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沒有告訴楚喬的實情,他也不知道顧西陸打了個電話,就從哪裡搞到這麼吊炸天的車子……
只是演演戲而已,還是無償的,這個投資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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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喬回家之前還有忐忑,她沒有忘記顧西陸說程景顥已經回到了江城。
更何況,她也不懷疑自己人羣中的那一瞥。
在路上,她跟阿山故作輕鬆的說笑,其實心裡一直在猶豫着,見到程景顥之後要說些什麼。
事實上,她回家之後,才發現,一路上的種種假設,都是她的庸人自擾。
汪雪芝迎在離大門還有十幾米的地方等她。
一如既往的端莊素淨,說話的方式也是溫柔大方。
“楚楚,雪姨想跟你聊聊!”
聊聊也可以等在家裡,而不是拖着不大方便的腿腳,迎在院子外面十幾米開外的地方……
楚喬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怕她們聊天的內容,需要揹着屋裡的那個人!
“雪姨!”
楚喬用着客氣的聲調,音量適中的音階禮貌地叫人,與往常無異。
“雪姨有話直說吧,如果家裡不方便,可以到車上說!”
汪雪芝臉上閃過尷尬,似乎沒料到楚喬會挑破她的用意。
擡眸順着楚喬手指的方向,一部認不出牌子的車子停在幾步之外,高端大氣。
阿山扛着墨鏡從車上下來,拿着一件純白色的薄羊絨大衣:“走得這麼急,也不怕凍着!”
大衣披在楚喬肩上,動作細心又霸氣,透着一股子寵溺。
汪雪芝早就注意到楚喬的不同。
跟十幾天前那個不停手買買買的任性勁兒不同,現在的楚喬,多了幾分女人的柔美和嬌俏。
更何況,盛裝打扮的楚喬,容貌驚豔到汪雪芝的眼睛。
昨天來接楚喬的車子,她並沒看清楚裡面男人的長相,只大致判斷是個中年男人,現在看到阿山,神情一滯。
長得還算周正,最起碼不是禿頭謝頂大肚腩,不過這年紀,就虧了點!
學人家傍大款,有幾個能順着自己的心意,樣樣求全?
這男人對楚喬寵是寵的,也不過一時興起,終究給不了名分,上不得檯面!
她見楚喬對阿山給他披大衣的動作,連個謝字都沒有說,心裡便開始鄙夷。
想到她站在這裡吹了大半個小時的冷風的最終目的,便別開頭,對着楚喬嘆了口氣。
“楚楚,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對阿姨和阿顥的關照,阿姨都看在眼裡……”
見楚喬只吸了口氣,並不接話,汪雪芝便接着說道,“你跟阿顥的事情,他已經跟我說了……
這都是命,你也不要怪他!
阿姨沒有跟你說過我們程家的事情,是不想讓這些事,變成你們年輕人的負擔。
可是阿顥不同,他是程家的獨子,程家的復興,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擔子!
楚楚,你和阿顥同住一個屋檐下,也不是一年兩年的時間,你可看到他心裡的不易?”
楚喬聽汪雪芝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時候,理智上告訴自己,她的目的無非是讓自己不要跟程景顥一起,不要拖累了他的後腿,可是情感上,她還是難過了。
她吸了一下鼻子,眨着有些溼意的眼睛,故作無所謂的笑笑:“雪姨,阿顥,這些年過得很不容易,你不要逼他做他不喜歡的事情!”
汪雪芝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楚喬話中的意思,臉上籠罩了一股不悅的情緒,卻被她很好的控制在客氣的包裝之下。
“楚楚,程家的事情,你不懂,也請你不要在阿顥面前說這些話。
身爲程家的孩子,他沒有後退的理由。
如果有,阿姨自不會樂見這些因素出現在他的周圍。”
所以說,汪雪芝早就認定了楚喬是不利於程景顥復興家業的因素?
所以才一直對她和程景顥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實本質的態度還是不贊同?
楚喬低垂下眼,沉默了良久,然後再擡眸,靜靜地望着汪雪芝:“雪姨,你知道我和阿顥的事情很久了吧?”
