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阿虎的愛情
一
阿虎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他想起剛纔看流星雨的情景，操場上一對對情侶摟摟抱抱的身影，他們多麼幸福，多麼快樂！而他卻像孤魂一樣在人海中不知何去何從。他記得上次看流星雨他和王剛一起許下的共同心願。王剛早已經實現了，他有了張莉，他們是那麼彼此相愛……而剛纔，他又許下了和上次一樣的願望——他想找個女朋友。
趙娟模糊的面孔浮現在他的眼前——那是一張他無比熟悉的面孔。他在高中暗戀了她三年時間，高考時和她報了同一志願，也分配到了同一所大學。他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有時間便主動接近她，以老鄉的名義噓寒問暖。本以爲可以打動她的芳心，誰知她總是不冷不熱，也以老鄉的名義在敷衍他。有幾次他們獨處的時候，那句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嚥了下去。他怕，怕一不小心自己說錯了話會萬劫不復。
趙娟是他心中的女神。無數次在夢中，他拉着她的手走上紅地毯，爲她戴上漂亮的鑽戒……
長時間的暗戀就像一場馬拉松，使他疲憊不堪，頭髮也白了許多。
特別是當我找到女朋友以後，對阿虎的刺激很大。他是一個外表剛強而內心脆弱的人。特別是在男女問題上，稍微有些波動，他那條脆弱的心理防線會瞬間崩潰。我時常安慰他，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但這些話似乎是徒勞的，只會讓他更心痛。
阿虎抓起一瓶啤酒，準備一飲而盡。我抓住他的手：“哥們，別這樣，對身體不好！別這樣作踐自己好不好，拿出你的男子漢氣魄來，愛她就勇敢去表白！”我嘴上說着，其實心裡也沒有底氣。
“剛子，我……我他媽就不是個男人！你知道的……我那麼愛她……可每次都是熱臉貼在冷屁股上……不說了……來，喝……喝酒……”阿虎已經醉了。我扶着他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他爛醉如泥，幾個室友把他擡上牀去。
阿虎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向趙娟表白自己的感情。原來活蹦亂跳的他突然間變得寡言少語。作爲他最好的朋友兼知己，我覺的自己有責任將他從苦海中解脫出來。
有一天我們在操場上散步的時候，阿虎停下來：“剛子，謝謝你這些天來對我的關心和安慰，最近我突然想明白許多事情，其實我這些年來苦苦追尋的，只不過是一個夢而已。有的人夢會實現，比如你，而對我，這注定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我這些年對她付出的太多，但是什麼也沒得到。我決定了，從今天起，不再做這個沒有結局的夢！”
我很欣慰，阿虎終於從他自己的牢籠裡解脫了出來。
二
我們在街邊的小攤上喝酒。
“阿虎，該找個女朋友了！你說咱們好不容易上回大學吧，連個女朋友都沒有，說出去多丟人！其他不說，就餐廳裡吃個飯，人家一對對的，自修室看個書，人家一對對的……單身在大學就是異類。”我有些微醉。阿虎嘆了口氣：“我也想啊，可哪個姑娘會看上我呢？要長相沒長相，要錢沒錢，就連幾個蹩腳的英語單詞都不會說……陳曉琴不是把我寫的情書都當面撕了！哎……”
我一時酒性起來：“哥們，別這樣貶低自己！就咱班那幾個女的，白送我都不要……”我狠狠灌了一口啤酒：“得了，誰讓我是你鐵哥們呢……這次哥們我給你當一回紅娘，牽一牽線……你看張莉宿舍那個叫龔蕊的怎麼樣？……我覺得她還長得可以。”阿虎想了半天：“就那個瓜子臉，剪髮頭，不愛說話的女生呀。她還和我是一個地方呢。”“是呀，那你更有發展的空間啊……怎麼樣？”“人家能看上我嗎？”阿虎有些不自信。“線我給你們牽，後面就看你自己的了。”
酒醒的時候我就後悔了，事情已經承諾了，總不能再反悔。可萬一他們又黃了，龔蕊和張莉在一個宿舍，關係也不錯，不要因爲這事再鬧得不愉快，那我豈不是伸手在打自己的臉。算了，已經答應人家了，硬着頭皮也得上。這件事還得找張莉幫忙，可我怎麼向她開口啊。
我把這事給張莉說了，她眼睛瞪得像兩隻燈泡：“你還替別人說媒呀，小心哪天我都飛走了！”我磨着她的手：“莉莉，這次就幫個忙吧，誰讓我們是鐵哥們呢，何況我已經答應人家了，也不好反悔！”張莉白了我一眼：“你答應人家的事你自己去問龔蕊吧。”張莉想了想：“你呀，就是淡吃蘿蔔閒操心。我可以告訴龔蕊，但是就怕她看不上芮項虎，那女的你看平時不說話，眼光可高着呢。我們班有個叫白瑞斌的男生好像最近在追她，可她好像無動於衷。阿虎行嗎？”我看到了一絲希望：“行不行就看他的本事了，咱們只管把話傳到就好。”
