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鉤，高空掛，風蕭蕭，整座星雲城充滿肅殺之氣，鮮血紅滿地，悲痛染人心，繁華的城市，此刻已變成片片廢墟，不論修士還是凡人，心情悲痛且無奈。
很多人，在失去親人的悲痛中昏迷，面對這滿地鮮血流淚，也有人站在曾戰鬥之地，放聲大喊，喊着一個個名字，傳入其餘人耳裡是陌生的。
這些名字，是之前戰死之人的名字，他們，用性命捍衛星雲城，用鮮血灑滿大地，來打破潘家幻想。
傲煊、楚平、潘尚武等人站在廢墟上，看着天空那模糊不清的數道人影，他們在戰鬥，時而有數滴血液落下，神通並不多，卻遮蔽着天空，人影也不多，卻震撼着每一人之心。
之前一戰生還下來的修士，此刻心裡充滿擔憂，就連凡人，也好似察覺到什麼，擡頭望着漆黑夜空。
他們似都明白，三虛修士間的戰鬥，將決定此戰勝負。
“父親他們，能嬴麼？”廢墟上，徐昕靜靜地被楚雲擁在懷中，望着夜空擔憂道。
眉毛稍微斜翹，臉上邪氣依舊，此刻在夜風裡，多出一抹莫名憂色，抱住徐昕的手略微一緊，楚雲佯裝鎮定地說：“放心，有太上長老在，不會有事。”
不會有事，當真不會有事麼？
說出話語，就連楚雲自己心裡都在打鼓，其白髮啪啪發響，就像其此刻的心情一樣，飄忽不定。
這句話，不僅是安慰徐昕，同樣也是他對自己的安慰。
楚府，演武臺上空，楚然渾身是血，右臂早已斷去，空空如也，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染紅。
潘海同樣也傷得不輕，凌於空中的身體隨風而動，似要栽倒，其右臂同樣化爲飛灰散去，瞳孔暗淡了不少。
“潘海，你當真將一切都忘了麼？”眉頭一直深鎖，臉上雖有淡淡鮮血，楚然看起來比之前還要顯得蒼老，目光卻炯炯有神地望着潘海。
“忘沒忘，如今都不重要，我知道你比我強，來吧……最後一戰。”手臂雖斷，潘海卻似無事人一般，暗淡的瞳孔平靜如潭水，氣勢突然暴增，他這是要拼命，想要進行最後一搏。
的確如潘海所說，同爲化虛修爲的楚然，真要比他強上不少，同一境界，也有高地之分。
例如，初入化虛者，很難是化虛中期或後期之對手。
“唉，你這又是何苦，爲了潘勝的野心，如此付出值得嗎？你當真能拋下身爲華夏人的榮耀？”迎風輕嘆，楚然無奈搖頭，背影看起來，竟在輕微抖動。
他抖，不是因體內之傷，而是內心之傷，是對戰友的惋惜，更是對兄弟的心疼。
“來吧，讓我瞧瞧，做爲楚家大長老的你，真正的實力，那樣我也……死而……無憾。”眸光驟亮，潘海如猛虎般衝出，若利箭般飛速，原本斷去的右臂，頃刻演變而出。
演變出的右臂，看似與之前一模一樣，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是其道所化，非血肉之軀，乃能量之體。
“焚……炎……填……海！”
四個字，從潘海口中吐出，若天雷之音，如囚牢般環繞着楚然，四周變成一片汪洋大海，將楚然淹沒於內，而潘海則是那從空中降下的火焰，要填去這海。
面對四周之狀，楚然的表情不顯驚訝，古往不波，左手擡起，一指點向自己眉心。
“你入化虛不過百年，尚還不明化虛之意，化，便是化己身爲道，虛，便是迴歸本源。”睜着雙眼，看着那如火焰的潘海來臨，楚然很是平淡，不急不緩地開口，“此爲我的化虛，你且看好。”
說話中，不過短短眨眼功夫，四周空間之力在流動，楚然黑髮中夾有的白髮頃刻變爲黑色，其臉上皺紋瞬間消失，失去的右臂出現，樣貌也緩慢變化着。
就在這時，楚凡邁步走上演武臺，擡頭默然的望着一幕幕，並非不想幫忙，而是以其修爲，無法幫忙。
“這一場局，終究是要到了結束之時，就是不知，局的背後，還隱藏着什麼。”喃喃自語，楚凡望着楚然，雙目一眯。
此刻，楚然變成了一個嬰兒，皮膚白皙，頭上沒有頭髮，與剛出生的嬰兒無差異，他擡起胖嘟嘟的手，並沒有張口，卻有話語傳出：“化！”
一字落下，圍繞在他身周的無形牢籠，悄然化去，就連那一望無盡的海洋，也在消失着，惟有從上方壓來的火焰，沒有減小。
“虛！”
當虛字響起，海洋完全消失，潘海已然臨近，其如火焰的身體如彗星般撞向楚然，臉上多了抹笑，這是強顏而笑。
嬰兒狀的楚然，擡着頭，緩慢擡起胖嘟嘟的手指，指尖有白光射出，似太陽的光芒一樣，瞬間照亮了四周，蔓延向整片天空。
白光射向潘海，光束洞穿潘海的身體，他如烈火般的身體，終還是沒有觸碰到楚然，就已消散而去。
砰～！
潘海的身體砸落到演武臺上，臉色蒼白，目光暗淡，全身滿是鮮血，看上去怪怕人的。
“哈哈，死有何可怕，不過是像剛出生時一樣，什麼也察覺不到，什麼也不會去想。”潘海站起身體，望着已經變回原樣，且露出虛弱神色的楚然，朗聲道，“或許，死亡於我來說，亦償不是件美好之事。”
轟～！
話語剛落，楚凡就見從潘海體內，衝出一股火焰，呈黑色，毀滅的氣息蔓延開來，讓人心驚膽寒。
“滅道火！”驚呼一聲，哪怕是楚凡，也不由倒退出老遠，他深知滅道火的可怕，若被沾染上身，必死無疑，更何況他體內還有這東西存在，想不怕都不行。
萬一他體內的滅道火一個想不通，被同類勾引出來，就算是神來了，恐怕也救不了他。
楚然從空中落下，苦澀地搖頭道：“潘海啊潘海，你這是何苦，又是何必，以你對我楚家的瞭解，應該很明白，潘勝是不可能嬴的，而你又何必要如此助他？”
“因爲，他是我的兒子，是我在大哥死後，竟對大嫂產生那等情緒，於練功入魔時，行了那等苟且之事，生下的兒子。”多少年來，潘海心裡一直埋藏的秘密，終於在將死之際，說出口。
“什麼？！”楚然大吃一驚，聽聞此話後，他也終於明白，潘海爲何會說，曾經的潘海已死在歲月裡。
是的，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潘海，已經死了。
“人生苦，萬物淡，到頭來，空一場。”
潘海在滅道火中離去，他的聲音響徹天地，傳入所有人耳裡，充滿無盡悔恨，更有一種解脫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