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黑死傳說
此島終年被霧氣籠罩,原本籍籍無名,近百年來卻被來往船伕稱爲"千蝠島"。便是常年在海上討生活的,也唯恐避之不及,人人談島色變,一個不小心將船駛到那裡,多半連命也不保。而常人要尋之,也是極難,海圖遇到遍天大霧,也斷然不濟半點事。崖山常有漁民失蹤,都傳言是被千蝠島上的妖魔吸了魂魄害死,怨靈不得超生,便在海上東遊西蕩,煞是怕人。這邊還好,到了大小螺珠以東,尋常漁夫除了供奉海神娘娘和龍王爺,也要供蝙蝠太歲,出海前要獻上新鮮牛羊血,讓蝙蝠太歲吃得飽了,方能保他平安歸來。
豈料當朝太師伯顏細作甚多,打探到了此島上藏有百年天外神物,如能打造兵器,當更利於蒙古天下穩固,便派兵船前往。而當朝唯一可與伯顏抗衡的便是掌管朝廷財脈的高麗大太監樸不花,也是全統安插在朝廷內的解禁者。樸不花依照組織命令,堅決阻撓伯顏兵船前往,無奈他武功雖強,天下事卻無法單憑武力一決。之後伯顏順利得到此石塊,之後蒙古大軍西征黑海克里米亞半島,就將此石運往西域,請色目人能工巧匠打造。
誰料兵器是打造出來了,一股黑色奇病卻蔓延開來。起先蒙古軍隊不以爲意,甚至正好藉機將死掉的屍體用巨型投石機彈射到卡法城中,誰料屍體入城後立即產生了屍變,居然死而復生併吞食活人血肉,被咬傷抓傷後的人也被同化,一*夜之間,卡法變成了死亡之城,而次日陽光普照,所有被感染的吸血殭屍又灰飛煙滅。老鼠被感染後成了吸血妖鼠,鑽入陰暗處,有的甚至在黑夜裡迅速異化長出翅膀,彷彿蝙蝠,迅速傳染剩餘的人類。隨後蒙古軍隊也遭殃不說,歐羅巴泰西之地數以百計的國家城邦全部未能倖免,至少有三千多萬人死亡,幾乎相當於泰西人口的一半。災難持續了近一個世紀,才被陽光漸漸恢復。這一場天譴巨災雖然並未親歷,想起本門前輩回憶時心有餘悸的表情,卻也十足膽寒。
想到這裡,南宮準驚恐與兇惡的光芒交織在眼神中,王樹林嚇得也嗷一聲跳起來,但他早就不知不覺地靠內力的本能衝破所有被封住的穴道,只是沒有經驗所以一直不知道而已,這時候跳起來才恍然大悟。
南宮準儘管今天一次比一次吃驚,可怎麼也習慣不了,他雄心陡起,就不信治不了這小子,於是早就將已經蓄力多時的指尖精準地射向王樹林的膻中穴。一來近在咫尺,二來南宮準早有預謀並且手法精妙絕倫,無論如何王樹林都避無可避,於是再度中指,上一指威力尚未全消,劇痛仍在,再來一次就像海嘯時的浪疊浪,當即將王樹林的五臟六腑攪得翻江倒海。
然而也就在這一瞬,王樹林想也不想,也學着南宮準一樣朝着他並指射氣,雖然動作拙笨,內力也發揮不出多少,可總歸基數太大,南宮準只覺得破空聲大作,就像近距離聽到炮聲一樣,結結實實嚇得一身冷汗。好在他身負絕藝,就算在這電光火石之際也能拔身而起,遠遠地彈射向空中,並且空中發掌,打在橫樑和吊燈上借力,這纔在半空裡緩了幾秒,徹底躲過了這一擊,這才輕柔地落了地。
南宮準這一手驚世駭俗的功夫足夠震驚當場,別說完全沒有解禁的普通"大臣"們都只覺得光芒刺眼,一陣陣頭暈目眩,甚至趴在地上嘔吐起來,體力稍微弱些的甚至昏了過去,就算是眼前的幾個民間解禁者也眼花繚亂,目不暇給。
但南宮準的驚駭程度完全不遜於其他人,他實在沒想到一個完全沒有受訓的解禁者,竟然只看過他打了五次穴的手法,竟然也能模仿個二三成,這人是不是假裝呆傻,其實是個聰明絕丁頁的奇才?他驚魂未定,暗忖道:"不對!他肯定跟餘傲有點關係,不然斷無可能長得那麼像!跟餘傲有血緣關係的話,那就不可能真的蠢笨。可他哪來這般雄厚的內力?適才那一指笨拙可笑,即便距離如此之近我也能避得開,可萬一被擦中,那麼強的內力產生的力道足夠給我造成內傷……"
可總算他對自己的得意功夫也有足夠的自信,看了一眼王樹林,後者已經因爲這連續兩次指力昏死過去,起碼暫時醒不來了,雖然適才的反擊嚇了他一大跳,但也是瀕死掙扎而已。
即便如此,南宮準還是怕他再一次醒來,這人實在棘手,萬一跟自己敵對可是個大麻煩,於是手一張,手旁薛立峰腰帶上的匕首開始嗆啷啷鳴響起來。整個朝堂只有薛立峰敢帶着貼身匕首上殿,雖然他的拳腳比刀劍厲害得多,也完全不需要這樣,但爲了表現自己與衆不同的地位就隨身帶着,以彰顯身份。這時候見南宮準竟然能隔空取物,更是驚恐萬狀,以爲他要殺自己。
