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新大吃一驚,欲要喝止,已是不及,梅杏雨打出袖箭後,身子電速退開!
夏侯傑問道:“是什麼?”
梅杏雨道:“是兩個人,手裡都拿着劍,見了我就想行刺,幸虧我作了準備,先賞了他們一箭!”
赫連新哼道:“你看清楚是什麼人沒有?”
梅杏雨冷笑道:
“等我看清楚是什麼人,豈不是先遭了他們的毒手,我纔不會那麼傻呢!”
赫連新又問道:“你那兩箭射在什麼地方?”
梅杏雨笑道:
“心窩上!那兩個傢伙連一聲都沒有吭,就往西方極樂世界去了!”
西門玉臉泛奸笑,過來一扯布圍,只見裡面綣縮着兩個人,一個白髮蕭蕭,一個烏髮堆雲,赫然是兩個女人!
因爲兩人都是俯身倒臥,臉向着地,看不清是什麼人。西門玉冷笑着伸掌一劈,將木籠的粗柱劈斷,低頭進去將兩女人翻轉身來。
梅杏雨大叫道:“奶奶……”
夏侯傑也驚呼出聲,那老者是白髮龍婆梅鐵風,較年輕的一個卻是北海四異中的冰川漁娘杜素之!
她們二人手中握着劍,胸前各釘着一支小箭,躺在籠中一動都不動。夏侯傑與梅杏雨叫出一聲後,都驚得呆了,再也沒有任何動作!
西門玉冷笑着離開木籠,又到另一具較小的木籠前伸手拉開圍布,裡面是一個持劍的年輕人,木立不動!
夏侯傑認得是武當的俗家高手黃先青!他神情癡呆。
梅杏雨連忙撲到木籠裡面哭叫道:“奶奶……”
夏侯傑接劍怒聲向赫連新叫道:“你這一手太毒了!”赫連新冷冷地道:“這三人居然敢偷闖本教禁地,被本教抓住了,我想他們一定是跟你們一路的,原來打算還給你,誰叫那女孩子太心急了呢!”
梅杏雨跳起來叫道:“你爲什麼不早說……”
赫連新一笑道:“我早已告訴你們這是給你們一個意外的驚喜,你卻偏要懷疑是我的陰謀!”
梅杏雨按劍吼叫道:“我不管,反正我奶奶是死在你手裡的,你非得給她老人家償命不可!”
赫連新毫不在乎地道:“要怎樣償命法,又不是我殺死她們的!”
梅杏雨道:“你明明是存心叫我成爲殺祖的兇手!”
赫連新沉一道:“夏侯傑!你憑着良心說一句,我是否該爲這兩個死人負責!”
梅杏雨叫道:“自然該負責,我掀開布圍時,裡面的人低着頭,作個用劍待攻的姿勢,換了任何人都會以爲是一種暗算,你若非存心,幹嗎要如此安排!”
赫連新微笑道:“這個姿勢可不是我安排的,他們私探本教時,跟本教的門下起了衝突,我遙空指穴制住他們時,就是這個樣子。”
梅杏雨還要叫喊,夏侯傑卻拉拉她道:“梅小姐!這是實話,魔心指點穴時,令人猝不及防,所以能保當時的姿勢,一直到死無法改變。”
西門玉冷笑一聲道:“你對本教的武功倒是很清楚!”
夏侯傑正要開口說話,神色忽地一動,他轉而凝注黃先青道:“這個人被制有多久了?”
西門玉冷冷地道:“四個時辰了!”
夏侯傑神色一暗道:“那太遲了,現在即使能解了他的穴道,也只能保住性命,卻無法保全他的武功了!”
赫連新道:“他們私闖本教,殺死了教下數名弟子,我留下他們的性命已經夠客氣了。”
夏侯傑輕輕一嘆道:“他們都是中原成名的武林人物,若是廢去他們的武功,倒不如讓他們死了的好!”
說完又對梅杏雨道:“梅小姐!你做得對,雖然你是無心之失,可是以令祖母與前輩的身份而論,她們也寧死而不願再活下去的;而且她們能死在自己人手中,總比受魔心聖教的侮辱好得多!”
