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初夏一家三口睡一張炕上,林文斌和周蜜康睡一張炕上。
淺淺的月光映在炕上,初夏了無睡意的看看躺在身旁的趙玉蘭和林寶河,心情特別的好。
曾經,他們一家三口也這樣躺在一張炕上,可是心情是絕對不可同日而語的,現在,命運終於掌握在自己手裡了,一家人在一起,會讓她特別踏實。
趙玉蘭和林寶河的心情也很激盪,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短短的一年間,他們的生活能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們還和林寶江一家擠在一套房子裡,見天的被鄭三巧和劉美清欺負。
而現在,房子有了,是他們做夢都不敢想的紅磚大瓦房,初夏嫁了,還嫁了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人家……
這一切,回想起來,如做夢一般,或者,冥冥之中,老天是很公平的,曾經失去的總會在某個時候補償回來,像林寶河的身世,像這一切……
林寶河輕微的一聲嘆息,落入趙玉蘭的耳朵,便輕輕推了推他:“他爹,你也睡不着呢?”
“嗯。”林寶河應一聲,就再沒了話。
初夏索性坐起來:“爹,娘,睡不着咱們就說會兒話吧,我覺得吧,爺爺奶奶和大伯三叔他們肯定會來找咱們,咱們得統一一下意見,看到時候用什麼態度對待他們。”
“哎!”好心情一點點的散去,林寶河嘆一聲。坐了起來,“我就是愁這事兒,就算村裡人都知道了我不是他們的親兒子,也知道了,是他們間接害死了你親爺爺親奶奶。
可是,畢竟是他們把我養大的,而且,咱們現在的條件擺這兒。要是真不管,別人肯定會說咱們忘恩負義心腸硬。
這傳的久了,最後肯定就給說的變了味兒了,咱們離的遠可以不管,可是你姥姥姥爺大舅那邊呢?
離的這麼近,難聽的話肯定能傳他們耳朵裡去,到時候,沒準把他們就也給連帶上了。”
人性就是這樣,當你突然從弱者轉化爲強者的時候。不管你對了錯了,當着面都是對,背後都是錯。
說白了。這就是源與妒忌。
“爹。那你想怎麼辦?”畢竟養大林寶河的是林老頭和林老太太,初夏便再進一步向他徵詢意見。
“我不知道。”林寶河再嘆一聲,“按說,之前大家已經把臉撕的不能再破了,可是,他們那麼大年紀。要是真的好聲好氣的找過來,我能不搭理他們?”
初夏的眉頭就皺起來:“搭理他們可以,但是,如果他們提出要求,爹就真的打算答應他們嗎?”
“我估計你爺爺奶奶能提的條件。就是讓初秋去當工人,別的。大概是不會提的,他們的心都系在初秋身上呢。”
“我不同意。”初夏直截了當的道,“如果是初春,我肯定沒意見,至於初秋,不可能!”
“我同意初夏的意見。”一直沒吱聲的趙玉蘭,站在了女兒這一邊。
“我也不想幫,可我考慮的是初夏姥姥姥爺那邊。”
“我爹我娘都不是糊塗的,我大哥大嫂也不是糊塗的,如果別人拿這事兒說三道四,他們肯定不會往心裡去的……”頓一頓,趙玉蘭又道,“就算他們心裡不舒服,也就是一段時間的事兒。
而且,傳言傳久了,大家也就沒興趣再多說了,那老兩口什麼性格大家也不是不知道,過過這陣子風頭,有些人的心會偏回來的。
就算他們的心一直偏向老兩口那邊,也無所謂,如果咱們真應了,以後來找咱們幫忙的會更多,畢竟大家都知道他們和咱們之間的恩怨,有些人會想,連害死你爹孃的都能幫,爲什麼我們不能幫?
依着顧忌,那還不累死?這道理和之前說剛順的道理一個樣兒,誰都想沾光,沾上了自然高光,沾不上的,就會覺得咱們兩種待呈。
再說了,都是借小蜜的力,人家娶的是初夏,不是整個大林村,憑什麼要雞毛蒜皮的事兒全都管?”
林寶河就道:“嗯,聽你們娘倆的,不幫。”
初夏現在也摸着林寶河的脾氣了,事關她的事兒,林寶河會一概強硬,可是和她無關的時候,他就立即恢復老好人的作風。
一家三口商定了對策,便再躺回去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而另一間屋的周蜜康和林文斌,也是半晚上沒睡着。
聽着周蜜康的翻身聲,林文斌終於忍不住坐了起來:“怎麼,和我一張炕睡覺就睡不着了?”
