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未見, 霍元昭瞧着好似清減些了, 她之前臉圓圓的, 用她自己的話來說:似張大餅。
現如今瞧着下巴彷彿尖了些,身子也開始跟着抽條了。
大概是被禁足久了,話變得少了, 也不似以往那般盛氣凌人, 整張臉上蔫蔫的有些不得勁兒, 全然沒有以往那般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的氣勢。
想來,怕是此番禁足殺了她不少銳氣吧。
見紀鳶姐弟兩牽着手歡天喜地的進了屋,既沒有像以往那般滿臉鄙夷, 也沒有陰陽怪氣的滿般嘲弄, 不過是略微擡了下眼皮, 嘴脣細微蠕動了下, 沒有吭聲,十足高冷。
紀鳶見了霍元昭先是一愣,隨即便立即走了過去,笑着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們跟姨母還專門在洗垣院等着你了, 卻不想,你竟然到了我這裡, 怎麼不喊人去通報一聲?”
說罷,又摸了摸鴻哥兒的小腦袋道:“鴻哥兒, 來, 還不給你昭兒表姐見禮?”
鴻哥兒平日裡雖然有些討厭這位耀武揚威的表姐, 不過,今兒個是他生辰,他心裡頭高興,便決定不與她計較,只像模像樣道:“鴻哥兒給表姐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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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昭垂眼瞅着鴻哥兒,淡淡的唔了聲,隨即側眼瞅了身後的丫鬟琴霜。
琴霜會意,立即上前,從袖口裡摸出了一個用檀色金線條刺繡做的魚嘴荷包遞到了霍元昭手上。
荷包面料精緻,便是用的配線瞧着都不是尋常繡線,魚嘴的模樣十分可愛,就是那做工彷彿差了點兒火候,瞧着十足…蹩腳。
荷包裡鼓鼓的,霍元昭拿在手中捏了捏,片刻後隨手將荷包遞到了鴻哥兒跟前,漫不經心道:“喏,拿去吧!”
頓了頓,又補充了句:“送你的生辰禮。”
鴻哥兒聞言登時瞪大了眼,似乎有些難以置信,這討人厭的表姐竟然會送他禮物?只見鴻哥兒狐疑的瞅了瞅霍元昭,又扭過頭來瞅了瞅紀鳶。
紀鳶心中也有些意外,面上卻笑着道:“還不快接着,謝過你昭兒表姐。”
鴻哥兒依言接了過來,兩隻圓溜溜的眼珠子好奇的亂轉着,忍了又忍,終究沒忍住,直接當着霍元昭跟紀鳶兩人的面,手腳麻利的將荷包給拆開了。
手往裡一掏,結果直接從裡頭掏出來一錠不大不小的金錠子,這金錠子瞧着約莫有兩三兩,金黃金黃,嚇得鴻哥兒小臉一愣,拿着這枚金錠子一臉無助的看着紀鳶,竟有些束手無措了起來。
這錠金子數額不小,紀鳶瞧了先是雙眼皮一跳,隨即,只擡手撫了撫額,心中一陣無語,擡眼看向霍元昭道:“表妹這禮…嗯,還當真是有些別開生面…”
霍元昭道:“我哪裡曉得這破小孩喜歡什麼禮,他喜歡什麼回頭讓他自己去添吧,這樣大家都省事兒…”
其實,這霍元昭最不耐煩給人送禮了,這是個技術活,忒費腦子,以往每每府中哪個長輩平輩生辰,便是她最爲煩憂的時候。
其實,她首飾之類的器具倒是不少,私房錢卻並不多,這麼一枚小小的金錠子,是她兩三個月的例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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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鳶見霍元昭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心裡頭卻隱隱有些感動。
相處久了,便知這霍元昭是典型的面冷心熱,說話難聽又嘴碎,囂張跋扈,通身優越感十足,說實話,有時候還真令人生厭,不過,話雖說的難聽,事兒雖做的有些過火,但至少沒有做過啥傷天害理的事情,不過是有些刁難任性罷了。
哪有人給人送禮送金錠子的,或許當真是嫌麻煩,懶得琢磨,或許…她向來嫌棄她們窮酸,許是怕她們沒得多少銀錢傍身,便特意如此這般吧。
甭管是何緣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這份心意,便足矣。
鴻哥兒長這麼大,還從未碰觸過這麼多的銀錢,只一臉手忙腳亂的將這錠金錠子交到了紀鳶手中,紀鳶想了想,又將它重新交給了鴻哥兒,一臉語重心長的衝鴻哥兒道:“這是表姐送你的,往後你自個的銀錢便自個負責保管,回頭阿姐給你備上一個小匣子,你便將自個的銀錢存裡頭吧,鴻哥兒從今兒個起已經四歲了,是個大小孩兒呢,往後鴻哥兒所用的一應筆墨紙硯,便從自個的小匣子裡出,可好?”