汪雪芝臉色一僵,沒料到楚喬又點破了她的心思。
她眼神飄忽:“楚楚,你跟阿顥,你們不合適……”
“雪姨是真的仇富?還是絞盡腦汁想要重回富人圈?
如果我是富家小姐,雪姨還會反對我們在一起嗎?”
楚喬盯着汪雪芝微晃的神色,眼底閃過了然。
她還是太單純了,看人只看到表面,以爲汪雪芝仇富,便把自己僞裝的平凡普通。
殊不知,正式這樣的掩飾,斷送了她的愛情。
“你知道了什麼?”
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楚喬身子僵住,而後緩緩地迴轉過身,一身居家毛衫,卡其色休閒褲的程景顥,逆着金色陽光,向她走來。
阿山適時上前,想要攬着她的肩膀,被她不着痕跡的退開。
哪怕已經跟程景顥分手,哪怕最後那次通話如此不堪,她還是不習慣在他面前表現出跟其他男性的親密關係。
“你對長輩說話就是這個態度嗎?
還是說因爲我們的事情遷怒於長輩?”
程景顥雙手插在褲袋裡,居高臨下地站在了楚喬的對面。
楚喬笑笑,微潤的眼眸深深地望着程景顥。
她儘量不讓眼淚流出來,已經夠了,真的。
無論如何要爲自己留一些自尊。
“遷怒長輩?雪姨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值得我會遷怒於她嗎?
呵呵,真的沒有!你想多了!
你們這種大家庭出來的教養,我一個無父無母的人,怎麼跟得上?
是我眼界太高,高攀了你們!”
程景顥斂眉垂眸,盯着楚喬的眼睛……
這麼多年,他一直都知道楚喬生的漂亮,是那種清水出芙蓉的秀美,不用打扮,足以吸引周圍的目光。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楚喬,讓他有些陌生,卻也讓人移不開眼。
柔黑的長髮隨意地盤起,露出細長白希的脖子,白色的薄款羊絨大衣披上身,讓她看起來像一直高貴而美麗的白天鵝!
但是那雙總是秋水瑩潤的好看的杏眼,裡面卻不再有對着他纔會閃動的光亮。
手指在褲袋裡攥起,有些用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剋制什麼,或者說,隱忍什麼。
片刻之後,他轉頭看着遠處的風景。
微眯的眼眸裡,再也看不出剛纔波動的情緒。
他和楚喬之間,隔着一米多的距離,卻好像再也跨不過去。
他聽到楚喬問他:“你媽媽一直都知道我們的關係,只是假裝不知道,對不對?
背後沒少給你上眼藥吧?
現在,新女友應該很符合雪姨的眼緣吧?
恭喜你們!”
程景顥總有一種感覺,從在G城的時候就恍惚過,他總覺得楚喬像是知道了什麼。
冷冽的陽光照在她臉上,他有些看不清楚她隱藏在陰影裡的真實表情。
汪雪芝委屈的抹淚,“楚楚,不管你對阿姨有什麼誤會,這些年,阿姨自問待你不薄……
如果我們有什麼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希望你看在阿顥待你真心實意的份上,放下過去,原諒我們!”
汪雪芝的卑微和低姿態,讓程景顥皺眉:“媽,你先進去吧,把行李再檢查一遍,這裡沒你什麼事!
就算對不起,也是我對不起她,跟你沒關係!”
阿山見楚喬只怔怔的定在原地,眼眸漸漸氤氳起水霧,便知道她可能又被傷感和傷害的情緒擾亂了心情。
他往前一步,把楚喬往身後拉了一把,“阿喬,你說的租戶今天搬走,要回來辦一下交接,就是這位程先生嗎?
天太冷,你到房間拿些衣服趕緊上車,手續我幫你交接吧?
對了,這個房租是怎麼算的?
以前的單據都在哪裡放着?
我覈對一下……”
汪雪芝剛要轉身的動作,頓時僵在了原地。
程景顥臉上呈現青白交替的顏色,明顯的尷尬和難堪。
他眉頭逐漸擰緊,對準楚喬:“聽說你找到了大靠山,夜不歸宿就是因爲這個人?”
