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
隊伍集合完畢,立正後,三位連長站在最前面,劉兵大聲叫道:“向爲了崇高的革命事業而英勇獻身的羅革命同志,致敬!敬禮~!”
一羣衣衫襤褸的人,一羣蓬頭垢面的人,一羣筋疲力盡的人,一羣肚子空空如也的人……他們看似比叫花子還不如,可他們每個人都站的筆直如標槍,面容卻有着一種悲傷中的剛毅之美,只因爲他們有一個名字——軍人!只因爲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稱呼——紅軍!只因爲他們有一個共同的信念——爲了解放天下勞苦大衆。爲此,他們願意放棄美好的未來,捨棄家友,投筆從戎,只爲了能犧牲小我,成就大我!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三次密集的槍聲響起中,在衆人行注目禮中,羅革命同志的遺體被緩緩地擡起,放入坑內……
“禮畢!”
隨後,彭鵬和鍾鴻鈞各自發言。
最後,解散,安葬儀式到此結束。
此時,纔是下午五點左右,天色卻有些黑暗,不知是不是老天爺也替羅革命同志惋惜,還是羅革命同志自己也不願意離開自己的戰友,天空漸漸下起了毛毛細雨。
可別小看這點細雨,對於炊事班的人來說,這就是個不小的麻煩——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柴火一旦打溼,不利於燃火做飯。偏偏這個時候,飯已經煮好,正要炒菜。無奈,周平只得下令,用破舊的蓑衣來遮擋。
因爲友這毛毛雨的存在,炊事班光是炒菜,就足足花了一個小時,到了下午六點過十分左右,天就要黑的時候,同志們菜吃上飯。等天麻麻黑的時候,衆人才算是結束了這疲勞的一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當然,要沒有這毛毛細雨的話,衆人是可以好好休息的,現在嘛,只能幾人擠在一起,用身體抱團取暖,撐起破爛的油布或者蓑衣,在頭頂共同抵擋斜風細雨。
“連長,給。”
秦芳是唯一的女同志,又是唯一的護士加半個醫生,自然受到大家的照顧,得到了一頂完整的斗篷和一張完整的蓑衣。可她自己很有革命覺悟,自然不要,是周平好說歹說,她才勉強收下,結果,轉身就交給張青山,讓張青山使用,張青山哪肯……最後,秦芳鬥不過張青山,被張青山用命令讓她和周寶玉共同使用那張蓑衣。不過,秦芳也不是沒有收穫,最少,那頂完整的斗篷戴在了張青山的頭上。
張青山滿意的看到他倆躲在蓑衣下面,吩咐他倆不要亂動,免得淋雨時,聽見身後傳來向濤的聲音,因其聲音中透露出幾分高興勁,讓張青山好奇的直起身,轉身一看,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
只見向濤身上穿着一套完整的蓑衣和斗篷,手上拿着比他身上穿的更新的斗篷和蓑衣,正笑嘻嘻地遞過來。
張青山皺着眉頭看着滿眼得意的向濤,問道:“向濤,我記得你身上沒有這些東西……來!你先告訴我,你身上的這一套和你手上的這一套,哪來的?”
“連長,你管我從哪弄來的。來,你先換上……”向濤邊說邊拿着那頂斗篷就要塞到張青山手上,嘴裡繼續勸解着:“你看這頂斗篷,比你戴的斗篷要新的多,也肯定結實得多……”
張青山把手一揮,擋住了他的動作,沉聲問道:“你少給我岔開話題,快給我老實交代,這東西從哪弄來的?”
“連長,你把大皮衣都貢獻出來給傷病員們用了,可你怎麼也的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總不能冒雨去四處檢查,這樣的話,你要萬一發燒感冒了,可……”
張青山不說話,就這麼看着他,只是眼神越來越冷。
向濤被盯的全身發毛,可作爲警衛員,他還是硬着頭皮繼續勸解。只是這傢伙膽量不錯,心理素質也不錯,雖然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不過,他的嘴卻沒有停下。帶着幾分委屈的說:“連長,我知道你關心大家,每晚睡覺前要視察一下所有人的休息情況,現在下着雨,你就更會去四處檢查一下大家的避雨情況。所以,我覺得我身爲你的警衛員,就應該以你爲主……像是在生活上,要是讓你被雨淋而生病的話,那就是我的失職……連長,你別這麼嚴肅嘛……好吧,就這一次,怎麼樣?下次我保證不會犯錯……連長,我跟你說,這可是我特意挑的最大頂的,對付這斜風細雨最有用,你快戴上……”
張青山首次發現,這個在他印象中性子暴躁又寧折不彎的傢伙,居然會有如此囉嗦的一面。他終於等不下去了,只得冷哼一聲,冷冷地問道:“說?還是不說?”
