忙自我介紹:"我叫聞傑,是來旅遊的。誰想到我們導遊忽然就開始咬人了,然後他們又被太陽曬化了……我很多人都以爲是特效電影,看了老半天才想起來要逃跑已經晚了,要不是我命大躲在拍攝地的酒缸裡面,酒味蓋住了我的氣味,它們肯定也把我給吃了……我在酒缸裡呆了一晚上,又餓又困……今天早上出來趕路,一直順着光線比較充足的路走,整整四頓飯沒吃……大哥,兩位大姐,能給口吃的嗎?"
他得有三十七八,管三個年輕人叫大哥大姐,顯得很弱勢,也容易引起好感。卓曉青和翟靜對視一眼,卻不跟王樹林對視,這是女人之間特有的交流,她倆用眼神交換信息:"看來這人只是形貌猥瑣,並不是惡人。想必是經常拍領導馬屁懂得阿諛奉承,不見得有惡意。"
連吃了三個燒餅一盤子牛肉片和四根火腿腸,咕嘟咕嘟灌下一整瓶礦泉水,這才停住,呼哧呼哧地直喘。過了一陣,他愜意地向後一仰脖子:"唉,活過來了,全靠你們,大恩不言謝。"
王樹林等人都是一笑,紛紛表示這是應該做的。
聞傑環視了一圈,說:"這不是你們的房子吧?"
"嗯,我們也是逃難者。"
聞傑又看了一眼卓曉青:"這……這位大姐的傷……不是被殭屍咬的吧?"
卓曉青淡淡一笑:"不是,不然他倆肯定不讓我進來。你可真是個細心的人哪。"她分別微微諷刺了翟靜和聞傑。
聞傑忙莫着後腦勺尷尬地笑:"哈哈,姐,你看我這不會說話的,你們剛給我吃喝,我感激都還來不及呢。你們理解一下,我是太害怕了……"
卓曉青還是一臉恬淡:"不客氣。理解。"
"就你們三位嗎?還有同伴出去求援了嗎?"他把"個"換成"位"字,重複了一遍最大的疑惑。
"沒,就我們三個。"翟靜強調一遍。其實她兒子已經上二樓睡了,但她不想說出來,總覺得就像授人以柄,是個隱患。
"這樣啊……那你們……有什麼武器嗎?"聞傑柔聲說,"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兩位美麗的年輕女士和一位不是很強壯的男同胞,能堅強地存活下來,想必也不是全靠運氣吧?"
他的恭維很勉強,但還是起了作用。翟靜儘管有疑慮,卻還是說:"就這麼幾把菜刀,也都是廚房裡的。我們確實很幸運,多少比我們強壯的男人都被咬死了,感染了……"
話音剛落,聞傑就笑了。可他這一笑,王樹林倒沒注意,卓曉青和翟靜卻立即發現他的笑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可以說,陰險、奸猾、污穢和亢奮都曝露無疑。
陡然間,他剛纔不知什麼時候一直放在包裡的右手忽然一擡,只聽嗖地一聲很尖銳的聲響,王樹林一頭撞到牆壁上,一動不動了。
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