梅杏雨咬牙道:“他們總不能白死!”
夏侯傑沉聲道:“這是當然!這筆帳記在魔心聖教的身上好了,不過我們在爲他們報仇之前,你先替黃兄補上一箭,我不忍心見他這樣痛苦!”
梅杏雨怔了一怔,終於輕輕一擡手,鐵骨梅箭帶着一點烏光,釘上黃先青的前胸,他的身子輕輕一動,仰天倒在木籠中!
赫連新似乎沒想到他們會有這種舉動,呆了一呆才道:“夏侯傑!你的手段之狠,不在本教之下!”
夏侯傑淡然道:“一個練武的人,武功就是生命,你廢去他們的武功,等於已經剝奪了他們的生命,我只是幫助他們解脫痛苦而已!”
赫連新被駁得說不出話來了,夏侯傑又朗聲道:“趙仙子後來曾經託人傳言給我,因爲她的劍確實是從貴教取走的,道理上應該將劍歸還貴教,以補贖她對貴教的歉意。
我初來的時候,也確有這個意思。現在可不同了,你準備用這三個人來作爲交回神劍的條件,可是你已經無法履行條件,因此我不還劍是你自己的責任,再也怪不得趙仙子了。”
赫連新叫道:“胡說!我交出三個人的時候,他們並沒死,是你們自己殺死他們的。”
夏侯傑道:“我剛纔聲明過了,武林人的生命就是他的武功,你交給我的只是沒有生命的軀殼!”
赫連新怒叫道:“放屁!你分明想要賴皮,才找出這種狗屁的理由!”
夏侯傑莊容道:“趙仙子是個有始有終的人,她攜走貴教的神劍,曾經立誓歸還的。
現在她還劍之願已經告一段落,你要想得回神劍,可得憑你自己的本事,再也不能責怪趙仙子了。因爲這柄劍是你失去的。”
赫連新被他這一番莫明其妙的理由,搞得頭昏腦脹,厲聲叫道:“小子!你究竟想說些什麼?”
夏侯傑道:“我只是聲明趙仙子對魔心聖教已經實現了還劍之諾……”
赫連新叫道:“放屁!她幾時還劍了!”
夏侯傑手指木籠道:“這三個人就是她還劍的代價!”
赫連新怒道:“這三個人的狗命怎能與神劍相抵!”
夏侯傑怫然道:“你是一教之主,言行當爲全教之表率,你親口說過若是我肯還劍,就把他們交還,這話算不算數?”
赫連新道:“自然算數,我本來也是這個意思?”
夏侯傑道:“這三個人作爲我交還神劍的條件,也是你親口說的。”
赫連新煩燥地道:“小子!我懶得跟你講廢話,我把神劍從你手上奪回來就是了。”
夏侯傑道:“那麼你承認失去神劍是你的過失了。”
赫連新大叫道:“不錯,我就算承認好了,反正我有把握再將它取回來。”
夏侯傑微微一笑道:“這就行了,我等的就是這句話,這樣趙仙子的責任已了,三位也可以起來了。”
木箱中的三個人忽然跳了起來,與夏侯傑會合在一起。黃先青笑道:“夏侯兄!你真狠,居然忍心叫兄弟埋骨異域,我真奇怪,你怎麼會知道我們的秘密的?”
這三人死而復生,不僅使赫連新與西門玉瞠目變色,連梅杏雨也驚奇萬分地道:
“夏侯大哥,我是得到奶奶的密語傳音,才玩了這一手把戲。你怎麼會知道的?”
梅鐵風也道:“是啊,這是我們梅家的獨門功夫,難道你也聽得懂?”
夏侯傑微笑道:“赫連新這麼高的功力,都聽不出府上的密語傳音,我怎麼會聽得出呢!”
梅杏雨道:“那你怎麼知道奶奶她們是假死呢?”