正在勸解的向濤被這冷話問的如同一個急剎車,實在是說不下去了,心裡也清楚張青山盯着這事不放,就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知道躲不過去了,無可奈何之下,只能老實交代。
原來,自從物資開始收集,統一供給後,周平就格外擔心傷員,而現在連隊裡對重的傷員自然是李雪山。他親自給李雪山送大皮衣的時候,李雪山順口說了一段話“張青山他們這些指揮員也很辛苦,平日裡不僅要動腦,吃的也不比戰士們好,甚至很多時候要差得多,而且,他們晚上都有巡查的習慣,睡的最晚,起的最早,這樣下去可不得了。所以,他們的身體你也要想辦法照顧好。要不然,萬一生病了,那可是**煩。”
周平把這事記在心裡,回去後立即將最好的避雨工具,讓人帶給張青山、劉兵和彭鵬。
向濤這傢伙性子跳脫,見別人紛紛領到避雨工具,他這心裡就有點急不可耐了。就主動跑到周平那兒,於是,張青山就得到了這具最好的避雨工具,連向濤自己都因爲沾了張青山的光,被周平以‘你得陪着老張去巡夜,也很辛苦,不能被雨淋着’爲由,得到了他現在穿着戴着的那套避雨工具。
向濤的膽量不錯,如果換個警衛員來,或許在一五一十的說完後,會說‘自己錯了,請領導批評’之類的話,可這傢伙倒好,說完後,不僅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而絲毫道歉的意思,反而滿眼的委屈。
張青山心裡清楚,向濤這樣做,確實是爲自己考慮,從私人角度上說,他做的沒錯。可問題是,這違反了軍規中‘官兵平等’這一條。不過,張青山琢磨着,向濤是在長征中參加革命的,時間不久,估計也沒受到過多大的革命教育,所以,他纔會如此跳脫,做事完全是以私人的角度考慮,因而,公平的說,這事還真不能怪他,只能說,以後有時間和機會,再慢慢給他上課。再說,現在雨勢好像有點大了,不是教育向濤的好時候,所以,張青山心頭嘆了口氣,嘴上說着:“向濤,我要你現在記住一點:我們是***下的工農紅軍,一向講究的是‘官兵平等’,而不能像軍閥們那樣搞什麼特殊化。你明白了嗎?”
向濤這賴皮勁還真是驚人,居然一直都能笑嘻嘻地聽着。直到張青山不滿的盯了一眼過來,他好像纔回過神來,覺得這樣做不對,又趕緊眉頭微皺的想了想,再偷偷地看了眼張青山,最後,他憨厚一笑,道:“明白了,明白了。”
得!從這傢伙的連串動作和那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的憨厚表情上就可以知道,剛纔張青山說的話,他恐怕是左耳進右耳出——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或者是聽進去了,卻因爲暫時不明白而乾脆不去想了。只是爲了討好張青山,才這麼說的。
看來,政治思想工作,真的是任重而道遠啊!
張青山無可奈何的白了向濤一眼,邊向前走去邊說:“你跟我來。”
“等一下!”
見張青山轉身看過來,向濤拿着斗篷邊遞過去邊獻媚笑道:“連長,就算你要批評教育我,可你總得愛惜點自己的身體吧?你看你戴的這頂斗篷實在是有點小,根本就擋不了什麼風雨……你看這頂斗篷比你戴的那頂要大得多,反正你不想穿蓑衣,想把它留給更需要的同志,可你自己的身體也要多注意一點……我覺得,換換好像也沒什麼……”
見張青山沒出聲的看過來,只是眼神沒有先前那種憤怒,而是凝思,向濤彷彿受到了鼓舞一樣,湊近了點,笑道:“再說了,連長,你看我拿都拿來了,你就換一頂斗篷而已,也沒什麼的。況且,蛇無頭不行!你可是全連的最高領導,要是你因爲淋雨而生病了,到那時,咱們大家可就沒有了主心骨不說,就算是爲了給你治病,也會消耗掉不少藥品的。連長,你也知道,現在這種情況,每一種藥都是極其珍貴的……連長,你不會是想吃藥吧?”
‘藥品珍貴’四個字讓張青山眉心一跳,立馬就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目光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