我和張莉穿過花園的時候，龔蕊正站在那裡背書。她看見我們，徑直走了過來。她的眼睛特別大，就像卡通畫裡的仙子。“王剛你好！”我點點頭：“幾天不見，越**亮啊！”“哪有你家張莉漂亮！她是我們班的班花呢，你可要看好了，小心被別人給在追去了。”龔蕊看看張莉：“你男朋友真帥！”張莉哈哈大笑：“就他也算帥，對了龔蕊，你不是有一本英文版的《簡愛》嗎，他想看看那本書，圖書管理沒有找到，能借給王剛看幾天嗎？”龔蕊笑着看着我：“上次學校禮堂你表演的那個英語劇《亂世佳人》很感人。你英語那麼好，爲什麼不報英語系呢？”張莉狠狠瞪了我一眼：“提到這事，我們的帳還沒有算清。”龔蕊笑了：“王剛你小心着，張莉可是個醋罈子，小心把你酸死！我的書就在牀頭，一會讓張莉給你拿去吧，什麼時候看完還我就行。”
張莉給我擠了個眼。我不知道怎麼開口：“是這樣……不是……”我吞吞吐吐。龔蕊睜大了眼睛：“王剛，什麼事？”張莉乾脆把我推到一邊：“是這樣，龔蕊，他們宿舍一個叫芮相虎的男生看上你了！他看了我們兩個在校門口的那張照片，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龔蕊低着頭，抿了抿嘴，沉默了片刻，突然擡起頭來：“他是想做我男朋友嗎？”
這話到把我嚇了一跳，她比我更來得直接。我撓着頭：“也可以這麼說吧。他人挺好的，會關心女孩子。我瞭解他，要不我也不敢亂介紹啊……是吧，張莉。”張莉瞪了我一眼不說話。龔蕊眨着洋娃娃一般的眼睛：“好吧，改天見個面再說吧！”我笑了笑：“那好，改天一起吃個飯。你有時間也來我們宿舍玩吧，我那裡也有幾本英文版名著，你也可以拿去看。”龔蕊點點頭。
我回到宿舍，阿虎從牀上跳下來：“快說，怎麼樣。有希望嗎？”我故作神秘：“口有點渴，先喝口茶。”“你呀，真是把人急死！”阿虎從櫃子裡取出他珍藏的一盒200元的龍井，親自給我倒水沏茶：“剛子，就不要賣關子了，趕快說！”我慢慢吸了口茶：“該說的話我都說了，她說改天見個面再說，下面的事情就靠你自己了！”阿虎一把把我抱了起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呀！”“快放下我……胳膊疼死了。”
三
王向前擰着個脖子：“我說芮兄，這幾天沒吃錯藥吧，又是西裝又是領帶，頭梳得跟牛舔的一樣，前些天像個死人一樣，這幾天怎麼又活過來了。趙娟答應了嗎。”阿虎依舊笑眯眯地梳他的頭：“在別提趙娟那娘們，老子現在還看不上她呢！”葛玉龍從牀上翻起來，用手指摸着眼鏡邊：“芮兄這幾天煥然一新，這是又有新歡了嗎？”“還真讓你說對了，我阿虎前一段時間虎落平陽，現在馬上就要和王剛一樣了，你們可不要把我再叫光棍了，哈哈……”袁正明呲着嘴笑着：“估計又吃錯藥了。要不要我帶你去校醫室看看，買幾片阿司匹林……”
阿虎和龔蕊開始交往了。他又變回了那個神采飛揚的紳士。油光發亮的頭髮，（他特意去理髮店染了發），筆挺的西裝一塵不染，皮鞋擦得比鏡子還亮，整個人看上去年輕了十歲。他和龔蕊開始出雙入對的出現在校園裡，我們班又炸開了鍋。“聽說芮項虎找了個英語系的女朋友……”“聽說那女的美的跟仙子一樣……”大夥纏着要他講講戀愛經歷。阿虎只是笑着，默不作聲，我知道，此刻他心裡比蜜還甜。阿虎有時會刻意看看陳曉琴，用一種鄙視的目光。
“咣”的一聲，宿舍門被踢開了，阿虎手裡提着一打啤酒，滿面春風的走了進來：“弟兄們，繼王剛之後，我阿虎今天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今晚咱們不醉不睡！”
相武舉起酒杯站了起來：“大家舉起酒杯，爲芮兄的再次戀愛乾杯！也爲我們211宿舍乾杯！誰說我們是光棍宿舍，我們宿舍有的是帥哥！希望在座的剩下的各位再接再勵，早一天抱得美人歸！……乾杯！”大家一飲而盡。王向前向葛玉龍做個鬼臉：“我說唐僧，如今芮兄都找到女朋友了，你們兩個是老鄉，怎麼差距這麼大呢？不要取你的經了，先到女兒國逛逛吧！”葛玉龍把向前按倒在牀上：“我叫你胡說，誰是唐僧……”王向前大呼救命：“饒了我吧，師傅，弟子知錯了……”
葛玉龍是慶陽本地人，和阿虎是老鄉。圓臉，戴着厚厚的眼鏡，他是我們班的學霸。考大學時考上了本科線，只因爲志願填報錯誤，陰差陽錯的來到這裡，可謂是屈才。他每天比我們起的都早，拿着書就出去了。屬於那種“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那種，他談論起歷史來也頭頭是道，學識非常淵博。他有一個很特別的習慣，我們都學不來，就是每天枕着一個磚頭睡覺。那塊磚就像他的命一樣，每天還要放在涼水裡泡上一會，用毛巾裹起來，美其名曰：“警枕”。他好像對女色不是很感興趣，所以我們都叫他“唐僧”，按照他的話說就是：“大丈夫唯恐事業不成，何患無妻。”曾經有老鄉給他介紹過一個女生，他們逛過幾次街，竟然連那個女生的手都沒拉過，氣的那女生直掉眼淚。他的目標是大學三年考完自考本科，然後到大三再參加一次性考試，考上西北師大本科，也就是三年裡他要爭取拿到雙本科文憑。這對於我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