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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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剛爺爺視線在多多少少都受了點傷的三人臉上睃一圈兒,最後定格在鄭三巧臉上……
鄭三巧心虛的縮縮脖子,小聲嘟囔:“是羅美英先找茬打我的,我要是由着她的性子不還手,不成傻子了?”
“你閨女兒子都比她大,是怎麼下得去狠手把她打成那樣?還娘倆一塊上欺負一個,你還要臉?”大剛爺爺眉頭微微皺着,語氣卻沒什麼波動。
鄭三巧心虛的瞄他一眼,沒敢還嘴。
嫁到大林村這麼些年,大剛爺爺是什麼脾性她太瞭解了,如果他暴跳如雷的又罵又訓,倒是好事兒,說明他只是在氣當下這件事兒,訓完罵完事兒也就過去了。
若他神色淡定平和不慍不怒的和你談,那麼,也就代表着你在他那兒被判死刑了!
丈夫要想取代羅剛順的位置,沒有大剛爺爺的支持,大概是不能如願的,原本想是想指着侄女兒,可是看今天這情形,指着侄女兒還不如指着大剛爺爺靠譜兒。
大剛爺爺最煩的就是沒理還要倔三分,從大剛爺爺剛纔的問話裡就能聽出來,他是覺得她不佔理的,既然他已經認定了錯的那個人是她,她解釋也是沒用的。
要想挽回在他心裡的印象,主動認錯軟和下來,是唯一的途徑,否則,她今天就只能走進死衚衕了,連帶着,她們這一大家子在大林村在紅旗公社的前程,也就沒了。
鄭三巧了解大剛爺爺的脾氣,不代表劉美清也瞭解,看到婆婆臉愧色耷拉着腦袋不吱聲的樣兒,她以爲婆婆是被大剛爺爺給震懾住了,當即粗聲大氣的申辯:“我和婆婆當然不會去欺負一個不懂事兒的孩子,可是,這孩子非要騎我們脖子上拉屎,我們也不可能老老實實的蹲那兒讓她拉!”
“這孩子爲什麼要來找你們的茬兒?”雖是在問着劉美清,大剛爺爺的視線卻是落點在了林寶江臉上,大家也都跟着看過去,林寶江原本就紅通通的臉,轉眼就紫漲了。
“滾進屋去,我說你們多少回了,閒得沒事兒多做幾雙鞋墊子賣也比跟着別人亂嚼舌根兒強,咱家現在是怎麼回事兒你們不知道?”
林寶江訓完妻子和兒媳,趕緊挪步到大剛爺爺身旁,“大剛叔,都是我不好,沒管好她們,女人嘛,就是愛瞎嚼舌頭。
可是她們一直就沒搞明白,以前她們跟着摻合沒人會把她們當回事兒,這會兒她們跟着摻合,絕對有很多人當回事兒。
有些人是巴不得我們和剛順鬧翻了,到時候,寶河向着誰都難,原本好好的三家人,可能心裡就生了膈應,這人心啊……哎!”
這一番話的潛臺詞就是,此事兒與他無關,妻子和兒媳也是無辜的,是被有心人給利用的,他們其實最可憐的……
陳鳳剛淡淡的盯着他:“你的意思是,造謠的事兒,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沒有!”林寶江堅定的搖頭,“大剛爺爺,我也算是您看着長大的,雖說我這人有些好強愛面子,但是,我絕對不會做那種下三濫的事兒。”
“你呢,有什麼說的?”
“沒有。”羅剛順搖搖頭,“讓事實說話吧。”
“好。”陳鳳剛視線轉向看熱鬧的人羣,“今天爲了什麼事兒,大傢伙這會也知道了,如果這只是兩家子鬧矛盾的小事兒,我私下幫他們調解調解也就罷了。
可現在已經影響到了大林村的聲譽,所以,這事兒,必須有一個明明確確的定論,如果真的是傳言那樣,剛順和李寡婦不清不楚,我會報上去把剛順這個書記撤了。
如果傳言是寶江爲了替代剛順人爲製造的,那麼,我同樣會上報把寶江的隊長職務撤銷,並且以後也不能再進村領導班子。
真相到底是什麼,我說了不算,大傢伙說了也不算,咱讓證據說話,那麼以後呢,我也希望大林村別再出這種事兒,丟的不是哪一個人的臉,是整個村的臉啊!”
