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毛局長還是單位副局的時候。北窪村的幾名村民頂着雪趕了一晚上的路來到局裡報案,說村裡有個女人失蹤了,村裡組織的搜救隊多方尋找未果,還丟了兩個人,村裡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雖然大雪封山,還是派了這幾個年輕小夥子連夜趕來報案求助。
那時縣裡治安狀況非常理想,公安局基本上一年也遇不到幾起大案子,有人員傷亡的情況更是少之又少。得知了北窪村的情況以後,年輕氣盛的毛副局長(也就是現在的毛局長)當即決定親自帶領四名得力干將前往人心惶惶的北窪村。當時,他向自己的頂頭上司紅口白牙的承諾一週之內一定破案。可是他怎麼知道,神秘的北窪山村,一張巨大的死亡之網正在對他們緩緩張開。
前往北窪村的道路艱難異常。那時別說水泥路,就是平整一點兒的土道都是時斷時續,再加上連續幾天的暴雪,警用吉普車剛開出不到五分之一的路程就再也開不動了。沒辦法,幾個人只好選擇下車步行。一路上風雪交加,足足走到天傍黑,一行人才看到北窪村的影子。而當他們真正走進村口的時候,各家各戶已經吃畢晚飯,按照祖訓關門閉戶,熄燈早睡。毛局長他們只能到村長家的宅邸過夜。
村長姓夏,也就是夏振國的父親。當時夏村長十分配合警察的行動。他讓家人收拾出了一大間房子給毛局長他們住,然後告訴他們有什麼事儘管開口。當晚吃過夏家準備的飯菜後,毛局長就帶着手下警員就寢了。外面寒風怒號,也只能等到天亮以後再說。
聽着凜冽的北風颳過房頂,毛局長輾轉反側。同行的四名年輕警察早已經睡出了鼾聲。毛局長圓睜着眼睛,瞅着被積雪反射得發白的窗戶出神。
也不怪毛局長睡不着覺。當時正值局裡人事調整之際,如果這件案子自己能夠漂亮的偵破,局長正職的位子非他莫屬。另外,一個小小的北窪村,短短的兩天時間之內接連丟失三個大活人,這可不是小事兒,處理不好的話,估計上頭還得怪罪下來。最主要的一點——毛局長也怕自己這次帶隊前來破案最後會丟了縣局的臉,讓老百姓對公安局喪失信心。
正當毛局長腦袋裡面被胡思亂想搞得一團糟的時候,一個毛乎乎的東西“噗哧”一下跳到了他的肚皮上。毛局長被嚇了一哆嗦,趕緊用手去扒拉。那東西動作靈敏,還沒等毛局長碰到它,已經自己再次跳到了炕沿邊上,然後就蹲着不動了。
毛局長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貓。
虛驚一場。
估計這隻貓是黑色的,因爲毛局長只看出了一個大致的輪廓,而那兩隻射出寒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毛局長,讓他心裡非常不舒服。
“哪兒來的貓呢,剛纔進屋兒的時候怎麼沒有發現。”毛局長嘟囔着,伸出手來想摸一摸老老實實蹲在身旁的黑貓。黑貓也比較配合,任他從頭到尾的撫摸着。這讓毛局長童心大發,他摸着黑打開自己的手提包,從裡面拿出了一根火腿腸。撕開包裝以後,一股香味撲鼻而來。毛局長將火腿腸伸到了黑貓的嘴邊,想餵它吃。看到食物,黑貓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許多。
“這個饞嘴的小東西,呵呵。”毛局長心裡想着,把手又往黑貓前面伸了伸,準備看看這隻貓是如何被美食俘獲的。黑貓用鼻子嗅了嗅火腿腸,又用舌頭舔了舔,看樣子非常滿意。然後它張開大嘴,沒有動火腿,卻狠狠的咬在了毛局長的虎口處!
一聲慘叫!毛局長疼得直吸冷氣,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隻外表如此乖巧的黑貓,竟然不吃火腿反而看上了自己的手!毛局長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那隻貓死命的咬住不放,力道大得驚人,一時間竟然和毛局長形成了對峙的局勢。
此時其他四名警察已經被毛局長的叫聲驚醒了。其中一個慌亂中打開了電燈,光明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大家定睛一看,毛局長表情痛苦,右手虎口鮮血淋漓,四個犬齒印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肉中。
“乖乖,這是什麼東西咬得?”其他人圍攏過來,驚詫的問道。
“一隻黑貓,我本來是餵它吃火腿腸,可是它非但不吃還咬了我一口。疼死我了,看我抓到它以後怎麼收拾它。”毛局長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跡,然後擡頭看向剛纔黑貓所在的位置。
空空如也!