夏侯傑笑道:“我不知道,是赫連新告訴我的。”
赫連新仍是瞪大了眼睛,作聲不得。
夏侯傑道:“他告訴我對你們用了魔心指制穴的功夫,照道理來說,你們就是死了,也不曾改變姿勢。甚至於用火焚化了,那骨架仍是不變原狀,因爲這類指功最是歹毒,可是我見到二位前輩中箭之後,已經不象是梅小姐所說的姿勢了,這使我懷疑到她那兩箭的用意。”
梅杏雨忙問道:“那兩箭是什麼用意?”
夏侯傑道:“自然是替她們解穴了,否則她們的姿勢絕不會改變,不過我依然不敢肯定,所以叫你在黃兄身上再使,用一次,而你並未拒絕……”
梅杏雨一怔道:“你的理由十足,我怎能拒絕呢?”
夏侯傑笑道:“我爲人的情形你是很清楚的,不管我口中的理由多麼充分,而我內心絕不會如此殘忍,好死不如歹活,再說我又怎能替黃兄決定他的生死呢?”
梅杏雨道:“是啊!你一向是個很仁慈的人,我也在奇怪你怎會做出這樣不近人情的行爲……”
夏侯傑道:“你心中奇怪,手下卻毫不猶豫,平時你總喜歡問長問短,這次卻一句不問……”
梅杏雨道:“我得到奶奶的密語傳音指示後,替他們二位解了穴道,正不知如何替黃兄着手。你提出那個要求後,我怎麼肯放過機會呢!”
夏侯傑哈哈一笑道:“你不肯放過機會,我卻因此知道了他們假死的秘密。”
這時赫連新沉着臉問道:“梅老婆子,我真佩服你們的心計,可是我不明白你們怎麼躲過魔心指制穴的。”
梅鐵風冷冷地道:“誰說我們躲過了,你不是眼看着我的孫女兒用鐵骨梅箭替我們解穴嗎?”
赫連新怒聲道:“胡說,我魔心指功下,你們能不死已屬萬幸,何況是受制四個時辰後,我不相信你還有餘力能施展什麼密語傳音。”
黃先青一笑道:“這點我可以解答,我們曾經受過一位高人的指點,預先在胸前藏了一塊溼棉花,可以消你大部分的指勁,使我們的四肢略受禁制。卻不影響其他的功力,所以梅小姐輕輕補上一箭,我們的穴道就解開了。”
赫連新臉色大變地叫道:“一定是趙景雲那個逆徒。”
黃先青笑道:“這個我卻不想透露。”
赫連新又對夏侯傑叫道:“你一定是知道的,而且你還對我扯了那套鬼話。”
夏侯傑略頓一頓才道:“事先我並不知道,可是趙仙子託人轉告我還劍之願是千真萬確的事。我正在爲難,她既叫我將劍歸還,又告誡我說這柄神劍萬不可交到你手中,我實在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我發現他們三人假死之秘時,才明白了趙仙子是爲了給我一個既能保住神劍,又可完成她心願的藉口,所以我才反覆申述,等你自己承認了失劍的責任……”
黃先青哈哈大笑道:“妙極了,原來其中還有這麼多的曲折,否則我真不知道趙仙子爲什麼叫我們來這一着。”
夏侯傑這時懷抱情劍,莊容地對赫連新道:“教主,夏侯傑此來最主要的就是實現趙仙子還劍之諾言,現在此願已了,雖然神劍尚在我手中,但是與趙仙子無涉,請問教主還有什麼指示?”
赫連新神色一陣激動,但終於忍了下來,冷冷地道:“你有什麼見教呢?”
夏侯傑知道他是不肯善了的,可是仍然抱着息事寧人的態度道:“神劍雖爲在下所得,然在下自認手段有欠光明,爲了不啓怨貴教,在下依然願意將神劍歸還。”
衆人都是一怔,梅杏雨忙道:“夏侯大哥,你怎麼還是要把劍還給他們呢,這樣你剛纔做的事豈非多餘。”
夏侯傑搖頭道:“不,情形略有不同,先前還劍是爲了完成趙仙子的諾言,自然不附帶任何條件。現在劍的主權已完全屬於我,我當然要在有條件的情形下才能交還。”
赫連新冷笑道:“我聽聽你的條件。”
西門玉忍不住道:“教主,神劍本來是我們的,被這小子玩了一番花樣,又變成他的了……”
赫連新苦笑一下道:“誰叫我上了他的當呢?”
