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說的那個太冒險的方法是指什麼?”杜重迦對我微微一笑,繼續問入畫。
入畫有些遲疑地回答:“逐魂……”
“逐魂?”杜重迦蹙了蹙眉,點點頭。
“逐魂?”我納悶地在他們中間看來看去。
“逐魂?”飛兒從我肩上飛了起來,扇動着翅膀躍躍欲試。
入畫咬了咬嘴脣,似下定決心般道:“逐魂!”
“逐魂,就是用魂魄來追逐魂魄。”入畫一邊說着,一邊就在屋子裡擺開陣勢來,只見她神情肅穆,雙手變魔術般從袖子裡摸出一支又一支白蠟燭。
“人有三魂七魄,一般生魂強行脫離身體的時候只能帶走兩魂六魄,剩下那一魂一魄會呆在身體裡保持身體的假死狀態,避免身體的腐爛。”入畫漸漸擺出一個圓來,又開始在中間布出一條條直線:“逐魂術就是用法術把他身體裡的另一個魂也迫出來,只留下一魄維持身體的完整。被迫出來的那個魂完全沒有意識,它因爲受那兩魂六魄的吸引會逐漸向那兩魂六魄靠攏。”
圓形中間漸漸顯示出六芒星的圖案來,入畫繼續道:“不過,生人,就算有法力也是看不到那孤單的一個魂的,因此需要用迫魂術迫出生人身體裡的兩魂六魄去追逐那一個魂,這就是所謂的用魂魄來追逐魂魄。”
入畫終於布完了六芒星,看向我道:“師姐,接下來我會先把你的魂魄從身體裡迫出來,然後我再去迫清觴師兄的那一個魂,等那一個魂出來你就要立刻跟上去,千萬不能跟丟,萬一跟丟了的話,清觴師兄就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那樣的話,不完整的魂魄無法轉入輪迴,只能在世間飄蕩,最後魂飛魄散,或墮入魔道。”
飛兒在那裡叫囂:“讓我去!讓我去!”
我“DENG”在它腦袋上敲了一記:“你有魂嘛,你怎麼去!”
飛兒捱了一記,委委屈屈地縮到了杜重迦身後,似乎在那裡可以得到庇佑。
其實,這句話我就是說給杜重迦聽的,我生怕他也要求去,萬一入畫應允了他不是立刻就會被入畫看穿?魔和所有的妖和精靈一樣,他們是沒有魂魄的,也不會有輪迴。
“那追上之後怎麼辦呢?”我問。
入畫搖頭:“你不會追上它的,在靠近那兩魂六魄的時候它會迅速地歸併到那兩魂六魄裡,這時候你要儘快在附近找到那已然變成三魂六魄的魂體,把這兩個符,一個貼在自己額頭上,一個貼在他額頭上。”
一邊說着入畫就從杜重迦手裡拉過我的手去,左右各畫上一道符。
畫符完畢,入畫“啪”得一彈指,白燭瞬時皆被點燃,她盤腿跌坐在六芒星中間,看着我道:“師姐你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了。”
我嚴肅地點點頭,亦盤腿跌坐在地上。
只聽得入畫碎碎念,突然我就覺得有一股力量拼命地拉扯着我,非要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想着這也許就是入畫所說的迫魂術,我也沒反抗,順從地就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我看到我的腦袋在自己腰這個部位。
不得不說,這個感覺太奇怪了,不過我沒時間去感受其他,我緊張地盯着蘇清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就把蘇清觴給錯過了。
模模糊糊地,我看到一個影子從蘇清觴身上坐起來,這時候入畫突然道:“師姐,你現在有的不是四個鐘頭的時間,而是一個鐘頭,因爲我這個只是危急情況下可以代替所有陣法的六芒星陣,不是本該使用的迫魂陣,所以們必須雜一個鐘頭內趕回來。若一個鐘頭內你不能帶回清觴師兄也得速速返回,否則你就只能跟清觴師兄一樣或魂飛魄散,或墮入魔道了。”
嘔,入畫這個半吊子小LOLI,我吐血三升,暴走。
只入畫說話這一會功夫,那個模糊的影子已經躍出窗外竄到圍牆外頭了,天幸我這麼多年來練出來的腳力,我死死盯住他,如影隨形。
追着追着,那個影子突然縱身一躍,消失在一道眩目的白光裡。我根本來不及考慮,也跟着跳了進去,跳下去之後卻發現下面是一條河。
嗚,我不會游泳……我哭,就在腳要觸及水面的那一剎,一雙有力的手穩穩地拉住了我。
我轉頭一看,又驚又喜:“杜重迦,你怎麼也來了?!”
“因爲我怕你迷路。”杜重迦一用力就把我攬到了懷裡,凌波微步般越過了河面。
我窘,又問:“入畫送你來得?那她不是知道你是魔了?”