這就奇怪了,剛纔明明還在的!毛局長環視了房間一週,也沒有發現黑貓的影子。他又讓其他人逐個檢查了房間的各個角落,也沒有發現黑貓的蹤影。
剛纔還氣焰囂張死死咬住毛局長虎口不放的黑貓,此時竟然憑空失蹤了。
“不會是從窗戶或者房門跑了吧?”年齡最小的小趙猜測到。
“胡扯,大冬天的誰家還不關門窗啊?而且窗戶外面釘着塑料布呢,你沒看到麼?”一直沒說話的小方直接就給否定了。
“那你說它能跑到哪兒去?這屋子裡咱們都快翻個底朝天了。”小趙嘟囔着,剛剛被小方一頓搶白他感覺很沒面子。
“都別爭了,”毛局長把被咬傷的虎口擦了藥水進行了簡單消毒,然後包紮上了:“明天還得進山找人呢,都趕緊熄燈睡了吧,養足精神明天好爭取早點收隊。我沒事兒,不就是被咬了一口麼,沒什麼大不了的。”
領導都發話了,其他人只好熄燈睡了。不一會兒,房間裡就再次想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毛局長捂着被咬傷的手,心裡暗自覺得自己真是倒黴。今晚被咬的這件事,竟讓他產生了一種出師不利的預感……
次日天剛放亮,毛局長一行就由村長帶領着向棺材嶺走去。路上小趙跟老夏村長提起了前一晚毛局長被黑貓咬傷的事,聽了以後,村長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堅決說他家並沒有養過黑貓,毛局長也只好自認倒黴,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一行人一言不發,向棺材嶺走去。
棺材嶺位於北窪村以西,整個嶺子常年人跡罕至,夏半年的時候裡面野物橫行,但是一到了冬天,棺材嶺就像變成了一片死亡之地,絲毫見不到生物的跡象,也不知道野獸都跑到哪裡過冬去了。至於棺材嶺名字的由來,據老一輩的村民說是因爲清朝的時候有個官員舉家被朝廷抄斬,屍體就被埋在了這裡。據說下葬之前黑漆漆的棺材排了整整一地都是,因此得名棺材嶺。之後民間就有了“棺材嶺,棺材嶺,活人進來就沒影兒”的說法,如果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是不會有人選擇來這裡的。
當一行人來到棺材嶺跟前時,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都涌上了大家的心頭。這種感覺很壓抑,也令人十分沮喪。毛局長悄悄用手掐了下自己,振作了精神,然後自己首先走進了一片寂靜的嶺子。
之前村裡自行組成的搜救隊在這裡接連損失了兩個人,都是在大家沒注意的情形下失蹤的。爲了避免這種情況再度發生,毛局長要求六個人走在一起,同時行動。
走了足有兩個多小時,仍然一無所獲。在這白雪皚皚的棺材嶺裡,想要尋找到已經失蹤的人簡直是難於上青天。毛局長在複雜的天氣狀況和地形面前終於意識到年輕氣盛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壓力。此時已經是進退兩難,如果就這樣回到局裡,根本無顏面對其他同事和局長;但是這樣漫無目的的走下去也不是辦法。之前在這裡失蹤的兩個人都是在其他人沒有注意的情況下走散的,現在連他們走失的地點都無法準確判定。
長時間的徒步行走加上沒有任何收穫,讓隊伍中的四名年輕警察有些放鬆警惕心不在焉起來。他們彼此閒聊着,毛局長只好時不時提醒他們集中注意力。
“唉唉唉,小趙,你好好走你的路唄,推我幹什麼?還用這麼大勁兒?”走着走着,小方突然哎呦了一聲,抱怨道。
“誰推你了,你別誣賴好人啊,我可是並排跟你走的。”小趙感覺很冤枉,他和小方走在隊伍最後,但是確實是並排走着,他也沒有機會拍小方。
“那是誰拍的我?哎呦,這一下拍的我太疼了,還有點兒癢。你快幫我看看,怎麼回事兒?”小方想伸手揉後背,可是被拍的位置比較彆扭,他夠了半天也沒夠到,只好向小趙求助。
“你倆嘀嘀咕咕的幹什麼呢?還不快跟上隊伍!”毛局長回頭說了他倆一句。
“毛局,小方說我拍他,我沒有啊,現在他疼得不行了,我尋思幫他看看,是不是讓什麼東西給砸到了。”小趙一邊幫小方掀起上衣,一邊回答。
聽到這話,其他人都圍攏了過來。當小方的衣服被掀起來的時候,其他人都吃驚的叫了出來——在小方的後背上,赫然印着一個人的手印!
毛局長走近了以後仔細觀察了一下,感覺此事非同小可。這個人手形狀的印記很明顯是受到重擊以後淤血而形成的,這麼說來,真的是有人在後面狠狠的拍了小方一巴掌。但是這裡就他們幾個,這個血紅的手印又是誰拍出來的呢?
“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又癢又疼,我都快受不了了,你們快幫我撓撓。”小方的表情很痛苦,就像是被人按住了手腳撓着腳心一樣。
“不能撓,聽我的!咱們收隊!”毛局長臉色變了。因爲他發現小方後背上的血紅手印顏色越來越深,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仍然在狠狠的壓迫着。
“隊長,現在收隊……咱們還沒有找到失蹤者呢。”小趙低聲說道。
“現在咱們必須收隊了!你們聽我的,沒錯,快,小方,把衣服穿好,咱們走!”毛局長的語氣讓人無法不去服從。小方聽到他的話就把掀起的衣服重新塞回了褲子裡。從毛局長的反應上,他感覺自己後背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不是很簡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