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突然變身使得獸羣一陣的不安與恐慌,但是很快,這種情緒便被年長的野獸們壓制了下去。雖然變異種很少出現、更很少能活下來,卻並非是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在長輩們的安撫下,年幼的小獸們終於逐漸安定下來、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看着白的目光仍舊帶着排斥與警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就像是在一羣野鴨子中突然冒出了一隻白天鵝那般,縱使明知道對方是無害的、也知道這並非是什麼人的錯,但那種突兀的異類感卻仍舊揮之不去。
野獸們有着自己的語言,雖然簡單得很,卻也能夠傳達特定的含義。也不知是否是變成了野獸的原因,即使白沒有特意學習過,也還是能夠從野獸們不同的呼喚聲中體會到不同的含義的。雖然他目前並不是很瞭解變異種與自然種之間的事情,但也意識到獸羣並沒有將他當成怪物趕走的意思,終於算是鬆了口氣。
在確定白的無害後,獸羣再次陷入安眠,只是原本靠着他入睡的幼獸們都若有若無地與他拉開了距離,顯然不再像是從前一樣將他當成親密無間的一份子。
白有些稍稍的失落,但很快,這份失落便被緩緩湊到他身邊的灰色的幼崽所驅趕了。
其實,說是幼崽已經不算妥當了,如今的隋垣已經褪去了年幼時的軟萌,雖然身體並不如成年的獸類健碩,卻也逐漸縣露出了肉食動物的颯颯英姿。
他擡起爪子,遲疑觸碰了一下白那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手指,微微側頭觀察的模樣又是好奇又是認真,時不時抖一下的耳朵更是讓白整顆心都化作了一團,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捏了一下。
隋垣被嚇了一跳,反射性地縮了縮脖子,想要從白的手下鑽出,卻沒想到對方絲毫不打算放過他,反倒曲起手臂,直接摟住隋垣的脖頸,將他撈進自己懷裡。
“從未被如此對待過”的隋垣下意識掙扎起來,卻不曾想根本沒有用力,他的爪子便在白那細嫩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紅色的抓痕,雖然沒有真正劃開皮膚、但看上去卻相當嚇人。
隋垣的身體僵了僵,有些忐忑地瞥了白一眼,隨後在對方柔和的注視下心虛地伸出舌頭、舔了舔被自己抓傷的部位。
白的眼神越發柔軟了下來,一手圈住隋垣的身體、固定住他,另一手則從頭沿着背部一直順到尾巴,雖然他身爲人的時候並沒有養過狗之類的寵物,但是也看過其他人是如何撫摸動物的,這一上手頓時就讓隋垣舒服地癱軟下身體,再也懶得掙扎。
看着乖巧的小獸眯着眼睛、馴服地趴在自己的臂彎內,尾巴懶洋洋地微掃着,白在心中熨帖的同時也忍不住有些睏意上涌,乾脆維持着將對方緊密地攬在懷裡的姿勢閉上眼睛。儘管沒有了皮毛覆體、赤.裸的肌膚很難維持住體溫,但懷中的灰色小獸卻暖烘烘地像是個火爐,驅散了夜晚的寒意。
白本以爲自己會睡不着覺,畢竟他突然便回了人類,心緒難免浮躁不定。可意外的是,他卻很快被隋垣傳染了睡意,抱着對方一覺便睡到了天明,還是被甦醒後的小獸躁動地想要掙脫懷抱的舉動才吵醒的。
一睡醒便正對上那雙滿是催促與不滿的藍色眸子,白下意識露出一個微笑:“早啊~”
好久沒有聽到有人說話,隋垣下意識愣了一下,一臉不解地望着白。而白也意識到自己竟然對這一隻異世界的野獸如此自然地說出了原本世界的語言,同樣有些呆滯。
見到主角受露出複雜而懷念的表情,隋垣明白他大約是有些想家了,不由爲他點了根蠟,隨即伸長脖子,熱情地幫主角受用口水洗了把臉——就像對方還是野獸的時候所做的那樣。
所謂習慣害人不淺,當主角受發現自己也差一點伸舌頭回舔時,簡直彷彿被雷劈了一樣,頓時也沒有什麼心情想家了。
白感覺格外鬱猝,他竟然真得在這一段時間內被野獸們同化了,就連變回人型,也難逃身爲野獸時養成的習慣。
——獸型的時候給別人舔舔毛什麼的還能勉強接受,如今人型的自己卻還想要幫對方舔毛,這場景單單只是想一想就完全讓人給跪了好嘛?!
