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看着奶奶，你就是這樣陽奉陰違的？怎麼能讓陌生人單獨一個人接觸她呢？發生了什麼問題可怎麼辦！”
楚凌臉上的火氣還沒有散開，指責張媽的口吻聲色俱厲。
“大小姐怎麼算是陌生人呢？”
張媽的身份又怎麼等同於一般的下人，被楚凌這樣沒頭沒腦的罵了一路，已經忍了半天，這個時候又在楚喬面前丟了臉，一時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你不要忘了，她可是楚家唯一的繼承人！”
一句話就戳中了楚凌的命門！
“張媽，你不要仗着奶奶給你撐腰，就不把家裡的主子放在眼裡了，說話之前先考慮一下自己的身份。”
張媽撇撇嘴，臉上有明顯的不滿，但也沒有再跟楚凌正面衝突起來。
作爲楚家的老人，心裡再有自己的判斷，面子上的和睦和尊卑還是要心裡有數。
楚凌美眸一眯，寒光乍現的眼眸稍微收斂了一些，總算張媽還算知道進退的。
她和夏婉茹進楚家的門少說也有十幾年，這十幾年，那些當年到處說是非的傭人已經全部換了血，偏偏這個家裡還有兩個人不能動！
一個是楚喬的奶媽吳嫂，一個就是跟着老太太的張媽。
不知道老太太怎麼想的，明知道這兩個人背地裡都向着楚喬，還是給留在了楚家！
現在還在楚家的傭人，哪個不是對她們百般討好？
只有這兩個人，不止不討好，還總喜歡擺着一副面無表情的冷臉，比她這個主人還有地位似的……
楚凌往前走了幾步，想要看看老太太今天的情況，卻被楚喬不動聲色的移了一下身子，故意遮擋了她的視線。
“你真是好興致，有事沒事就跑到病房來看看，是擔心奶奶那一天突然恢復了語言功能，拆穿你嗎？”
楚凌轉頭端起桌上的白粥，藉着喂粥的由頭走近了病牀。
楚喬盯着她的臉色，半晌未動，倒是楚凌自己心虛的退了兩步，刻意凝起了脣角，“看着不喜歡的人，怎麼吃的進東西？還是我來吧！”
江月白已經砭乾眼角的溼潤，見楚凌餵過來的白粥，臉色漲得通紅，剛想閉上眼睛無視之，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而變得有所顧慮，瞪着眼睛偏過了頭……
楚凌剛餵過來的一勺白粥直接喂到了下巴上，然後灌進了她的脖子……
“小姐！”
張媽一時改不了稱呼，慌忙跑過去拿起毛巾幫她擦拭，“行了行了，還是我來吧！
你有這個小心卻沒有這個經驗，會讓小姐受大罪的……”
這一次，張媽明顯擺低了姿態，楚凌吭都沒有吭一聲。
張媽收拾妥當之後，開始給江月白餵飯，在發現她開始主動配合的張了嘴之後，激動地眼淚潸然，“小姐！這……”
轉頭看向楚喬，“謝謝大小姐，小姐她，吃飯了……”
這稱呼聽起來有些凌亂，不過在場的人都知道張媽表達的意思。
楚喬淡淡一笑，“是張媽的善心感動了奶奶，並不是我的功勞。
你這樣憑白謝我，我都快要不好意思鑽進地縫裡去了。”
“奶奶跟你說了什麼？”
楚凌滿臉驚奇的看向老太太，又看一眼楚凌，拔高的聲音顯示了她內心極度恐慌。
帶着幾分妒忌，又有幾分不忿。
楚喬笑笑：“你猜！”
楚凌的臉色頓時閃過錯亂。
倒是正在有條不紊給江月白喂粥的張媽看不慣她這幅防賊之心，有些譏笑的插了嘴，“不知道你在緊張什麼？
如果小姐現在能說話，一定就會說明當天的情況跟楚喬小姐無關，還用得着你跟防敵人一樣的防着她嗎？”
說完，不顧楚凌的反應，難掩心酸的看向江月白，“小姐，你怎麼就不能說話了呢？真是造孽啊！這以後可怎麼辦呢……”
楚凌心裡不痛快，再有身份的傭人，也還是傭人，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人前不給她面子，真是太沒有分寸了！
不過聽到老太太還是不能說話的消息，心裡鬆了一口氣，也顧不得跟張媽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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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來，我有話問你！”
楚喬擡手輕拍了一下張媽的肩膀，目光淡瞟一眼江月白，短暫的對視之後，轉身出了病房。
