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若接過水杯,昂頭喝下大半杯,鄭野接過,放在牀頭櫃上。
“世紀會展中心的示威者都散了嗎?”這是她醒來後最關注的問題。
卓軼此時走來,站定後回道:“人羣已經被疏散了。”
蘇靜若撐着牀坐起,揭開被子要下牀,鄭野攔着,“你幹嘛?”
“我現在有很多事要處理。”蘇靜若推開鄭野的手,穿上鞋便朝病房外走,寧智此時走進來,與蘇靜若撞個正着,“寧智,藥品的毒性監測結果出來了嗎?”
“我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寧智拿出一份化驗單,交給她,蘇靜若拿在手中仔細的看,雖然不瞭解上面密密麻麻的符號,但是最後結論那裡明確寫着毒物類型爲:tl鉈
寧智怕她不瞭解,在一旁解釋道:“鉈,是一種銀白色重質金屬,質軟、無彈性、易熔融。鉈化物起初被當作脫髮劑來使用;也曾被作爲滅鼠藥的一種成分,後來又用作特效殺蟲劑來消滅白蟻。這期間發生了許多患者中毒的案例,於是有研究員開始對鉈進行更加深入的研究監測,發現了它對人體會產生的巨大鉈毒副作用。自1945年後,世界各國爲了避免鉈化物對環境造成污染,紛紛取消了鉈在這些方面的使用。
而這次監測到的鉈是硫酸鉈,烈性鼠藥成分,而且是高純度的。”
蘇靜若蹙眉,據她所知,鉈物質併購沒有被列入sk藥業的採購清單,那麼這些鉈物質又是如何進入到藥品中的?
“謝謝。”蘇靜若利落的點頭,對着身後人禮貌的告別,“溫特助今天的事謝謝了,改天我請你吃飯!”轉眸看向鄭野,“鄭野,我先走了。”
喊卓軼,“我們走。”
“是。”卓軼跟上蘇靜若的腳步,兩人一同離開。
鄭野追出去,在走廊裡攔住人,“寧智說你還需要休息會兒。”
蘇靜若盯着他的眼睛,“鄭野,我沒時間休息,亦琛需要我,現在能救他的只有我!”
淺淺的笑了下,繞開人朝電梯走去,按下電梯按鈕,門緩緩打開,她疾步走進去,結果又進來兩個人,一個是鄭野,一個是溫伯寒。
“你們……”蘇靜若狐疑的看着突然出現的兩個人。
鄭野頂了下腮,歪着頭睨着對面的女人,一臉耍狠的表情,下巴一揚說:“這麼大事,爺能讓你一個女人獨自擔着?”
溫伯寒儒雅徐徐的說:“事情嚴峻,人多主意也多,這時候就別推三阻四了。”
蘇靜若倒也平靜,淡然一笑道:“我不能再連累別人。”
“別人?”鄭野危險的聲音警告,“誰是你別人?這話以後再從你口中說出來,別怪爺翻臉!”
這話要是放在平時,也許蘇靜若一句‘矯情’就打發了,可今天不同,她是真心的不想連累鄭野。
想想連蘇亦琛都被她害的進了警局,那人精明的,做事從來不留痕跡,這麼多年都沒讓人抓住過把柄,卻因爲她心甘情願的栽進這個陷阱,心裡充滿了愧疚。
“蘇小姐,非常時期,就非常對待吧。緊要問題是解決sk藥業幕後真相,這樣才能讓蘇亦琛脫身。”溫伯寒說。
蘇靜若點點頭,多個人,多個辦法,也多條路。
蘇靜若讓鄭野幫忙去查暗殺技術員吳淼的殺手信息,溫伯寒通過官方態度在媒體接受訪談,利用政府的可信性將sk藥業的信譽危機度過,蘇靜若在積極的與死者家屬溝通,進行善後處理及賠償問題,爭取用最快的時間解決這些問題。
而康仁連鎖藥店內所有庫存的脫敏藥均被警局扣押,連藥店也被查封,近期停止對外營業銷售。
殷杭在警局呆了一天,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才從警局出來,剛走出警局大門,便見黑色勞斯萊斯幻影停下,他加快腳步朝着停車位的方向走,卓軼下車小跑的開車門,蘇靜若焦急的下車,一臉倦容,兩間大型公司,所有的業務全部由蘇靜若一個人處理,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忙碌。
“蘇總。”殷杭站定喊道。
蘇靜若打起精神,問:“亦琛他怎麼樣?警察有沒有爲難他?”
殷杭的表情並不太樂觀,臉色嚴肅、凝重,“警方掌握的信息及證據對蘇總很不利,若是我們沒有找到吳淼被人僱傭投毒的證據,恐怕他將面臨最嚴厲的指控。”
蘇靜若並不意外,整件事sk就是一個局,而她低估了皇甫熠的耐性,居然忍着到現在才發力,真是個陰險狡詐的混蛋,甚至不惜以無辜人生命作爲代價,陷害她。這麼心狠手辣的人,也就不難解釋,當初爲什麼對莫家做到趕盡殺絕的地步了。
皇甫熠對生命的蔑視,真是讓蘇靜若大開眼界了。
“我想見見他。”蘇靜若盯着殷杭的眼睛,目光筆直而深沉,“可以嗎?”