杜重迦笑笑“小九,你對你相公非常沒信心啊,你忘記了,我是魔,魔可以自主自由地出入任何空間的。”
恩恩,我放心地把頭靠近杜重迦的肩窩,有個人可以依靠真好!
杜重迦笑:“小九,蘇清觴的那一魂向哪裡去了?你不指給我我看不到。”
我汗,忘記那魂魄只有我這個魂魄纔看得到的,差點就犯下了彌天大錯。
“那裡!”我定睛一看,伸手一指,杜重迦行雲流水地就衝了過去。
我做杜重迦的眼睛,杜重迦做我的雙腳,這樣的感覺真好,悄悄地,我又向杜重迦懷裡偎了偎。
越往前走鬼魂越多,幸好蘇清觴那一魂因單薄而過於模糊,所以還能分辨出來。
“小九……”杜重迦在我耳邊輕輕說:“剛剛那是哭泣河,現在我們已經來到了地府,所以你會看到那麼多鬼魂。”
不是啊,死魂纔可以進入地府的呀,蘇清觴那是生魂,根本連哭泣河都過不了,他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呢?
難道是那個槿茵的緣故?我疑慮深深。
“小九,你別怕,我一定會幫你把蘇清觴帶回去。”杜重迦輕輕在我耳邊安慰,我頓時覺得渾身輕鬆,是啊,有這麼強大的一個魔做保鏢呢,我有什麼鬼拿不下?
再往前走蘇清觴的魂魄越竄越快,最後消失在一片潔白的花海中。
那是一片潔白的木槿,白色的花朵挨擠在一起,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沒有邊際。
我納悶:閻王的品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高雅了,以前這裡不是隻種血紅色的曼珠莎華的麼?
這次杜重迦沒有回答,他帶着我足尖輕點花朵,幾個彈跳落在了花海中央。
蘇清觴正靜靜地站在那裡,他旁邊還有一個絕美的女鬼——槿茵。
“蘇清觴,你在這裡幹什麼?再不回去你就死透了!”我怒,我們都急成什麼樣了,他倒好,還有閒情逸致跟女鬼在這裡談情說愛看風景。
可是蘇清觴不理我,連瞅都沒瞅我一眼。倒是槿茵微微瞥了我一眼,她向蘇清觴道:“你要走了?”
“如果你不想我走,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蘇清觴笑,直笑得滿臉如眼光一般燦爛,照亮了整個兒地府,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這笑意沒有到達他的眼底,於是那句無比柔情的話似乎也成了一種巨大的諷刺。
甩甩頭,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我大叫:“蘇清觴,你瘋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快跟我回去了!”
蘇清觴還是不瞅我,槿茵向蘇清觴伸出手來,纖細的手指輕輕觸及蘇清觴的眼角:“這幾天你雖然一直在這裡陪我,又爲我重下這一片的木槿,可是,你的笑容從來就沒到過眼底……”
蘇清觴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
“……是爲了她麼?”槿茵繼續道。
那個她不是指我吧,話說我跟蘇清觴似乎沒有什麼發展JQ的餘地,他嫌我太笨蛋,我嫌他笑容太扎眼。我默默地想。
果然蘇清觴含笑搖了搖頭:“怎麼會?”
“好,那你便永遠在這裡陪着我。”槿茵的手滑下了蘇清觴的頰,撰住了蘇清觴的手。
“小九,時間不多了。”杜重迦輕輕地提醒我。
我跳腳:“蘇清觴你到底回不回去?”
蘇清觴終於把他的眼神施捨了一點給我:“師妹,你回去吧,幫我告訴師傅,以後我不在他身邊,他要好好照顧自己。”
自會有人照顧好樓十九,哪裡需要你操心,我在心裡暗恨。
可是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我怎麼幫杜重迦轉職?再說,你對這個女鬼也未必是真愛,就算是真愛也可以讓她去人間陪着你,何苦讓你搭上以後所有的輪迴。
思量定,我慢慢慢慢地走到蘇清觴身邊,看着槿茵始終沒有反應,我一狠心,咬咬牙,伸手就往蘇清觴的腦門拍了下去。
立時我的手腕就被槿茵抓住了,我嘲弄地看了看她,另一隻手迅速拍上蘇清觴的額頭。
只見眼前輕煙一冒,蘇清觴頓時地獄蒸發。
“你……”槿茵纖眉一凝,一揮手就把我甩了出去。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往後跌去,可是我沒感覺到預期的疼痛,暖暖地跌到了一個肉墊上。
沒有杜重迦的話,我可就糟了,我笑笑掉頭去看杜重迦。杜重迦卻不看我,他眼睛盯着前方,急促地向我道:“回去。”
“回去”這兩個破音字帶動一股殷紅的鮮血順着他的嘴角留了下來——原來,不是我命好槿茵沒傷我,只是本該落在我身上的痛楚全被他承受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