“有什麼話不能這裡說，就你花樣多……”
“你確定想要更多的人聽到？”
楚喬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話。
楚凌猶豫的看了一眼神色還有些呆滯的楚老太太，忍氣吞聲的跟了出去。
“小姐，有些話不該我這個下人來說，可是憋在我心裡好多年，悶得我心裡難受。
這人跟人的性子不同，天天圍着你轉圈，哄着你開心的，未必就是真心對你好的人；
有的面冷心熱，有的口蜜腹劍；
我就想着小姐是見過大世面的，怎麼也跟我們小老百姓一樣，看不破呢？
你最重門第出生，怎麼就逼着少爺讓一個小三登堂入室了呢？
以前阿楠性子清淡，可是人前人後，對你都是尊重如一，人品心性那都是沒得挑的……
現在的楚喬小姐，多少都隨了她的性子；哪像二小姐這麼放肆，說到底，不過是表裡不一罷了，是做人做事心性不行罷了！
我就跟你說個最簡單的，楚喬小姐回來這麼久，從沒有對我說一個不字。
當年，我對她們母女做的一些事，想起來我就後悔，可她能做到不怒不怨，不親不害，真是像極了你當年的風采；
可是二小姐這些年，打擊忠心不善言語的，重用輕浮會討好的，說明她骨子裡，就不是個良善之人……”
張媽一邊喂粥，一邊小聲嘮叨，“我知道小姐你不喜歡聽這些話，如果你好好的，打死我都不敢說。
現在，我也不怕你傷心了，等你好了，你可以炒了我，把我趕走，我剛好可以回家給兒子帶兩年孫子……”
只顧自言自語的張媽，並沒有注意到江月白垂在牀邊的手指緩緩的捏起，臉色難看的張了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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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下人，仗着自己在楚家的時間長一點，就把自己當成半個主人了！
你不要因爲跟我有氣，就幫她們仗膽。
我跟你說，家裡的規矩再不立一下，早晚被這些人爬到頭頂上……”
楚凌跟在楚喬後面，嘴裡還在碎碎念剛纔被張媽頂撞的事情，“你不要以爲她這會兒向着你，就是對你好了。
當年，奶奶跟楠姨之間發生矛盾時，這個張媽可是沒少在楠姨面前擺臉色……”
“原來你還記得我媽媽曾經是你的楠姨！”
楚喬突然頓住腳步，轉身冷冷的笑了一下，讓楚凌趕緊剎住了腳步。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一個曾經包容過你們的長輩都能被你們背後捅刀，相比之下，張媽只是對我們擺擺臉色，孰重孰輕，有何不能忍？
況且，張媽做事一向恪守本分，對老太太更是忠心不二，一個傭人的本色，她做得完美到位。
我不覺得她是要騎到我頭上了，倒是你，是不是真有那個涵養擔當這一聲主人的稱呼……”
楚喬聽得面紅耳赤。
她沒有那個涵養擔當主人的稱呼？
還不是這些下人狗仗人勢，狗眼看人低？
一個仗着楚涵雲，一個仗着江月白，完全不把她和媽媽放在眼裡嗎？
楚喬一個被楚家趕出家門十幾年的掛名大小姐，到底從哪裡來的自信和傲氣？
說到底，不過是先後不同罷了！
都是爸爸的女兒，憑什麼一個先後順序就要斷定她們嫡長有序，尊卑有別了？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因爲身份的詬病，她自知跟楚喬談論這個問題討不了好，便忍氣吞聲，主動轉移了話題。
“外公的電話打不通！既然你能聯繫上他，現在就當着我的面打給他！”
“你不相信我？”
“對，不相信。”
楚喬開門見山的表明了態度。
“真是太可笑了，我怎麼知道外公他不聯繫你，偏要聯繫我……”
楚凌看着楚喬篤定的姿態，突然猜到她是有備而來，今天這個話題，要怎麼跟她解釋清楚？
“你煩不煩？既然不打電話，一定是出去玩的高興了，忘了打回來。
你再等幾天不就是了，不接你的電話，難道就接我的電話了……”
前後合不攏的回答，讓她自己心裡都開始亂了起來。