本想說恐怕不行,警局那邊還在連夜審問,即便是見面,也要等到警方訊問結束後才能見,可讀懂她期盼的眼神,殷杭只點點頭,說:“見面恐怕要晚一點,你能等嗎?”
“好。”蘇靜若說,“我等。”
身後的卓軼走來,手中拎着兩個保溫飯盒,殷杭目光在飯盒上掃了眼,便收回,真是有心了,自己都忙成那樣子了,還記得給他帶飯。
三人走進警局,在殷杭的帶路下,來到了訊問室的走廊裡。
狹長的走廊內,白熾燈光將牆壁上藍與白的顏色照的格外威嚴、肅穆。
一張長條椅上,蘇靜若端坐着,懷抱中是保溫飯盒,她安安靜靜的等候,靜得都要被路過的人忽視掉了,卓軼依着她身側站着,時不時注意周圍的環境,警覺、機敏。
殷杭靠在窗口的吸菸區抽着煙,回頭時看了眼走廊盡頭,燈光下那個小小的人兒身形消瘦,單薄的身子幾乎都要被這燈光模糊掉,可即便如此渺小,也傲然堅韌的佔據了視線中的一個位置,讓人無法忽視掉她。
一根菸,他抽了幾口就扔掉了,這是今晚的最後一根菸。
說實話,他煙癮不重,可以說就是偶爾拿出來消遣下,一包煙他能抽一個星期,可今天一天,他抽了一個星期的量。
蘇亦琛這事,真的棘手!
返回時,殷杭坐在蘇靜若對面的長椅上,說:“累的話去車裡躺會。”
“……”蘇靜若搖頭,她怎麼會累呢?裡面替她坐着的人才累,十幾小時的盤問,誰也受不了。
“你臉色不太好,去休息下,人出來時,我給你打電話。”殷杭看着蘇靜若,話卻是對她身後的卓軼說的,卓軼立刻明示,走過來低頭說:“蘇總,不如你去車裡休息下,我在這等。”
“我不累!”蘇靜若木然的拒絕,沉着一雙眸子不在迴應。
時針從10一直走到了12,訊問室的門被從裡面打開,蘇靜若豁然擡頭盯着門內看。
最先走出來的是一名警官,手中拿着剛做好的筆錄,她緩緩起身,迎上去,門被警官隨手帶上,腳步驟停,禮貌的問:“您好,警官,我想見一下蘇亦琛。”
警官看過來,正色道:“他現在的情況,不接受探視!”
蘇靜若目光一凝,什麼叫不接受探視!看向殷杭,後者走過來,將一份委託信遞給警官,“我是蘇亦琛先生的代理律師,我有權要求探視!”
警官看了眼,收斂目光,“你們等下。”
殷杭利落頜首,臉上的表情是隻有在法庭上才能見到的嚴肅。
警官再次返回,對殷杭說:“只給十五分鐘的探視時間。”
“謝謝。“殷杭在蘇靜若耳邊低語了幾句,她點點頭,小聲的說:“明白。”
在警官的帶路下,一行人來到了負責臨時扣押蘇亦琛的房間,敲了兩聲,裡面傳來低沉的聲音,“誰?”
“開門小王,我是老楊。”門口自稱老楊的警官說。
門從裡面打開,蘇靜若站在最後,從人與人之間的縫隙中,她一眼便望見坐在椅子上的蘇亦琛。
耳邊是殷杭與警官們的交談聲,她越過人羣,直奔房間內走,手中捧着那份已經快冷掉的盒飯。
蘇亦琛坐在那張簡單的桌子後,雙手垂在膝蓋上,身姿挺拔,坦然自若,即便是在此刻,他也風度不失。
門打開的一瞬,她便瞧見了那副鋥亮的手銬,銬着男人剛毅的手腕,忽然明白蘇亦琛爲什麼不讓她見到這一幕,心尖好似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刀,疼,生生的疼,疼得有種窒息感。
坐在椅子上人忽然像意識到什麼,頭猛地朝門口的方向看,正對上走進女人的眼眸。
一秒、兩秒!
蘇亦琛下意識的雙手交叉,蓋住手銬,對着女人粲然一笑,“還是表妹好,知道惦記哥。”
蘇靜若鼻子發酸,這個壞傢伙,還不忘維護她。
她陪着他演,這是他的苦心,她不能沒良心的荒廢。
勾脣,淺淺的笑,雖然這並不算是笑,只是機械性的彎脣。
走到桌邊,緩緩坐下,將手中的保溫飯盒放在桌上,似在閒談的說:“讓慕管家燒了幾道你愛吃的菜,你嚐嚐。”
蘇亦琛看着桌面,手紋絲未動,直到蘇靜若擺好,她擡起頭,將一個勺子放在碗中,接着轉過身,背對着蘇亦琛站着。
他們無需言語,他不說,她也懂。
他說過:別回頭!
她此刻,依然沒回頭。
蘇亦琛看着女人的背影,足足五秒鐘,低下頭,扶着手銬,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