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心虛的時候,是最容易懷疑一切的!
這點,在此時的賈偉權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自從越獄失敗而再次被捕,他就開始擔心了。
因爲突擊團用防止他們再越獄,再串供爲理由,不僅把他們五人分開關押,而且相互間並不關在同一排房子裡,至於放風,那是想都不要想了……事實上,黃文此時不僅沒被關押,還恢復了自由,只是,因爲他怕別人發下他沒被關着而有所懷疑,所以,主動把自己關在房裡,沒事絕不出來。不過他還是很主動配合,根據自己在賈家多年所見所聞,不僅提供了大量賈家的產業,甚至連賈家有多少錢糧都給出兩個大致的判斷。這極大的有利於胡英澤和張青山對於如何給賈家竭澤而漁提供了有利的判斷和依據。
可對於賈偉權來說,越是如此,就說明突擊團對這事越重視,而他的下場就越發堪憂。最關鍵的是,他根本就沒法找人來商量,絕對的六神無主,成天的提心吊膽,深恐某個時候就把自己拉出去槍斃了——他越來越懷疑,另外幾人是否扛得住突擊團的審訊,而一旦扛不住,那自己就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突擊團要收拾他,小鬼子也絕對不可能放過他。
時間越久,這種驚恐與疑慮就越大。偏偏已經過去兩天了,突擊團到現在都對他不聞不問。可賈偉權也不是蠢貨,自然想得到,這兩天裡,自己的保鏢們肯定沒少被審訊……那麼,自己的下場到底如何了?
今天一大早,胡亂的吃了點對於他來說難以下嚥的早飯後,他所糾結的下場如何,毫無徵兆的突然來了。
胡英澤、陳鑫還有羅英文,突擊團情報系統的四大主要負責人來了三個:胡英澤不用說,突擊團情報系統的最高領導;羅英文不僅是突擊團情報系統的主要負責人更是兼任三橋縣情報網的直接負責人。陳鑫則是被張青山親自提拔起來的,成爲突擊團情報處副主任,不僅要負責協助羅英傑,各個兼任龍鳳縣情報網的直接負責人,更重要的是因爲專業性的東西,陳鑫顯然比羅英傑更專業,也更適合這方面的工作,所以,在張青山和胡英澤的目光中,陳鑫顯然是要接羅英傑的班。而根據羅英傑交遊廣闊,擅長交朋友的特點,他去做宣傳工作顯然更適合。
今兒,突擊團情報部門的主要負責人基本都來了,是因爲都與賈偉權有關:胡英澤親自出面,表示對賈偉權的重視;羅英傑和陳鑫是情報部門的主要執行人,自然要來見見賈偉權。尤其是陳鑫,主要負責龍鳳縣的情報工作,自然希望和賈偉權建立‘良好’的關係。
除了羅英傑,對另外兩位,賈偉權自然認識。一看到胡英澤這個突擊團最大的官居然親自來了,心情一下子就七上八下,因爲他明白,這絕對不是來審問他的,因爲審問他,還用不着胡英澤親自出馬。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的下場恐怕就是這三人此行的目的了。
正要站起來的賈偉權,一下子坐回椅子上,一臉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負責表情,看着三人,嘆了口氣,道:“說吧,是不是我馬上就要被你們槍斃了?”
三人對視一眼,都對賈偉權露出了笑意。
可那種笑,在賈偉權看來,就跟黃鼠狼看小雞仔一樣,格外瘮人,也讓賈偉權以爲,三人只是笑,沒有搖頭,沒有說話,就等於是承認了這事,看來,自己今天是死定了。
賈偉權面色一下子蒼白如紙,渾身明顯有點癱軟的跡象,甚至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胡英澤三人也不說話,就這麼笑眯眯地看着他。
可讓三人都沒想到的是,賈偉權明明拍死的厲害,就差流淚,爬過來哀求了,三人甚至都準備好看到這一幕。哪知,賈偉權卻突然渾身不顫抖了,反而直起身體,看向三人。讓三人一下子就想到一個詞:認命!
賈偉權嘆了口氣,對三人道:“既然都這樣了,我也只能認命,不過,在死之前,我有兩個要求。”
胡英澤笑眯眯地點頭。
這笑容,在賈偉權的眼裡,就更是魔鬼之笑:我都要被你殺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還有沒有良心,還是不是人啊?