西門玉怒聲道:“一柄劍分作兩次歸還,天下哪有這個道理?我們憑什麼要接受他的條件。”
赫連新淡淡地道:“你懂得什麼,今天我們處處佔下風,除了忍氣吞聲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西門玉大叫道:“我們不一定需要忍氣吞聲,全教尚有百餘名弟子可堪一戰,拚了命也可以把劍搶回來。”
赫連新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這一來要付出多少代價。”
西門玉道:“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神劍失落,乃全教之恥,教中弟子不辭萬死以雪此恥!”
赫連新嘆道:“那是你們年輕人的做法,我身爲教主,不能拿你們的性命來冒險,以補償我的錯誤。”
西門玉還要說話,赫連新已瞪起眼睛道:“現在我還是教主,用不着你來告訴我怎麼做。”
西門玉無可奈何地應了一聲是,臉上滿是不平之色。
赫連新苦笑着嘆道:“你以爲我是甘心受屈辱的嗎?可是力不足敵,我又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
西門玉又不服氣地道:“教主!這幾個人的武功雖然不錯,但是弟子認爲本教的實力並不弱於對方。”
赫連新道:“這不是武功實力的問題,我們是輸在智力上,從昨天那個人冒充進來,破壞本教一切的埋伏佈置開始,直到剛纔那一場鬥智爲止,我們不但沒有佔到一點上風,還處處落入人家的算計中,這種仗怎麼打得下去!我們的一切動態都在人家的掌握中,即使武功實力強過對方,吃虧的一定是我們。”
西門玉臉色羞紅,咬牙道:“昨天的失策,弟子願負全責……”
赫連新擺手道:“不能怪你,那兩個人雖然是你出手禁制的,我不加以檢查就相信了,那就是我的過錯。其實我檢查了也是沒有用,這三個人是我親自施魔心指功點住穴道的,也還是沒有制住他們,我不得不承認失敗。”
說完向夏侯傑道:“你還有什麼條件?”
夏侯傑見他忽然改變了態度,倒是頗感意外,沉思片刻才拱拱手道:“教主如此通情達理,總是就容易解決了,在下並非故意要侵佔貴教神物……”
赫連新不耐煩地道:“說你的條件吧!”
夏侯傑道:“趙仙子不敢輕易交還神劍,就是怕貴教仗此利器,進犯中原,造成無邊殺孽!”
赫連新微怒道:“憑本教門下的劍技武功,不靠那支神劍,中原又有幾個人能擋得住?”
夏侯傑微笑道:“可是重寶未歸,教主諒是不好意思對外發展吧!而且教主在神前的重誓也無法交代得過去。”
赫連新臉色氣得通紅,冷笑道:“不錯!你對本教的情形瞭解得很清楚,你的條件可是要本教放棄一切活動,不再在武功上求發展嗎?”
夏侯傑道:“這個倒不敢,在下只是希望貴教的活動範圍,不要超過玉門關!”
赫連新想了一下道:“這個限制何必要你提出,魔心聖教的教義只有在西域才行得通,中原的人一向在釋道儒三家的思想控制下,我想發展過去也行不通!”
夏侯傑道:“教主這樣一解釋,我就得加以補充了,我想請教主答應凡是魔心聖教的弟子,不能進入玉門關!”
赫連新爽快地道:“行!我答應!”
夏侯傑見他答應得這樣快,倒是大感意外。西門玉忍不住又插嘴道:“教主!這樣一來,我們要神劍幹嘛?”
赫連新怒瞪了他一眼,才把他給逼了回去,梅杏雨卻道:“夏侯大哥!口說無憑,你必須要他提出保證!”