被世界的惡意糊了一臉的主角受自從早晨起來後就有些渾渾噩噩的,他決定要找回身爲人類的尊嚴,絕逼不能再跟野獸們“同流合污”了——而區別人與野獸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仍舊赤.身.裸.體的自己找一件衣服,起碼要把男人的重點部位遮一遮,儘管在這個世界大概沒有動物能夠理解他的這種行爲。
無法忍受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遛.鳥的主角受嚴肅地拒絕了隋垣一起捕獵的邀請,然後彎腰揉了揉他的腦袋,迎着他擔憂而不解的眼神認真解釋道:“我要找個東西,把這裡遮一遮。”說話間,他擡起手,示意般捂了捂自己的小弟弟。
感覺自己狗眼都要瞎了的隋垣:“…………”
——好了!主角受我能明白你的話!請你不要再這麼凸顯你小弟弟的存在感了,謝謝!
強忍住擡爪遮狗眼的衝動,隋垣茫然地歪頭甩了甩尾巴,再三確認主角受的確不會參與“捕獵遊戲”之後,這才終於失望地轉身離開。
而在旁邊圍觀了很久卻不敢湊上前來的小黑則頓時竄到了隋垣身邊,興奮地圍着他“嗚嗚”叫着亂轉,完全一副“今天老大全歸我沒有人爭寵簡直棒呆!”的喜大普奔。
皮笑肉不笑的主角受:……呵呵,今天就讓你這小子高興一天,等勞資找到衣服再來教給你什麼纔是真正的爭寵!
隋垣一步三回頭地帶着小黑去狩獵了,但是他的全部心神卻仍舊掛在主角受身上。
劇情中,當主角受第一次變成人類的時候,他遇到了一次小危機,那就是當他遠離獸羣尋找適合蔽體的植物的時候,一不小心被其他野獸襲擊了。身爲人類的主角受沒有獠牙和利爪,從前也沒學過什麼防身的功夫,更沒有武器,自然沒有辦法幹掉敵人,只能狼狽地逃竄呼救,直到傷痕累累千鈞一髮之際,才被聽到呼喚聲趕來的灰救了一命。
經此一役,主角受這才擺脫了剛剛變成人類後的沾沾自喜、擺正了位置,努力創造各種殺傷力極大的武器,最終從毫無縛雞之力的吊車尾成爲了能夠以武力震懾整個族羣的當之無愧的領袖。
如果沒有灰的及時援救,也許主角受白就會殞命在這一天了,肩負如此重任的隋垣當然不敢有絲毫大意,就算是與小黑合作追捕獵物的時候也一直豎着耳朵,警惕着隨時有可能出現的呼救。
隋垣的心不在焉自然被小黑看出來了,它停下腳步,有些不滿地用腦袋拱了拱隋垣,溼漉漉的眼睛中滿是委屈,可還不待隋垣安撫它,便聽到一聲屬於人類的驚呼。
頓時,隋垣就將小黑丟到了一邊,警惕地揚起頭,轉悠着耳朵確定聲音發出的方向,而小黑雖然聽不懂聲音中的含義,卻也能感受到其中所蘊含的驚恐,立刻跟着緊張起來。
迅速判斷出主角受的方位,隋垣像是離弦的利箭那般衝了出去,小黑也隨即跟上,只可惜它的速度比隋垣差了不止一點半點,很快便被甩在了後方。
主角受遭遇危機,隋垣生怕自己慢了一點就趕不上“英雄救美”,所幸在他衝出樹叢的時候,正趕上主角受在慌不擇路之間被樹根絆倒在地,而一隻似乎是大型貓科動物的野獸也趁機朝他撲去。
隋垣心中一緊,後腿猛地蹬地,凌空躍起,準確地撲在了貓科動物身上,利齒也穿透了對方的皮毛,狠狠卡在了脖頸處。
正在爲馬上就能獵到獵物而興奮不已的貓科動物完全沒有料到竟然“黃雀在後”,毫無防備之下被隋垣撲了個措手不及,低吼一聲扭腰想要掙脫,卻沒想到那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崽子竟然格外狠戾,就算是被自己當成了墊背的、重重撞擊在地上也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反倒越咬越狠。
驚魂未定的白看着隋垣與貓科動物滾成了一團,整個人一時都驚呆了!這可不是什麼遊戲,而是事關生死的廝殺,野獸的怒吼、飛揚的鮮血、刺目的傷痕、溢滿了口鼻的血腥味道,這一切都衝擊着白的世界,讓他真真正正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殘酷與危險。
白先前並不是沒有見識過獸羣狩獵,非但見識過,他本人也指揮過好幾次,自然不是什麼心軟仁慈之輩。可每一次,白都是站在狩獵者的角度看待的,即使失敗,也只是稍稍餓一陣子罷了,從來不會危及生命。但如今卻截然不同,他與隋垣是被捕獵的一方,貓科動物已然成年很久、經驗豐富,而隋垣卻只是剛剛成年,無論是力量還是體能都處於劣勢,萬一失利,那麼等待着他們的十有八.九隻會是死亡。
最開始佔了突襲的便宜,隋垣勉強維持了上風,但隨着戰鬥的繼續,他很快便被貓科動物反撲,節節退敗。
