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報個小仇

若棠對淑貴妃的感覺很複雜。

怎麼說呢,淑貴妃到底是給了楚千嵐生命的女人,她很應該感激她將楚千嵐帶到這個世界上,她的生命因楚千嵐才而更加完整而美好。可是,面對着這個野心勃勃且還一心想要拆散她跟楚千嵐這對苦命鴛鴦的“惡婆婆”,若棠就實在感激不起來。

“那您當初爲什麼要拋下他呢?我聽王爺說過。您明明是可以帶他一起走的,但您擔心帶着他是個負擔,且極容易暴露行蹤,才因此將他丟在大楚的,是嗎?”若棠咬了咬脣,一副鼓起勇氣但依然怯怯的模樣。

淑貴妃的哭聲停了一息,方纔啜泣着道:“是,這該怪我的。當時我實在心亂如麻,我是並不打算離開大楚回琉國來的,楚皇他……他雖對我不好,但到底也答應,會將皇兒視如己出。原本我已經死了心,想要好好留在大楚陪着皇兒長大的。可是他們忽然出現在我面前。說要帶我走,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我在大楚生下了皇兒,但當時箭在弦上,已經容不得再有耽擱。他們勸我舍下皇兒,說……說煌哥令他們一定要將我接回來,倘若出了什麼差池。他們就都要人頭落地。他們又說,皇兒呆在這裡,是最安全的,因爲楚皇見皇兒還在,肯定會以爲我會回去,定然不會傷害他。等到時機成熟了,又再來救皇兒!我當時六神無主,全然沒有了主意……等我再回過神來,他們已經帶着我離開了大楚皇宮,我瘋了一樣要回去,可他們打暈了我,強行將我帶了回來……”

淑貴妃說着。已是痛哭失聲。她雙手緊緊掩着臉,淚珠兒依然成串成串的從指縫裡掉出來。

若棠面上唏噓不已,心裡卻腹誹不停。

楚皇對她不好?倘若真的對她不好,也不至於到了如今還對她念念不忘。

她口口聲聲全是他們說,將自己塑造成一個驚慌失措毫無應對能力的受害者形象,連離開都是被逼的,都是迫不得已的,她是全然無辜的——她若真的那麼無辜,又怎麼會在要離開時給楚千嵐一把匕首?還那麼冷靜的告訴他刀不在大小,能殺人就好。她是不是以爲這些事,楚千嵐全不記得了?

一個女人演戲的最高明之處就在於,她不但能輕易的打動男人,還能輕易的打動女人。

即便若棠心裡對她早已有了判斷,也不停的在心裡吐槽她,但看她哭成這副模樣。仍是覺得不大忍心。

難怪沒有任何男人能逃脫她的手掌心。

她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跟着掉了兩顆金豆子,拖着哭腔安慰淑貴妃道:“這些事,王爺從不知道。娘娘,您快別難過了,都是我不好,不該問您這些的。”

“不,不怪你。”淑貴妃連哭起來都十分的悅耳動聽,“本來就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我的皇兒。好孩子,您告訴母妃,這麼些年,皇兒他在大楚,是不是吃了很多苦頭?”

淑貴妃淚流滿面的拉着若棠的手,力氣大的險些掐破了她的皮。

若棠忍着疼,蹙眉流淚道:“是,王爺吃了很多苦。自您離開大楚後,楚皇將所有的怒火全發泄在王爺身上……”

“嗚嗚……”淑貴妃捂住胸口,再次痛哭出聲,“怎麼會,怎麼會那樣,他答應我會待他如己出,他明明答應過我的……我可憐的皇兒,他那時候還那麼小啊!”

你也知道他那時候還小?

楚皇答應待他如己出,前提條件也是你乖乖呆在楚皇身邊纔是。不然,楚皇憑什麼要對一個根本沒有流着他的血脈的孩子好?

這些再尋常不過的問題,她會連想都沒有想過?

大概她在狠心拋棄楚千嵐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個孩子是活不長的。她可能也的確沒有想過——沒想過楚千嵐到底還是長大了,沒想過她這輩子竟只生出了楚千嵐一個孩子吧!