冷冷的聲音,嘲諷的語調。
楚喬神色一震,隨意反應過來他說話的深意。
大靠山,夜不歸宿……
她楚喬在程景顥眼裡到底還有多少尊嚴?!
他不堪的字眼裡蘊含了多少不堪的想象?
楚喬提前做過心理建設,仍扛不住此刻像刀片割在心尖上的痛感。
果然,程景顥一個不甚在意的口吻,就能把她傷得遍體鱗傷。
想到在喬園的路口,他和楚凌的親熱,胸口突然泛出一陣乾嘔。
賊喊捉賊,說得就是程景顥嗎?
阿山被楚喬突然乾嘔到直不起身的動作嚇到,他不停的拍着楚喬的後背,如此關切的動作,看在汪雪芝眼裡,閃爍着嘲諷和輕視。
程景顥起初有些莫名其妙,待反應過來之後,直覺一股無名大火從胸口熊熊燃起。
他不顧阿山阻攔,強行扼住楚喬的手腕,把楚喬拖開幾步之遠。
眼眸都起了紅血絲,清雋溫雅的臉龐有些變形。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說,什麼時候開始的?”
在G城的時候,他看到她和男人親吻,只單純的以爲是楚喬對她的報復!
現在看來,她背叛他又何止在他之後?
既然這樣,又憑什麼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的模樣,讓他內疚?
他想到跟她攤牌分手的那天,擔心她會想不開,還安慰她:“不要這樣折磨自己,不要輕易地去恨!
回江城以後,要好好生活,不要讓仇恨矇蔽了眼睛,總有一天,你會遇到那個適合你的人……”
現在看來,他纔是那個被傷害的人?!
真是諷刺!
這些年,到底是他對她瞭解太少,沒看透她?
還是她一直僞裝的太好,把自己裝扮的太無辜?
楚喬用盡全力的想要掙開他的手,奈何力量懸殊,根本扯不開。
只要一想到,她深愛的這個男人,已經上了楚凌的牀,曾經拉着他的手,也這樣拉過楚凌,甚至做過更多她不曾想象的親密動作,胸口就止不住的想吐。
程景顥在她身邊嗤笑:“你早就變了心,卻把自己打造成受害者的形象,以爲這樣就可以讓我揹負愧疚,痛苦的生活嗎?
楚喬,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心機原來這麼重!”
阿山聽不下去,上前就是一拳砸在程景顥鼻樑上。
業餘保鏢的標準動作和力道,讓程景顥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
殷紅的鮮血沿着鼻孔流出,妖嬈如曼珠沙華。
“阿顥!”
汪雪芝尖叫一聲,往前幾個碎步,攔在程景顥面前,生怕阿山再出手,讓程景顥吃虧。
她的腿腳不便,主要是一隻腳受過傷,走路有顛簸不平。
平常因爲面子,走動比較慢,或者不經常走動。
此刻卻像步履生風,幾步就竄到了程景顥面前。
平常的端莊慈和攸爾不見,臉上表現的都是毫不掩飾的怨恨和鄙夷。
將視線一點點對準楚喬,情緒顯得比較激動:“楚楚,你既然已經跟其他男人搞到一起了,有什麼臉拖着阿顥?
讓他揹負良心的譴責?
現在還叫個野男人回來對我們動手,你就這麼恨嗎?”
汪雪芝的話,讓阿山臉上閃過嫌棄和厭惡!
難以想象,這些年小姐都和這種素質的人住在一起!
明明自己做錯了事,反倒理直氣壯的譴責別人!
他摘了眼鏡隨意裝進衣袋裡,作勢往前的樣子。
幸好楚喬拉住他,不然他還真不是擺擺姿勢那麼簡單!
楚喬再遲鈍,經過汪雪芝和程景顥這麼一鬧,也明白了七八分!
感情,他們母子把阿山當成了她在外面傍的“野”男人了?
她擡眸,冷冷的對上程景顥,由黯淡,迷惘,到逐漸清明。
擡手指着阿山,她認真的問程景顥:“你們以爲我在傍大款?”
程景顥皺緊了眉頭,手還摁在鼻子上,他扯着嘴角,冷聲道:“難道不是嗎?
這個冤大頭,跟金城華府門前的那個,不是一個人吧?