白在一邊看着焦急不已,卻又沒有辦法插手——如今他手無寸鐵,除了拖後腿以外沒有任何用處,這樣的現實讓他憤恨地整個胸膛都似乎在冒火。
隋垣身上的每一增添道傷痕都讓他的雙眸逐漸赤紅,所幸,當白的衝動快要壓制住理性、想要乾脆衝上去與對方同歸於盡之前,小黑終於氣喘吁吁地趕到了。
察覺到對方來了救兵——雖然也是一隻剛成年的幼崽——但同樣傷痕累累的貓科動物卻意識到自己不應繼續戀戰。野獸沒有什麼被傷了自尊的意識,它們更加審時度勢,懂得判明利弊。
原本,它不過是打算捕獵一隻看上去毫無反抗能力獵物,弄到如今的程度已經夠糟了,它可一點都不想跟對方兩敗俱傷。反正如今食物充沛,它並不發愁丟掉一隻獵物後便會遭遇飢餓。
貓科動物扭身佯攻,在隋垣試圖躲開的時候卻猛地抽身後躍、退出戰圈,隨後,它深深看了一眼已經是強弩之末、卻絲毫沒有膽怯與退意的隋垣,扭頭三步並作兩步地沒入了樹林深處。
小黑快步跑到隋垣身邊,與他一同警惕着敵人離開的方向,直到確認對方的確離開、而非躲藏起來靜待時機後,這才雙雙鬆了口氣。
一場惡戰結束,好久沒有這麼運動過的隋垣的確感到身心俱疲,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後便是劇烈的疼痛與虛軟的無力,隋垣踉蹌了一下才勉強保持站立的姿勢,扭過頭去查看主角受的狀態,而下一秒,他就被哽咽難言的白死死抱進懷裡。
被觸碰到傷口,隋垣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感受到逐漸打溼了自己皮毛的淚水,他還是悻悻地僵住身體,沒有掙脫白的懷抱。
小黑圍着他們“嗚嗚”哀叫着,時不時伸出舌頭舔一舔隋垣的傷口,而隋垣則對它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並無大礙。
野獸的感情並不如人類那麼豐富,對它們而言,受傷不過是一種日常,除非是那種無法痊癒、以後會影響行動的傷勢,否則它們並不會太過在意。
在確定隋垣只是皮肉傷後,小黑終於安下心來。待到主角受也平復了方纔翻騰的感情後,隋垣這才扭了扭身體、示意他放鬆,隨後催促他趕快回到族羣中——誰知道還會不會遇到什麼其他的危險呢?自然要趕快回到自己的地盤才能徹底安心。
白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不敢有絲毫耽擱,果斷伸出手、將隋垣抱了起來。
狗臉上格外震驚、連表情都裂了的隋垣:“………!!!!!”
“不要動,我抱你回去,你受傷了,再活動的話會進一步撕裂傷口。”感受到隋垣掙扎的動作,白的雙臂越發用力,強硬卻又滿是安撫的意味。所幸,雖然他的外表看起來頗爲瘦弱,但力量與體能卻還保持了原本身爲野獸時候的程度,再加上隋垣身量尚未長成,所以負擔並不是太大。
沒有了隋垣這隻傷員拖後腿,他們返回獸羣的速度相當快。在看到傷痕累累的隋垣後,母獸們也並沒有如何大驚小怪,只是相當利落地叼回幾顆植物,示意它們可以用來恢復傷勢。
替隋垣敷藥的任務自然由白主動擔任了,人類的雙手比野獸靈活得多,白很快將草藥洗淨、搗碎,小心翼翼地敷在隋垣的傷口處,輕柔的動作沒有讓他感覺到任何不適。
處理好傷勢後,白這才鬆了口氣那般,緊貼着隋垣坐下,一臉懊悔自責地撫摸着他沒有受傷的皮毛:“……抱歉,這一次是我太過自以爲是了,我不夠小心謹慎,害你受了這麼重的傷。”
隋垣被摸得很是舒爽,看到主角受這麼糾結,乾脆在對方抓撓他下巴的時候降尊紆貴得舔了舔對方的手心。
感受到隋垣的安慰,白終於露出了遇襲後的第一縷笑容,小心地幫隋垣調整了一個更爲舒適的姿勢,讓他將腦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我會接受這個教訓的,雖然沒有了獠牙和爪子,但是我能夠製造武器……先做什麼好呢?刀?骨刀、或者是骨刺?”
隋垣聽着主角受絮絮叨叨地構思着自己的武裝計劃,卻格外想要問對方一個問題——雖然做武器很重要,但是衣服呢?主角受你還記得你的小弟弟仍舊處於裸.奔狀態嗎?就算你不打算做衣服了,我們能不能換一個姿勢?就算我目前只是動物,但這麼正對着你的小弟弟,還是讓我有些糾結啊……
——這還是第一次,隋垣意識到了衣服、或者說是褲子的重要性。
目不忍視、苦逼扭臉的5237:“…………”
——不造爲什麼,它此時特別想要將這個畫面拍下來,然後發送給趙羲和大大呢……→_→--18323744881oo+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