若棠陪她抹着眼淚,幽幽的說道:“王爺小時候的事情,他說的很少,唯一一件,也只是您剛離開他後,不說別人,就說宮裡那些踩低捧高的奴才竟也敢隨意欺辱他、打罵他,常常不給他飯吃,更別提那些原就不喜歡他的兄弟們了。後來我與王爺成親後,楚皇對王爺,亦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寒冬臘月天裡,讓王爺在雪地裡一跪就是一整天,回來後在牀上躺了好幾天才能下地。且楚皇,打罵他時總是當着衆大臣或宮人的面,絲毫顏面也不給王爺留……每每我瞧見王爺那般,心裡都難受的不行。”

淑貴妃使勁咬着帕子,都不能阻止她嘴裡的嗚嗚哭聲,她忽然揚手,猛的給了自己一個大耳光,“啪”一聲下去,半張白皙的晶瑩剔透的臉龐立刻變得緋紅起來,“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都是我……是我害皇兒受了那麼多苦遭了那麼多罪。皇兒他恨我是應該的,我太可恨……”

若棠被她的舉動弄得很是愣了愣。

她完全沒有想到,如此愛自己容貌的淑貴妃,竟然狠得下心對自己的臉下手!瞧那一巴掌下去,半邊臉都紅腫起來了啊!

這女人不但能對別人狠,對自己也下得去手的,才真的叫人不寒而慄!

淑貴妃此時已經揚起了另一隻手,顯然,她連自己另半張臉也沒打算放過的。

但見若棠此時居然在發呆,淑貴妃那半空中的手不由得頓了頓,嘴角也抽了抽。

若棠的目光也正落在她高高揚起的那隻手,心道,怎麼還沒扇下去?難不成是在等自己阻止她?

這世上估計沒人敢動淑貴妃,更別提打她巴掌了。若棠正樂得她自己收拾自己,哪裡肯出聲阻止她,只恨不能再多補兩巴掌呢。於是依然呆呆木木的流着眼淚,一副懵然不覺的模樣。

淑貴妃心裡氣的要死,可戲已經演到了這個份上,自然不好再演砸了,狠狠心一巴掌又落到了另一邊完好無暇的臉龐上。

待她忍着疼左右開弓打了好幾下,被“嚇傻了”的若棠才似回過了神來一般,尖叫一聲撲上去,緊緊抓住淑貴妃還要自虐的雙手,隨時隨地都修剪的用作利器的尖利指甲繼沈夫人之後,終於又有了用武之地,“不下心”扎進了淑貴妃保養的吹彈可破的細嫩肌膚。

“娘娘,娘娘您千萬別這樣啊!”若棠嘶聲力竭的勸說道:“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王爺他雖然命運多舛,但經歷了那些磨難,他好歹也長大了。一時怪您怨您是有的,時日久了,他總能原諒您,總能知道不管如何,母親都是最愛自己的孩子的……娘娘,您要保重啊!”

淑貴妃顯然沒料到自己會被“武器”攻擊,保養的猶如嬰兒般的皮膚被掐的火辣辣的疼痛着,這回流出來的眼淚可不是用以演戲的,而是實打實的痛出了眼淚來。她下意識的想要將若棠甩開,但養尊處優了這麼些日子,她那點小力氣又怎麼敵得過若棠?

也不好叫人進來,否則她剛纔爲什麼要多此一舉的將人打發出去?

一下子弄得自己到了這樣兩難的境地,向來沒當若棠是回事的淑貴妃也不禁有些惱了。她那柔美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若棠將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一副緊張又擔憂的模樣,手上仍然抓的死緊死緊的,“您放心,我一定會幫您,會幫王爺的。您千萬別再打自己了,傷着了您,王爺嘴上不說,心裡定然也會十分難過的。”

管他的,趁着眼下好時機,先悄悄地小小的報個小仇再說!

她可真不是良善之人,有仇報仇,能報就報的原則是要堅定執行下去的!

估計淑貴妃已經被她掐的忍無可忍了,皺着張紅腫起來卻依然精緻的臉龐甚是欣慰的含淚帶笑道:“好好,母妃就知道,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皇兒能遇到你,真是他莫大的福氣。好孩子,母妃沒事了,你別擔心——幫母妃換張帕子可好?”

若棠依依不捨的放開了淑貴妃,依然取了張新帕子過來,轉身時正看到淑貴妃皺眉撫着被她掐破了的手腕肌膚。見若棠迴轉身來,淑貴妃忙放下了袖子來遮擋。

若棠卻是大驚失色,自責到無法自已的撲過去,戰戰兢兢的半跪在淑貴妃面前,“娘娘,您的手傷着了?可是我剛纔太用力了?這可怎麼是好,宣個太醫過來給您瞧瞧吧,這要是留了疤可怎麼辦呀?”上亞島劃。

淑貴妃見她一副“罪該萬死”的模樣,心裡的火氣到底消了些,扮出她慣常慈祥親和的笑臉來,“不要緊,你也不是故意的。這點小傷,一會上點藥就好了,倘若驚動了太醫院,陛下那裡也該知道了。”

她說着,眼淚就又下來了,“我如今哪裡還有臉面見陛下?我不但沒有照顧好皇兒,還讓他吃了那麼多的苦頭……好孩子,母妃如今能靠的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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