經過訓練的解禁者,只要內力雄厚並且用得巧妙,一兩米內的隔空取物倒也不難,當然,各派所用原理不同,全統是靠內力催動氣流運轉,鋼谷則是靠自身產生磁力和電力來吸引金屬。南宮準拿到匕首後,凝氣於上,只見匕首的邊緣繞出一道隱隱的磚紅色線條,漸漸炙烤出陣陣白氣。古代的東方解禁者沒有熱兵器,即便有也認爲是鋼谷的奇技淫巧不屑於用,只使用普通刀劍,但這刀劍卻不等同於一般人類武者手臂的延長,而是作爲真氣凝聚爆發的媒介。等這匕首全部變紅後,南宮準便毫不猶豫地向王樹林的腦袋猛地一紮。
誰料剛一撞上,刀子碎裂,王樹林臉上倏然一道血光疤痕,疼得他嗷嗷大叫,又醒轉過來,南宮準只覺得撞上了高山大河,洶涌澎湃無窮無盡的內力成倍反擊過來,幸虧他早有預算,這才及時受力,無奈力道太大,轟隆隆將他整個身軀帶起掀出很遠。但他畢竟是全統培養的正宗解禁者武術家,大驚失色之餘仍能後發先至,雙掌合起將自身內力聚到掌中,形成一道還算有效的緩衝氣牆。他很清楚這氣牆也延緩不了多久,可能趁此機會改變方向逃走。
果然,氣牆立即被拆成碎片,好在南宮準的武藝精湛沉醇,身體已經到了大廳牆壁邊緣,四下游走不斷拍掌,這才漸漸消除了這股力道,然而左肩頭還是沒能躲過,隱隱紅腫,左手臂活動了老半天才漸漸恢復知覺。他心驚膽戰地想:"就算他打不過我,可我卻同樣怎麼也奈何不了他……這小王八蛋是殺不死的嗎?忒也奢遮!枉我修煉了全統正宗武功一百五十多年,在師兄弟裡不說是前列,最少也是中等……看來當今這世道上,除了被鋼谷關押的更老一輩的俠隱耆宿外,整個全統也只有樸師姐和海島師兄才能徹底殺了他……既然殺不死他,那也就算了,不必非把他逼成我的敵人……"
想到這裡,他的態度柔和了很多,說道:"小子,我只是試試你的本事,你不用害怕。"
王樹林被他打得一陣陣嘔吐,甚至發起燒來,百骸欲散,自從解禁以來從沒被人打得這麼慘,簡直毫無還手之力,實在是被他嚇怕了,也只得有氣無力地說:"南宮老前輩……我……我可對你沒惡意,咱們這就停下來別打了吧……"
南宮準巴不得他這麼說,可臉上還是保持住威嚴,冷冷地說:"看你對老夫還算恭敬有加,老夫就對你網開一面吧。"立即盤腿打坐,重新疏導真氣。
但兩人還是特別防範對方,於是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南宮準倒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可總覺得應該還有機會掌控全局,可當他忽然看到王樹林臉上的刀痕好像比剛纔小了許多,更是震驚得舌撟不下。一般刀劍和子彈在解禁者身上最多會造成輕微的擦傷,而被同類以內力真氣催動的刀劍媒介擊中的話,就會像普通人一樣產生流血的傷口,不過癒合的速度仍比普通人快。但即便如此,南宮準從未見過任何解禁者能迅速癒合傷口,便有些頹然,也暫時放棄了尋機反撲的打算。當然,其師祖、師父雖然沒顯出這份迅速癒合傷口的本事,卻也不見得不會,他們已臻化境登峰造極,自己入門兩百多年,從沒見過師父受傷,自然也用不上這本事了,南宮準估計,只要內力達到一定積蓄,也許都能做得到。
他的心緒起伏難定,好容易平息之後,卻猛然感受到周圍的呼吸裡,王樹林的悠遠綿長,一呼一吸均比常人長了兩倍有餘,而且順和自然,沒有絲毫阻滯,更是萬分駭異,又嫉妒不已。
過得一會兒,王樹林先開了口:"南宮前輩,咱倆無冤無仇,我看你也不像壞人,咱們以後就和平相處吧?"
南宮準猶疑不定,但也清楚這傻小子沒什麼太大的心計,應該不是什麼緩兵之計,便點頭說:"想要活命,那也可以。既然這裡在演戲,何不假戲真做,真的建立個小朝廷?老夫刺殺了一輩子的皇帝,自來未曾成功,倒不如過一過這做皇帝的癮!"
他這麼說一說,現場無論站着的還是躺着的,都是膽戰心驚。李佳暗想:"前頭趕走狼,後面來了只老虎,這可怎麼辦?薛立峰雖然壞,但好歹精神正常,這老頭看樣子真有腦病!讓神經病來統治我們,那還能有好日子過?……"
王樹林卻對誰當老大都無所謂,正色說:"你要當就當好了,只要讓大家有飯吃,有地方住,都好好的活着,那誰當這個首領不是當?我在外面還有一幫朋友,想要帶進來。還請你能夠善待他們。你要是不肯,那我只有跟你死戰到底!"
南宮準的腦子飛快地轉動,激&烈地權衡利弊:"我剛剛脫困,渾身筋骨還沒活動開,就算要收拾他,也得好好調養休息一段時日,憑我的武學造詣,肯定遲早能莫索出殺他的法子。眼下倒不如虛與委蛇,換得他安心,我也好穩住局勢。"於是一臉正氣地說:"好!我看你也算個好漢子,那就答應你!你去把你的人帶來吧!眼下百廢待興,我還需要你的輔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