楚喬不再是冷冷的臉色，而是一種努力控制的擔憂，她從楚凌的慌亂中，突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楚凌的心情比楚喬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後來聯繫沈瑤時，聽她發脾氣責問過她，夏玉蘭到底把喬松柏帶到哪裡去了？婦人之仁！
所以當楚喬突然專程登門問她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心裡全是關於楚喬到底察覺到什麼的猜測。
腳步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你瞪着我幹什麼？
想要證據，我晚上讓他們發幾張圖片過來給你就是了！”
“我懷疑，我外公失蹤了，失蹤滿48小時，應該可以報警立案了！
你是對她們行程唯一知情的人，相信警察爲了瞭解事情的真相，一定非常願意請你過去喝喝茶，聊聊天……”
“你——我——，你真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我都說了晚上聯繫上外公，讓他聯繫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爸爸媽媽的事情，已經在圈子裡造成不良的影響了，你還要再次掀開楚家的醜聞嗎？”
楚喬的雙手都撐在背後的牆上，支撐有些虛浮的腳步。
“原來你也知道，那是家醜——”
楚喬又向前逼進一步，稍微錯開跟楚凌正面相對的位置，擔心把她逼得狗急跳牆時，傷了自己。
“……”
楚凌已經有些抓狂了，讓喬松柏晚上聯繫楚喬，不過是她的緩兵之計，她到哪兒去找外公回電話給她？！
“好，那我就再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如果沒能收到外公的消息，明天咱們警察局見……”
楚喬說完，轉身就走了，徒留下有些驚慌失措的楚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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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楚喬猜測的一樣，楚凌並沒有在醫院多待一會兒。
她的車子剛駛出醫院停車場，然後在路邊一株十幾年的老樹下停住，還沒有守候多久，就聽見了醫院停車場閘門再次開啓的動靜，跟着，楚凌的車子從裡面駛出。
司機老李馬上從躺靠的姿勢彈跳坐起，那動作真是“靜如處子，動若脫兔”，讓楚喬不得不感嘆，這老兵的身手不減當年。
“李叔，跟上前面那輛紅色轎車。”
楚喬側了下身子，儘管知道這車子從外面根本就看不進裡面。
她今天來醫院的時候，就專程換了車子，激楚凌也不過就在她的計劃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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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喬心裡的恐慌越來越盛，因爲楚凌的車子七拐八繞，到最後，居然還是來到了喬家大院。
她坐在車子裡打了個電話，喬家的大鐵門開始緩緩打開，楚喬眼睜睜的看着楚凌的車子駛進了喬家園子，卻只能把車子遠遠的跟在後面。
所幸，喬松柏住的環境，都是綠化很好的高檔別墅區，老李的反偵察能力又是一流，車子選在了一個既能有繁盛樹枝遮掩不被輕易察覺，又能很好看到喬家大門的角度停下。
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出來迎接楚凌的那個老女人時，她心裡突然咯噔一跳，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和難受。
似曾相識，又全然陌生。
她突然相信了沈御的判定，喬松柏一定出事了！
可是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這個女人年紀比較大，看起來很精神，只是那遠遠掃過來的目光，讓她渾身莫名的不舒服。