赫連新怒道:“老夫乃一教之主,出言如鼎,難道我還要寫一份書面的憑據給你們不成。”
梅杏雨笑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在神前立下血誓,我們便信得過你了。”
西門玉剛想反對,赫連新卻笑着道:“可以,我既然立下保證,不用你們要求,我自己也會在神前立誓,詔告全教弟子共同遵守。”
梅杏雨道:“而且還要保證你們今後的教主繼任人世世代代永遠遵守這一條規律。”
赫連新笑道:“這是當然,魔心聖教歷代的傳統都是如此,一任教主立下規律便永遠有效。”
梅杏雨還想提出補充條件,赫連新使含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一定當着你們的面完成這個儀式,然後再接受神劍,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
梅杏雨一呆道:“是的!你把我心裡所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我只有滿意了。”
赫連新一拍掌道:“玉兒!你準備立誓儀式,我去換一套衣服,召集全教弟子前來參加證誓。”
西門玉怔怔地道:“教主,您這樣一來,就永遠受着誓言的約束,再也不能推翻了。”
赫連新莊重地道:“不錯!所以我纔要去換上祭袍,你通知全體弟子,每個人都着祭服,以示隆重。”
說完他又對夏侯傑等人道:“列位請稍待片刻,老夫要去準備一下,這是本教最隆重的祭典,本來不許外人蔘觀的,可是今天事出特殊,只好破例了。”
語畢他匆匆而去。西門玉召來幾個弟子將聖堂前的水籠與白駝門下的屍體都擡了出去,而且將地下的血跡擦拭乾淨,大部分的弟子則魚貫退出換裝。
黃先青一臉詫色道:“夏侯兄!你真打算把神劍還給他們?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夏侯傑一皺眉頭道:“我沒有想到他們會答應的,現在話已出口,想收回也沒有辦法了!”
默然片刻後,他又一嘆道:“趙仙子叮囑我能善了最好,這個結果不是很理想嗎?
只要魔心聖教真的能止息野心,一柄寶劍能換取中原的平安,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何況這柄劍本來是他們的。”
黃先青道:“要是真的能如此,倒也罷了,只怕他們出爾反爾……”
梅杏雨道:“那倒不會,我研究過西域的宗教,魔心聖教是拜火教的一支旁系,神的血誓,絕對具有約束之效。”
黃先青道:“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曾經得到趙仙子的指示,說神劍萬不可落入對方之手。”
夏侯傑問道:“昨天有兩個人冒充兄弟與梅小姐之名來到此地,假裝失手被擒,結果破壞了此地一切禁制埋伏後又離去了,黃兄可知道是誰?”
黃先青搖頭道:“不知道,兄弟方纔聽說後,正在奇怪是怎麼回事呢,而且我們三個人也是因爲趕來接應那兩個人而假裝受制的,兄弟得到趙仙子的指示,必須在二位進入重地兩個時辰後,趕到配合行動,我們還以爲二位昨天已經到達了。”
夏侯傑皺着眉頭道:“這就怪了,你們是配合那兩個人行動的,我們雖然遲了一天,卻誤打誤撞地碰上了,那兩個會不會是風兄與他的表妹柳瑤紅。”
黃先青搖頭道:“不可能,風無向與柳瑤紅都在後面,我們前來時,他們都會合在羅布諾爾湖畔待命。”
夏侯傑笑道:“這就是了,那兩個人一定是趙仙子另外派遣的人,作爲掩護我們的。
而且我相信趙仙子一定自己也趕來了,在暗中策劃一切,假如我歸還神劍之舉不當,她一定會設法補救的。”
黃先青道:“夏侯兄怎麼知道趙仙子也來了呢?”
