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棠忽然有些可憐段清漪。
她在年少時經歷了一段讓她難以忘懷的感情,卻始終拒絕相信物是人非。她如此偏執,不相信楚千嵐真的不再是她的阿嵐。或許不是不相信,而是不肯去相信她追着而來的這個男人,早已不是當初死人谷裡那個對她各種好的少年了。
而楚千嵐。若棠忽然覺得有些可怕。
他被擄走時不過才十二歲,那麼小的年紀,就已經懂的如何算計利用他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爲段清漪做了那麼多,可是出了死人谷,他就將她拋到腦後了----若棠分已經辨不出他對段清漪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了。倘若是無情,當初被擄走還被迫討好她的這些事就足以令楚千嵐惱羞成怒的殺了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段清漪。可倘若有情,她偏偏又看不出半點有情的跡象來。
又或者這人實在太善於僞裝,以至於連她都被騙了過去?
他當初對段清漪那麼好,還是說拋棄就拋棄了。會不會哪一天他看她不順眼了。也可以隨手就拋棄掉?
而讓她覺得更可怕的是,她分明感覺到楚千嵐留段清漪的目的並不單純。她沒有追問,他也就沒有告訴她。是不是段清漪於他而言。還有利用價值?
若棠想到這一點,忽然覺得原本模糊不清的地方,漸漸地變得清晰起來----楚千嵐將人帶進府裡後,她諷刺他是公用淨房,他定然也瞧了出來,她其實並不喜歡他碰別的女人。是不是原本他留段清漪下來,是打算來一出美男計的?畢竟段清漪對他的感情這樣明顯,他若使出美男計來,段清漪鐵定是扛不住的。但因爲猜出她會介意的緣故,他又改變了主意?
是不是他對一個人好的時候,便會將之當成寶貝一般寵着捧着。一旦他要收回他的感情後。他就能毫不留情的甚至加以利用?
還是,從頭到尾他就是在利用段清漪?
她擡眼看着似受了打擊而不復驕傲的段清漪,她,又知不知道楚千嵐的目的呢?
半晌,段清漪才重新開口,“不論你說什麼,他就是我的阿嵐,誰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若棠張了張口,都不知道該對這死心眼兒的段姑娘說什麼好了。
“但倘若阿嵐真的喜歡我變成你們這個樣子,那就讓她留下來教我規矩吧。”段清漪冷眼看向王嬤嬤。
若棠笑了笑,“王嬤嬤並不是王府裡的人,還望段姑娘看在王爺的情面上,不要出手傷了王嬤嬤。這畢竟是王爺親自爲你找來的教養嬤嬤。是王爺的一番苦心。”
原本若棠騙段清漪還覺得沒什麼所謂,可是現在,她覺得連自己都變得殘忍了起來。豆記扔巴。
不過,有什麼辦法呢,將段清漪困住,也是爲了她的人身安全啊!
至於撒謊什麼的,反正段清漪也喜歡她撒的這個謊,也算是皆大歡喜了吧?
……
安排好了段清漪的事,若棠歇了一會兒,又想起陸正青那愣頭青來。忙叫採青去看幫忙尋陸正青的家丁護院回來了沒有。
採青很快回來回話道:“他們昨晚就回來了,奴婢問過了,表姑娘是在小溝村陸大夫的祖屋那邊找到人的,據他們說,陸大夫一見表姑娘就跟見了鬼似的,撒腿就要跑,幸而帶過去的人多,三兩下將陸大夫給制住了。表姑娘上前就是兩大耳刮子,把可憐的陸大夫都打懵了。然後表姑娘令人都出去後,就她跟陸大夫兩人在屋裡,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一會兒工夫,兩人就前後腳的出了屋,陸大夫也乖乖地跟着表姑娘回城了。”
若棠眼皮一陣猛跳,她那表姐實在太生猛了,可憐的陸大夫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啊!
這邊她正擔心着陸大夫,畫眉快步走了進來,“娘娘,宮裡來人了,帶來了皇后的口諭。”
若棠一驚,還真的被楚千嵐料中了?