大剛爺爺話音落下的同時,外面傳來一陣鬧嚷,李寡婦和二癩子被村裡幾個壯勞力推着走了進來,眼睛飛速瞄一眼大馬金刀坐在中間的大剛爺爺(椅子是初夏給搬出來的),李寡婦如篩糠般打起了擺子,隨之“撲通!”跪下:“大剛叔,我們孤兒寡母的,要是不聽話,以後就沒法兒在村裡待下去……”
“行了……”大剛爺爺衝她擺擺手,看向帶頭推她進來的村主任林有寶,林有寶趕緊上前,把一摞紙遞給大剛爺爺:“哥,他們說我記的,都按手印簽字了。”
“嗯。”大剛爺爺點點頭,拿過紙看向李寡婦和二癩子,“這上面說的都是真的吧?你們可想好了,如果有一丁點兒的撒謊,這輩子,你們就進大牢待着行了,這事可不是小事兒。”
“真的,全是真的。”李寡婦連連點頭,“大剛叔,我要是說了半句謊話,讓我天打五雷劈。”說完意識到自己說了封建迷信的話,趕緊補救,“我的意思是,要是我說了謊話,這輩子不得好死。”
站着看熱鬧的人是想笑又不敢笑,她這兩種說法有差別嗎?
好在,大剛爺爺並沒在這事兒上追究,轉而看向二癩子。
二癩子是村子裡一個特殊的存在,紅衛兵當道的年代,他是響噹噹的人物,批人鬥人那叫一個狠,而且是絕對的六親不認——他爹就是給他鬥死的。
因爲他的狠性,良善人家的姑娘都不願意嫁他,鄰村有一個長的挺壯實的姑娘,得知爹孃對二癩子的提親有點兒意動,當晚就上了吊,好在被起夜的奶奶給發現吆喝家裡人給救了下來,不過,自那以後,清亮的聲音成了破鑼音。
此事傳出去後,二癩子就更難娶媳婦了,當然,他要是眼界低點兒,也好說,偏生的,他是看不上的堅決不娶。
一來二去的,就把婚事耽誤下了,再後來,紅衛兵解散,政策發生變化,他在村子裡就成響噹噹的人物,變成了過街老鼠——得罪的老少爺們太多了。
他真名其實叫林寶傑,挺好聽的一名字,外號二癩子有兩重意思,一是他頭上小時候生癩瘡生的留了兩個疤,二是他的性格又潑又渾,遇事兒不講丁點兒情理,所以,原本是揹着他喊二癩子,後來他在村裡沒了地位,二癩子直接替代了名字。
這會兒,見大剛爺爺看着自己,二癩子趕緊點頭表態:“大剛爺爺,那上面說的是真的,別人的話我可能逆着來,您老的話,我哪敢?”
“那你們倆自己說說吧。”大剛爺爺道。
倆人說出來的結果,如羅剛順和胖嬸所料,正是林寶江的傑作,目的嘛,當然是爲了取代羅剛順的位置。
一個女人帶着兒子,掙的根本就不哆吃的,李寡婦心疼兒子,就偷偷去地瓜地裡偷地瓜給兒子墊飢,結果,就正好被林寶江抓了個正着。
她當時真是嚇壞了,好在林寶江只是瞄了她一眼,就走了,但這事兒,一直惦在她心裡,這次,林寶江就是以此事做要脅。
至於二癩子,原因更簡單,他和羅剛順差不多的年紀,原本的他,事事比羅剛順強,現在的他,給羅剛順提鞋都有可能被嫌指頭粗,心裡哪能平衡了?
林寶江就是抓住了他的這個心理弱點兒,並且承諾他事成之後,隊長的職務肯定就是他的,又能看着對方倒黴,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二癩子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所以,李寡婦在某天羅剛順路過她家的時候,故意站在門口弱弱的求助,說家裡的炕塌了以後她重新壘起來,結果煙火不通,麻煩書記幫忙給看看。
村子裡有幾個壘炕壘的特別好的,羅剛順就是其中之一,他當時也有些猶豫,畢竟對方是個寡婦,萬一引起閒話就不好了,就尋思着找個人作着伴一起過來。
本就是爲了陷害他的,李寡婦哪能如了他的意,就故意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訴苦,說她也想過求別人,可是怕人家多想,羅剛順是書記,她覺得求書記纔是對的,沒想到……
話說到這份兒上,羅剛順又是個心善的,想想要是再耽誤一會兒功夫,炕整治不好,這孤兒寡母的又要多凍一天,就挽起袖子動了手。
炕壘完,試了試火,羅剛順連口水沒喝就走了。
出門口的時候,正好和二癩子撞一起——早就守在門外等着,能不撞一起嗎?
然後,這事兒就有鼻子有眼的傳開了。
事情的前因後果,羅剛順當然是和胖嬸彙報過,胖嬸也是真的相信他,但是,傳言越來越盛的時候,難免會起了一點兒動搖。
當然,這是官方說法。
初夏現在是絕對懷疑胖嬸是故意的,就是想借着她和羅曉瓊的手把這事兒挑開,說真的,要是做長輩的貿然找過來,絕對不會有這個效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