夏侯傑道:“魔心聖教的機關佈置的機密,除了趙仙子外,誰還能加以破壞。”
梅鐵風道:“即使神劍落在他們手中也不要緊,杏丫頭手中那柄劍正好是它的剋星,只要有我們梅家的人在,魔心聖教的魔崽子也掀不起風浪。”
正說之間,聖堂中已佈置完畢,在神像前鋪下一塊金光燦爛的地毯,那是用軟金絲串着絨毛織成的,足足有兩丈見方,毯旁則是兩尊金爐,裡面燃着兩股芳烈的異香。
魔心聖教的全體弟子都魚貫入殿,每人都是火紅色的長袍,臉上帶了一個假面具,看上去就象是一大羣紅身的巨鳥,連不久前傷腕的郝步芳與遺體鱗傷的溫玉芹也在別人的扶持下進來了。
使中原諸人不能不佩服魔心聖教的治傷藥術的神奇,郝步芳猶自可說,溫玉芹那一身傷,卻離死已是咫尺之間,此刻僅只是步伐不穩,居然能夠行動了。而且他們把這兩個重傷的人都叫了出來,也證明了這一個儀式的隆重。
司樂的弟子奏起莊嚴的神曲,全體弟子也跟着用低沉的聲音誦唱,只是聽不懂他們所唱的內容。
赫連新重新進入聖堂時,也換了裝束,他的身上披着同樣的火紅長袍,只是頭上的面具用閃發金輝的雀翎所制,那烏首顯得更猙獰可怕,尤其是一對眼珠,不知是什麼寶石,映着火光,發出七彩的異芒。
每個人的面具都只蓋住上半截臉,剛好齊鼻孔而止,因此在輪廓上還可以認出各人的面貌。
趙景霞是唯一不着裝的人,她跟在赫連新後面,恭敬地替他捧着長袍的後襬,莊嚴而緩慢地走進來。
全教的弟子在西門玉、郝步芳的率領下跪倒膜拜,一直把赫連新送上地毯後,才擡頭直腰,依然維持着跪姿。
赫連新站上地毯後,才揮手叫趙景霞退後。趙景霞一直走到夏侯傑等人這邊來,梅杏雨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不改裝?”趙景霞道:“我本來是祭司,今天教主親臨主恭,沒有我的事,所以命我來跟各位聯絡,告訴各位應行的儀式。”
梅杏雨道:“你們拜你們的神,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趙景霞道:“入鄉隨俗,你們身在魔心聖教的聖堂上,自然要遵照我們的儀式。”
梅鐵風一瞪眼道:“去你的!這又不是我們求你們,我老婆子一生不信鬼神,怎能對你們的邪教屈膝!”
趙景霞神色一變,赫連新卻道:“算了!各人信仰不同,這不能勉強的,我不要你着裝,就是叫你不參加祭典,在旁邊解釋翻釋。”
梅杏雨道:“爲什麼要翻釋?”
趙景霞道:“祭典上的語言是用傳統的天竺方言,怕你們聽不懂!”
梅杏雨立刻道:“不行!今天你們一律都要用漢語從事祭典,每句話都必須使我們聽得懂。”
夏侯傑道:“這個似乎太過份了,我們不能要求人家改傳統。”
梅杏雨道:“神前的血誓是不容違背的,假如用我們聽不懂的語言立誓,你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赫連新輕嘆道:“好吧!反正已經有不少例外了,乾脆破例到底吧!否則我們無以取信於人。”
黃先青道:“假如一切都不依照傳統,這場祭典就如同虛構,怎麼有約束的力量呢?”
梅杏雨笑道:“這個不怕他們賴皮,在神像之前,他們如敢說一句假話,就是自瀆神明。雖然這尊石偶不一定能降禍,可也失去了被崇拜的作用了。”
赫連新冷哼一聲道:“你懂得倒是不少。”
梅杏雨道:“我假如完全不懂,那就根本不會相信你們這個祭典有什麼作用,也不會勸夏侯大哥接受你的條件了,因此我懂得一點,對你只有好處。”
赫連新一擺手道:“趙景霞!沒有你的事了,你還是回到行列中去吧!”
趙景霞扭動身軀,迅速到殿角取了一個面具帶上,然後跪在西門玉與郝步芳的後面!
梅杏雨忽然問道:“你們爲什麼都要帶面具呢?”
赫連新道:“魔心大神在隆重的家典時,可能會顯示法身,降現神蹟,我們不敢以真面目相對,以防冒瀆神明。”
梅杏雨不信道:“這尊神像當真靈性嗎?”