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人!”
這樣的程景顥,冰冷無情,讓楚喬覺得陌生。
還是那張清雋完美的臉,跟陽光正好的午後,端坐網吧溫書的男孩再也無法重合。
深吸一口氣,她把視線準準的對着程景顥:“阿顥……我說我沒有,你相信嗎?”
不知道自己還要證明什麼,還能證明什麼!
楚喬心裡最後一縷叫做不死心的東西,鼓動她還要從程景顥那裡得到一個答案。
這聲久違的稱呼,讓程景顥有一瞬間的錯覺。
時間好像回到了那個大雨傾盆的傍晚,他揹着她走在絲絲連連,看不清天際的大雨中。
她伏在他背上,偷偷地把雨傘往他頭頂遮……
那是她第一次喊他阿顥……
他死死的盯着她,喉結滾動,想要從她的表情裡判斷她說話的真實性。
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內心的真實想法,令可是自己負了楚喬,讓她怨恨一輩子,也好過是她背叛了自己……
“阿顥!”
汪雪芝哀傷的聲音阻斷了他的思考,“你先進去洗洗吧,站在這裡,讓街坊鄰居看到了也不好!”
楚喬能感覺程景顥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最後,卻什麼都沒說,順着汪雪芝的話轉身進屋了!
她眨了眨繃的泛酸的眼睛,把脖子擡高些,讓眼淚憋回肚子裡。
幾次之後,她嚥下口中的苦澀,轉身對上汪雪芝。
雖然臉色略顯蒼白,情緒已經恢復穩定。
她並沒有主動開口,在汪雪芝剛纔撕破臉皮,指責她的時候,她們的關係已經破裂,連僞裝都不需要。
汪雪芝臉色僵硬,猶豫了很久,還是擺出了她慣有的溫柔慈和,“楚楚,阿姨剛纔太心急了!阿姨給你道歉……
請你,看在阿顥畢竟真心待你一場的份上,放手吧!”
“真心待我?
真心待我就是讓我在地下見不得光的存在了四年?
真心待我,就是你們母子聯合起來假裝不知情?
還是說真心待我,就是找到比我高的山,直接從我頭頂上跨過去,然後把我當抹布扔了……
如果這就是你說的真心……
你們待我確實夠真心的……”
汪雪芝臉上青白交加,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住,卻沒有出口反駁。
這樣的忍讓,讓阿山看在眼裡,煩到了心裡。
剛纔他只不過一個小小的試探,就已經摸清了這個女人心裡打什麼算盤!
恐怕現在的忍讓和沉默是假,剛纔的刻薄跋扈纔是真,是擔心小姐跟他們計算房租吧?!
他剛想開口說話,被楚喬拉住:“山叔,你到車上等我,我這裡……馬上就好!”
阿山雖然氣悶,不過已經心中有數。
這個房租,恐怕現在也算不清楚,
先生和顧先生交代給他的任務,也算完成良好,他剛好可以到車上給兩人彙報一下進展……
楚喬並沒有跟汪雪芝說什麼,她淡淡掃她一眼,轉身就往院子裡走。
再也不像過去的那樣,顧忌汪雪芝的面子,不能扶她,卻儘量放緩腳步,配合她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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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喬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不過一個簡單的行李箱。
下樓的時候,又遇到程景顥,他面色陰鬱,高蜓鼻樑下的嘴脣抿得緊緊地:“你倒是急於投懷送抱了!”
楚喬不想理他,繼續往外走。
剛走出兩步,又被程景顥攥着胳膊。
“程景顥,你這樣拉拉扯扯有意思嗎?
在G城的時候,還沒拉扯夠嗎?”聲音再也找不回以前的熱度和聲調。
程景顥手上的動作一鬆,楚喬就縮回自己的胳膊,真有些躲避不及的味道。
明明不過一個多月,她怎麼能冷靜到如此地步?
程景顥心裡涌起巨大的失落,他冷冷的直視楚喬,“不管怎麼說,我都是衷心希望你好好生活的人!
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在一起,不會有結果!”
楚喬鼻子一酸,不想在撕破臉皮之後,還讓自己處於尊嚴的下風。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