周蜜康索性也坐了起來:“你不也是沒睡着?”
“我是讓你翻身給吵的。”
“拉倒吧,你要是心裡沒事兒,別說我翻身,就算是在你耳朵邊打雷,都礙不着你睡覺吧?”
“你心裡有什麼事兒?”林文斌反問道。
“明天有場硬仗打啊,我在琢磨我用什麼態度纔好。”
“你周大團長還會在意這些事兒?”
“我不在意,可是岳父岳母會在意,那我就得隨着他們的意來啊,總不能讓他們心裡憋屈吧?”
“這還差不多……”滿意的點點頭,林文斌道,“到時候你不用出手,我來,反正我和林家那一大家子是絕對的不對脾氣,也不差把臉翻的再難看點兒。
而且,我有立場啊,我二爺爺奶都是讓他們給害死的,他們不但害死了我二爺爺奶,還虐待我二叔,這份仇,不說不共戴天,也差不多。
反正,只要他們敢做出讓我二叔難做的事兒,我就能做出讓他們後悔一輩子的事兒來。”
“他們都已經土埋到脖子梗了,你做出讓他們後悔一輩子的事兒來又能有什麼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林文斌盯着周蜜康,“難不成,由着他們的性子,順着他們的意?這可不像是你。”
“我怎麼發現你現在比我還要愣?”周蜜康一臉無奈的看着他,“我想不出什麼事兒是可以讓他們後悔一輩子的。
你別忘了,當初來給英年早逝的爺爺奶奶遷墳的時候,京城林家的家境已經明明擺擺的亮出來。
這會兒無論你做什麼,都會被大家當成是仗勢欺人,到時候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岳父岳母呢?
當然,他們也不住在這兒,可是,一年總要回來幾次吧?還有岳母的孃家人,你想過他們的感受嗎?”
林文斌琢磨了好大一會兒,又道:“周蜜康,這不像你啊。”
“是的,是關我的事兒,或者說我們家的事兒,我絕對不會想這麼多,可這是關乎初夏的事兒,我必須讓自己三思而後行。”
林文斌伸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沉默好大一會兒,才道:“那你說怎麼辦?我聽你的。”這算是對周蜜康的絕對認可了。
“聽我岳父你二叔的意見,他讓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哪怕他讓咱們幫忙,也不要提反對的意見。”
“這……”林文斌一臉的不甘心,“這是不是也太便宜他們了?”
“都是普通小老百姓,能求的,無非也就是安排個工人的工作,當個兵啥的,這些事兒,幫在一時,至於以後,關鍵看他們自己的表現。
所以,這個忙幫的也不算是過份,對不對?這樣的幫忙要是能換來岳父岳母心情好,不抗拒回老家,是不是比什麼都強。
沒錯,他們可以一直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可是對他們而言,他們是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他們和這兒的人這兒的物都有很深的感情,絕對不會因爲身世的變化,就對這兒的感情淡了。我們,必須要考慮到這些。”
林文斌再次道:“好,我聽你的。”
天剛朦朦亮,林寶河就起牀了。
如以前的習慣,他洗完臉刷完牙,就背上筐簍子出去撿牛糞去了。
走到半道上,熟人和他打招呼,以訝異的語氣問他要去幹啥,他才明白過來,他們現在不需要燒這種幹糞球兒了,而且,他這樣的做法兒,有可能會讓人把女婿家傳的不好。
如此想着,他就趕緊向人家解釋,閒着有些難受,就揹着筐出來轉轉,一會兒再揹回去。
“二叔,你可真有意思。”打招呼的年輕人好笑的看着他,“您這是不是就是典型的沒活幹渾身不舒服?出來還得背個筐簍子,要是我爹啊,巴不得空手出來轉轉呢,要是條件允許,他巴不得天天睡懶覺呢。”
“哈哈……”林寶河就笑起來,年輕人的父親的確是村子裡有名的懶人,能休息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跑出來幹一點兒活的,和他的性格正好是完全相反。
又寒喧幾句,林寶河就返身往回走。
正好周蜜康和林文斌也起了牀,正在院子裡刷牙,看到他揹着筐簍子進來,倆人一愣,都無奈的笑起來。
林寶河也有些不好意思,就訕訕笑着把筐子放下,“你們倆怎麼不多睡會兒?”
林文斌搶先道:“周蜜康要起來晨練,非拉着我一起,早知道二叔您起這麼早,我就多睡會兒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