赫連新笑道:“心誠則靈,信之則有,不信則無,你若是害怕的話,不妨也戴上面具。”
梅杏雨一哼道:“我纔不信呢!”
赫連新點點頭道:“那就好!我不過先提示一聲,萬一有神蹟現出時,你們不要大驚小怪。”
說完一擺手,殿外立刻有兩名弟子擡着一個木架,架上站着一頭神駿巨雕的前腳。
赫連新高舉雙手,以莊嚴的聲音道:“至高無上的大神,弟子赫連新敬率全體教民恭請神靈降臨!”
全體弟子跟着喃喃作聲附合,低頭膜拜,只有赫連新依然雙手高舉,那頭巨雕卻忽地橫翅飛起,筆直向神像胸前的空洞中投去,神像胸口處開着一個尺許的圓孔,裡面燃着熊熊的火焰,巨雕飛了過去,洞中烈火突然外噴,只閃了一閃,那頭巨雕已化成一縷輕煙,隨即跡影俱無!
赫連新作了一恭,大聲道:“大神已經託神鵰的靈體降臨了,請神靈降福本教子民,並請監證弟子血誓。”
梅杏雨忍住好笑低聲道:“原來是這套鬼把戲,不過是機關作怪罷了,那有什麼神靈……”
赫連新在面具下面對她詭異地一笑道:“梅小姐不信神蹟,不妨前來試一下我們大神的威力!”
衆人還來不及攔阻,梅杏雨已挺身而出道:“我就是不信邪,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夏侯傑怕她有失,連忙迎上去。
赫連新笑道:“魔心大神是最仁慈的神,對於冒瀆他的人不會見怪的,或許還會給你什麼恩惠,叫你信服他的神威。”
梅杏雨冷笑道:“我不稀罕什麼好處,假如有本事,不妨現示一下威力,使我真正地信服它。”
赫連新笑道:“神威是不可試探的。但大神如果認爲有必要,就一定會有所表示,使你心悅誠服!”
梅杏雨正想開口說話,忽然神像胸前的火焰又往外一噴,兩顆眼中射出七彩異光,骨溜溜地轉動不止!
梅杏雨知道這又是一種故顯神奇的障眼法,她毫不放在心上,夏侯傑卻輕聲囑咐她道:“梅小姐!不要太大意!”
梅杏雨道:“難道你也相信這是神蹟顯靈?”
夏侯傑低聲道:“神蹟固不足信,這些異徵卻不可忽略,也許其中會有着什麼陰謀!”
梅杏雨低聲道:“我知道!魔心聖教以奇技機關見長,要玩花樣也是這一套,夏侯大哥也要小心點。”
夏侯傑點點頭,赫連新這時已低垂雙手,朝神像又作了一躬道:“弟子赫連新爲求歸還神劍與中原人士夏侯傑訂下條約,請大神賜示!”
神像的眼光一明一暗,好象是作了個答覆。
梅杏雨忙道:“你該把條件宣佈一遍!”
赫連新道:“心到神知,魔心大神不需要多禱告!”
梅杏雨冷笑道:“你騙騙自己可以,我們可不吃這一套,你一定要把條約朗誦一遍,而且歃血爲誓!”
赫連新無可奈何,只得大聲道:“大神在上,弟子鄭重宣誓,夏侯傑歸還神劍後,本教弟子絕不進玉門關大門。世代恪守,如有違反,願受神譴,謹此血誓!”
說完咬破食指,服了一口鮮血,噴向神像的胸前,立刻又是一蓬烈火外射,灼灼逼人!
赫連新這纔回頭道:“現在你可以把神劍送回來了。”
夏侯傑稍稍遲疑了一下,終於解下神劍,連鞘遞了過去。
赫連新正想伸手來接時,梅杏雨忽然攔住道:“且慢!我聽出你有語病,你太滑頭了!”
赫連新一怔道:“我有什麼語病?”
梅杏雨冷笑道:“你只說不準門人進入玉門關的大門,假如從城牆上進去,是不是算違誓呢?”