一邊忙讓畫眉將人請過來,自己也換了一套正式的衣裳好恭敬的聆聽皇后娘娘的口諭。
剛換好衣裳,傳達皇后口諭的內監就走了進來。前來傳旨的,是皇后宮裡最得臉的大太監。
若棠得體的與他寒暄了幾句後,便進入了正題----皇后宮裡的墨菊開了,要她明日進宮參加賞菊宴。
若棠將備好的荷包不動聲色的塞到鄧公公手中,溫和笑着道:“不知娘娘這賞花宴都邀請了些什麼人蔘加?我還從沒參加過娘娘的賞花宴會,怕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就太失禮了。若能知道明日裡都有些什麼人進宮去,我也好去請教她們一番。”
“皇后娘娘一貫不喜吵鬧,故而只邀了太子妃、端王妃、晉王妃與您。”那太監滿意的袖了若棠孝敬的荷包,笑着微微躬身回道。
若棠一聽晉王妃也在受邀之列,立時皺了眉頭,雖然找到了晉王妃嘔吐不止的原因,但晉王妃元氣大傷,便是若棠這樣不懂醫理的人也知道,此時她最好靜靜地養着纔好。皇后卻偏還要她進宮賞花,這萬一有個什麼差池……
“公公,我聽說晉王妃有孕在身,最近這段日子更是飽受孕吐的折磨……”
“湘王妃的顧慮咱家也是明白的,皇后娘娘也正是擔心晉王妃因爲晉王府的事鬱結在心,好意請她進宮賞花散心罷了。”那太監笑眯眯的說道。
若棠卻明白此事只怕沒有那麼簡單。
太子遲遲沒有生出兒子來,奇怪的是,底下的晉王端王等人,膝下也一直空虛。誰知晉王妃卻在“你沒我沒全都沒”的情況下有了身孕,眼看着就要生出皇長孫來,皇后與太子又怎會不急?
如果真是若棠所想,那麼此次進宮,對晉王妃來說,又是一道劫難了。
若棠都忍不住要替晉王妃抱不平了,人家懷個孕到底是招誰惹誰了,怎麼一個兩個的就非要揪着她的肚子不放呢?
送走了鄧公公,若棠實在坐立難安,原想親自去一趟晉王府,又見天色不早,楚千嵐那變態怕是不會讓她出門去,便吩咐採青去了趟晉王府,提醒晉王妃一定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千萬不能麻痹大意,就算她是小人之心,有些事該防還是要防。
……
楚千嵐雖說是在府裡養傷,可時不時就會消失一段時間,也不知他去幹什麼了。若棠因爲將段清漪當成了前車之鑑,更不會過多的過問或關注他的事情了。
她記得從前有一首歌,是一個她已經忘記了名字的女人用一種慵懶的調調輕慢細語般唱道,“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
只愛一點點,是最安全不過的愛情。
他在晚膳時準時回到了清秋院,與若棠一道安靜的用完晚飯,方纔開口問她:“怎麼了,眉頭都要打成結了?”
“皇后要我明日進宮參加賞菊宴,同去的還有晉王妃。”若棠一邊淨手一邊愁眉苦臉的嘆氣,“皇后明知晉王妃的胎像並不好,還非要她進宮去。就算她不在賞菊宴上做手腳,晉王妃的身子恐怕也經不住往宮裡去折騰那麼一遭。王爺,你說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東宮無所出,你以爲底下的王爺皇子們也無所出是什麼原因?”楚千嵐似笑非笑的詢問她。
若棠答道:“我聽畫眉說起過,說是皇室的子嗣本就不大旺盛。連皇上也是在二十五歲之後,經由高僧指點又做了法事後,方纔有了子嗣的。”
“是啊,皇帝的子嗣原就不旺盛,底下的兒子們生不出孩子來,也就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了。”楚千嵐意味深長的笑道。
若棠卻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眉頭頓時皺的更緊了,“皇后娘娘竟然如此厲害,我觀晉王端王都不是等閒之輩的樣子,又怎麼會乖乖地聽她的話不生兒子?”
“你傻啊!”楚千嵐又好笑又好氣的睨着她,“誰不想趕緊生個兒子憑藉皇長孫來奪得東宮太子之位?再說,皇后要是敢明目張膽的不許太子底下的王爺皇子不許生孩子,皇帝第一個就不能饒了她!有些事,自然是暗地裡進行的。”
若棠白他一眼,“我當然知道是暗地裡進行的,我就是不明白,皇后的手怎麼能伸的那麼長?她又用了什麼樣的手段?難不成,她給晉王端王他們用了絕子的藥?”
楚千嵐總算讚賞的看了她一眼,“宮裡每年各種各樣的宮宴不少,皇后又是中宮之主,想要下手,機會多得是。就算不吃飯菜糕點,皇帝喜酒,每每宴請,酒總是少不了的。作爲兒子明知皇帝喜酒,能不陪着他喝?”
若棠做夢都想不到皇后膽子竟然這麼大,她愣了片刻,“那晉王妃是怎麼懷上孩子的啊?”
楚千嵐無聊的撇撇嘴,“大概是出了什麼紕漏吧。”
說完就見若棠正直勾勾的看着他,挑眉問道:“怎麼?”
“王爺你豈不是也……”生不出孩子來?
楚千嵐失笑,當着她的面將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後,空空的茶杯在她面前放定,他將食指放在空茶杯上方。
然後,若棠睜大眼,就像看了場魔術一般,看着那空空的茶杯再度注滿了茶水!
“你大可放心,除非你有問題,否則本王是絕不會有無子之憂的。”
楚千嵐自信滿滿的說完,正要收回手指擦乾指間的水漬,若棠已經餓虎撲食一般撲過去抱住了那根神奇的手指頭,滿眼泛光難掩激動的問道:“這是什麼?一陽指?一指神功?六脈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