她眼睜睜的看着老女人打開喬家大門，迎進了楚凌。
看她們的肢體語言，這兩個人的關係，並不陌生。
喬傢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年紀如此大的傭人？抑或是哪裡來的客人嗎？
楚喬看着手機了臨時搶拍的一張照片，有些模糊，但是五官氣質大概還是能夠看出的。
想來這個女人年輕的時候，一定也是十分清秀的吧？
只不過現在的輪廓，看上去有幾分陰沉，古拔。
俗話說相由心生，楚喬在看到這張眼眶有些微凹的面孔時，實在無法跟良善和溫柔聯繫到一起……
“夫人，要不把相片發給少爺吧，他肯定能幫你查出來！”
老李眉頭略蹙，轉頭跟楚喬建議。
“不了李叔，西陸這段時間太忙，我這些小事情，就不要麻煩他了！我找沈御吧！”
楚喬點開微信好友，把照片發了過去，順便輸入文字，“阿御，外公的事情，應該跟這兩個人有關，你查一下吧！”
原本只是想讓沈御幫她查到這個人的信息資料，想到自己現在的狀況，臨時改了主意，整個事情都交給沈御去辦。
她不想給顧西陸增添麻煩的辦法，就是時刻注意保護自己，不自作聰明的做一些冒冒失失的事情！
李叔對她的這個考慮，也是贊同的。
卻在轉頭之後，就給顧西陸去了電話。
“李叔，她要做什麼就由着她，重要的是她的安全問題，其他的，我會處理。”
彼時，顧西陸剛談完一個合同，對方說安排好了飯局，要好好聚一下。
顧西陸笑了笑，“可能要改天再聚了，家裡的電話。”
吳秘書收了合同，他看着電話裡跳躍的來電顯示，如黑曜石般的黑眸裡突然閃現些細碎的白光，帶着柔和的弧度，連對方老總都看得一愣，忍不住打趣，“真羨慕你們這些年輕人哪，新婚燕爾，理解，理解！”
顧西陸已經起身跟對方老總握了手，“多謝，下次我做東。”
這種明顯高擡的說法，讓對方老總一愣，隨即笑呵呵的握手告辭。
顧西陸輕噓了一口氣，纔拿起了手機。
李叔鄭重的口吻，讓他輕凝了一口氣，“好，我知道了，繼續派人跟着少奶奶！不要讓她知道。”
……
顧西陸邊說電話，便擡步走到了窗邊，青白的陽光，斜斜的打在他臉上，在地板上印出一道魁偉的影子，修長而淡然。
他盯着樓下如蚍蜉般遊動的人影，微眯了眸想了一陣，再次拿出電話打給蘇子睿。
“有人在查你的馬腳了，你確定都安排妥當了？”
蘇子睿一愣，“在自己的地盤上，連個人都放不下，我還好意思在這裡混嗎？”
顧西陸笑了笑，稍微放心，“可惜那個人也是一條強龍？”
蘇子睿嘖嘖嘴，“喂，我很不喜歡你這種說法？別人是強龍？那我算什麼，地頭蛇？怎麼聽着就不像好話呢？”
“你怎麼不問問那個人是誰？”顧西陸已經放鬆了心情，轉身背對着窗戶，逆光站立。
“既然是外來的和尚，對喬家和楚家感興趣的人，自然只有我喬妹的乾哥哥，你的掛名大舅子了！”
顧西陸很想告訴蘇子睿那不是他的掛名大舅子，而是實實在在真真的大舅子。
不過眼下，還是越少一個人知道越好，畢竟後面盯着楚家的眼睛太多了。
他不能因爲一個掉以輕心就冒了險！
顧西陸的心情越發的輕鬆，“這麼多年，最深藏不露的，還是睿哥！
外人眼中的遊手好閒，不過都是因爲不瞭解！”
“行了，你也別給我拍馬屁了，我既然接了你這個燙手熱山芋，就不會臨時給你甩掉！
沈御再有能力，哥也不是吃素的，我都安排妥當了，安吧！”
“你這麼善良，我該怎麼報答你？”
蘇子睿：“你怎麼知道我當時想過，如果我倆都單着，不如老了就在一起算了？”
“出櫃的事情就算了，本少爺有潔癖！錚錚男子漢！”
顧西陸知道他又開始沒有正形了，忍不住出言打斷！
“誰TM要跟你出櫃……就算出櫃，也不會找你！
你哪一點符合萬年小受的氣質了？臭美死了！”
“呵呵，我以爲你要找個總攻……”
“……”蘇子睿笑笑不出來了！
他除了在那個女人面前弱一點，哪一點TM的像個小受了？
顧老二這是拐着彎的笑話他？！做人太不厚道了！
“真的，你把人給我看好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千萬不要出什麼茬子！”
顧西陸掛電話前，蘇子睿猶豫了一下，追問道，“詠恩的事情，你是不是也這樣把她關起來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