赫連新怒聲道:“在神前發誓,哪能細心去研究措辭,你也未免太多心了。”
梅杏雨道:“你自己分明缺乏誠意,所以才作了那個不負責任的誓言,你非得重來不行。”
赫連新聲音一沉道:“梅小姐!你既然對西域的習俗略有知解,就該明白神前盟誓不是兒戲。假如一改再改,那還成什麼體統,有什麼莊嚴。”
梅杏雨一怔道:“這倒也是,誓言已經出口,我無法叫你再來一次,只好請你補充加一條。”
赫連新忍住性子道:“如何加法?”
梅杏雨道:“你必須再限制門下弟於,永遠不能與中原武林人士作對。”
赫連新冷笑道:“這一條我不能同意。假如中原人跑到西域來殺害我們,難道我們也束手待斃不成!”
梅杏雨道:“哪會有這種事!中原武林向來以和爲貴。”
赫連新大聲道:“江湖中也有敗類,你敢擔保中原武林中全是好人,我就加上這一條。”
夏侯傑忙道:“這倒是對的,梅小姐,我們不能太強人所難,教主自己斟酌情形再附加一句吧。只要各憑良心,在下也不敢作太苛刻的要求。”
赫連新想了一下道:“本教弟子如非出於自衛,絕不準出手殺害中原人士。”
誓畢又對夏侯傑道:“我只能保證到這個程度,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偶而爲了一點不如意,動手勢在難免,我不能叫門下的人光捱打不還手,所以只能叫他們不隨便傷人性命,你再要不滿意,我寧可付之一戰。”
夏侯傑想了想道:“教主能作這個保證,在下異常感激,神劍璧還,但願今後大家能和平相處。”
說着,他莊重地捧出神劍,赫連新接了過來,審視無誤,然後高舉過頭,走到神像前,將神像手中的長劍拔下。把神劍換了上去,退後幾步,高聲道:“神劍己還,今後本教發揚壯大,指日可期,如事有可成,敬請神蹟一示。”
神像胸前的火焰連連噴出,照在赫連新頭上雕形面具的眼珠上,光輝更盛,同時兩旁雕形金爐中也冒出濃煙,夾着撲鼻的香氣。
夏侯傑被那股強光照得眼光繚亂,鼻中又嗅到那股濃香,頓覺胸前一陣噁心,幾乎要吐出來。
他暗叫一聲不好,雙腿一縱,正想搶上神像處將神劍取回,斜裡一陣勁風襲到,那是赫連新的掌風壓了過去……
他滾身避過掌勁,還想跳起來,忽然覺得四肢發軟,一連跳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另外一邊的梅杏雨也發覺情形不對,跟他同時發作,慧劍已然出鞘,衝了過去,青光乍閃,刺向赫連新的後心。赫連新順勢一揮,袍袖裹着劍鋒,將她拋了出去。
慧劍的利鋒自然不是他的袍袖所能抗禦,唰的一聲,袖口被削下了一片,可是赫連新的功力也非同小可。餘勁向前一帶,連她的身形都衝了出去,直撞在神像上,慧劍的利鋒刺進了神像的巨腿。
不過那濃香的作用也開始了,梅杏雨連拔劍的力氣都用不出來了,只是軟軟地倒在一邊。
梅鐵風與黃先青見狀也奔了上來,他們才挨近神壇,就受了濃香的作用而頹然倒地,手中的長劍丟在了一旁。
只有冰川漁娘杜素之懂得厲害,知道那濃香必是藥香之類的藥物,她急忙一手掩鼻,身形朝外搶去。
西門玉與斷腕的郝步芳都跳了起來,兩支長劍對準她刺了過來,勢子十分急猛,杜素之只得挺劍一格。
以劍術而論,她實不如二人,西門玉挑飛了她的長劍,郝步芳趁勢繼續進逼。杜素之就地一滾,躲開劍勢,等她起來時,已經有十幾個人將她圍了起來。
杜素之忽地用手一抽腰間,她那面柔韌無匹的巨網已經灑了開來,十幾支劍都被她的網子捲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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