“第一,我希望得到紙幣,我想給家裡寫一封信。”
胡英澤笑容不變的點點頭。
好在,這次賈偉權卻沒有看他,而是扭頭看着窗戶外,回憶中帶着幾分深思,道:“以前我仗着家裡的權勢,吃喝嫖賭,一點都不把別人放在心上,覺得自己就該活的如此意氣風發……可現在,要死了,我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好像什麼事都沒幹成。俗話說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可我仔細想想,除了吃喝玩樂外,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大家說道的事……”
賈偉權一直喋喋不休,囉囉嗦嗦個沒完沒了。
有意思的是,胡英澤三人居然一點也不嫌棄他囉嗦,反而各自找個椅子板凳坐下,抽着煙,笑眯眯地聽賈偉權的自白。
足足說了十分鐘,賈偉權好像除了自責和悔恨外,也沒什麼可說的,反反覆覆地就是以前如何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之類的事。
“你有一點還沒說。”
賈偉權說完後,還想着到底有什麼沒說,沒想到,一旁的羅英傑卻打斷了他的話,並提醒他,這讓賈偉權十分詫異,愕然看向羅英傑,問道:“什麼?”
“你死後,人們會說,這個賈家的二公子,除了吃喝嫖賭外,還是個大漢奸,帶着小鬼子反過頭來欺負自己同胞,禍害自己的兄弟姐妹……這一點,大家絕對會說的。”
以往,賈偉權要是聽到有人敢這麼說他,十有八九會大聲辯解,甚至會直接動手打殺。就算對方比他強,他暫時奈何不了對方,也絕對會記恨在心,遲早要報復。可現在,也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原因,賈偉權聽完後,先是赫然擡頭直視羅英傑,然後楞了一下,再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一個字,最後,長嘆一聲,居然沒有反駁。
而是說起了第二個要求。
“第二個要求就是我希望我的斷頭飯能有隻燒雞。”
見三人的笑容停頓了一下,賈偉權卻覺得自己這話 能讓三人感到意外,也是自己的一種意外小驚喜,當下笑道:“不是我說你們,你們的生活過的太苦了。平日裡吃的全是蘿蔔白菜,一個月都很少見到葷腥……”
說到這兒,他想了想,問道:“我只是看到你們的士兵吃飯,還沒見到你們這些當官的伙食。不過,我想,你們的伙食肯定要比士兵的好得多,畢竟,你們是軍官嘛。對不對?”
胡英澤卻笑着搖搖頭,道:“我只能告訴你:我們八路軍,從上到下,不管是軍官還是普通的戰士,都是吃同樣的飯菜,住同樣的房子,沒有任何人搞特殊化。你信不信?”
“雖然我不信,但我覺得有這個可能。”
“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我從你們的穿着上看到的。”賈偉權指了下胡英澤左肩膀上,衣服中的那塊補丁,道:“我仔細觀察過這裡,如果是一個當官的如此做,還可以說是特例,或者是別的原因。但是,你們這裡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很少有人穿沒有補丁的衣服,就更別說新衣服。所以,我想,這隻能是一種風氣……”停頓了一下後,他補充道:“大概就是書上說的跟戰士們同甘共苦吧。”
“不過,我就想不明白,士兵們這樣我還能理解,可窮廟富方丈,你們當官的也如此,到底是爲什麼?”
“時間緊迫,你沒多少時間了,我就不跟你說大道理了,只是,我想送你一本書,等你有時間後慢慢看,看完後,或許會從中找到答案。”
說着,胡英澤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書,遞給賈偉權。
賈偉權一聽到“你沒多少時間了”,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可再一看胡英澤居然送一本書過來,這就讓他不懂了:老子都要死了,你卻要送我一本書,這不是故意戲弄我嗎?難道我還能把這本書帶到陰間去不成?
但他還是帶着一點點好奇,接過來。
一看,書面抱着一張報紙,因而看不到名字。隨意翻了翻,裡面有字,確實是書。
這就讓賈偉權更加不明白了:這個時候戲弄一個將死之人很有成就感嗎?有意思嗎?是不是太過……咦~!不對啊!既然他要送我書,還讓我有時間慢慢看,這豈不是說——老子不會被槍斃?
想到這兒,賈偉權激動的雙眸放光,緊緊地盯着胡英澤,使勁剋制着自己內心的激動,卻把拳頭抓的緊緊地,問道:“難道你們不槍斃我了?”
三人互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是你自己一直喋喋不休的說你要被槍斃了,我們什麼時候說過,要槍斃你了?哈!哈……”
賈偉權的面色立馬就有些紅潤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爲羞愧,還是因爲激動,又或許是二者兼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