於是,鴻哥兒四歲生辰這天日,有了屬於自己的小金庫,他別提多高興了。
一時,對這惹人厭的壞霍元昭好像也沒那麼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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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鳶原本是想從鴻哥兒回屋午歇的,結果這會兒霍元昭來了,她見霍元昭情緒不高,又見鴻哥兒情緒過高,便提議讓鴻哥兒陪霍元昭玩玩。
結果,霍元昭一臉嫌棄道:“紀鳶,你腦子沒毛病吧,本姑娘纔不要跟個三歲的小屁孩玩兒…”
鴻哥兒聽了後頓時不樂意了,只拼命伸手拽着霍元昭的衣裙抗議道:“鴻哥兒纔不是三歲的小屁孩,鴻哥兒四歲了,阿姐說,四歲就是大小孩兒呢,你可不許小瞧了鴻哥兒去…”
鴻哥兒是名非常有原則的大小孩兒,說罷,只一路糾纏着霍元昭,纏得霍元昭沒了法子,只一臉不耐煩道:“行行行,你要玩什麼,本姑娘陪你玩便是,你別拽我的衣裳,你知道這料子有多貴嗎?拽壞了,便是將你給發賣了也賠不起…”
鴻哥兒見霍元昭終於鬆口了,頓時開心得原地直蹦躂道:“我要玩抓瞎子,鴻哥兒要玩抓瞎子,你當瞎子,鴻哥兒躲,你來抓我…|”
鴻哥兒話音剛落,便見菱兒跟春桃兩個頓時肩膀一塌,瞅了瞅紀鳶,又一臉同情的看了霍元昭一眼,隨即二人紛紛退出了屋子,腳底抹油似的,瞬間溜了。
紀鳶聞言只用帕子掩了掩嘴,偷偷悶笑不止,笑得只見兩個纖細的肩膀亂顫。
霍元昭頓時一臉狐疑,道:“你們幾個怎麼呢?”
紀鳶只笑道:“沒什麼,屋子裡東西多,怕撞上了,你們去外頭院子玩吧,外頭院子敞亮…”
話音將落,鴻哥兒生怕霍元昭反悔似的,隻立馬將她扯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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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抓瞎子的遊戲,其實是這大半年來,鴻哥兒最喜歡的樂子了,竟然樂此不疲。
每天都要纏着菱兒、春桃兩個不放,以至於現如今菱兒、春桃兩個一聽到這三個字,便下意識的身子發軟,腳底打顫,原來,鴻哥兒玩這遊戲玩溜了,玩着玩着,花樣便也跟着多了起來。
彼時,院子外頭,琴霜替霍元昭綁好了眼睛後,在鴻哥兒的指揮下,霍元昭抓人,鴻哥兒跟琴霜兩個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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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琴霜躲在了廊下的石柱後頭,鴻哥兒熟門熟路、手腳靈活的鑽到了石桌底下。
霍元昭沒有遊戲經驗,雙眼陡然被矇住,瞬間行動受阻,隻立在原地,有些手無無措起來,過了好半晌,適應了幾下,只試探性的探出雙手,雙腳緩緩往前移了兩個小碎步。
鴻哥兒見她磨磨唧唧,不由從地上摸出了一把小石子,往霍元昭腳邊扔了兩個,嘴裡小聲說着:“來抓我呀,來抓我啊…”
霍元昭頓時氣得氣急敗壞的一連着往前走了幾步,結果一時不慎,腳踩到到了自個的裙襬,險些摔了一跤,躲在柱子後頭的琴霜見了,立馬跑過去扶着道:“姑娘,您當心着點兒,要不奴婢來當瞎子吧…”
霍元昭性子硬氣,只一把揮開了琴霜的手道:“你一邊躲着去,本姑娘還真就不信了,我就不信逮不住一個三歲的小毛孩…”
躲在石桌底下的鴻哥兒憋不住提醒道:“都說了不是三歲,四歲,是四歲…”
霍元昭聞言,頓時臉上揚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原本背對着鴻哥兒,立即調轉了方向,朝着鴻哥兒這邊摸來了。
鴻哥兒剛說完,意識到不對,立馬伸手悟出了自己的小嘴,眼看着霍元昭往這邊來了,鴻哥兒又一溜煙的從石桌子底下輕手輕腳的爬了出來,眼看着霍元昭越來越近,鴻哥兒情急之下,只將手中所有的小石子全都胡亂往霍元昭腳下扔了去。
其中一個石子扔到地面上,反彈了回去,恰好彈到了霍元昭的下巴處,霍元昭頓時疼得直抽氣,氣得五作三步直接朝鴻哥兒這邊撲了過來,結果,沒想到前方竟然是石凳跟石桌。
紀鳶剛從屋子裡頭出來,要提醒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倒黴的霍元昭直接被石凳一把絆倒在地,摔了個狗啃地。
頓時,霍元昭吃痛的哀嚎兩聲,一把將蒙在眼睛上的布條扯了下來,當即忍着痛便一臉暴跳如雷的朝鴻哥兒撲了上去。
鴻哥兒嗷嗷嗷亂叫了幾聲,拼命的跑了四處亂多,邊躲邊喊救命。
霍元昭只覺得被個三歲的小毛孩給戲弄了,氣得追着鴻哥兒滿院子跑,一時,向來安安靜靜的竹奚小築徹底熱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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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竹林裡頭,霍元擎微微板着臉,一把將手中的書冊子給扔到了樹樁子上。
殷離心下一驚,忙道着:“公子,屬下前去查看一下。”
霍元擎微微繃着臉,片刻後,竟直徑從一旁的矮樹樁子上起了身,只微微抿着嘴,一言不發的朝着對面喧鬧處走了去。
殷離見了心下一跳,頓了頓,隻立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