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徐文長剛衝出幾丈,聽見夏侯傑的話後,連忙又改換方向,從橫裡急竄。前面剛好是一道山澗,寬約丈許,越過山澗後,是一片斜坡,斜坡後亂石聳立,只要逃到那兒,再也不怕人攔截了,因此他一長身,從澗上飛越過去。

腳剛沾地,澗壁中閃出一人,揚手喝道:“打!”

腦後急風迫體,他本能地回掌一拍。將擊來的暗器拍落,還沒有多作思慮,腳下波的一聲,爆開一團綠光,象萬點流螢飛舞,他身上沾上了幾點,奇熱無比。

徐文長知道不好。這是少林最厲害的暗器青磷彈,他連忙就地打滾,想把磷火壓熄,殊不知磷彈中部是最易擴散的磷粒,一壓之後,不僅未能壓熄。反而將磷球壓碎,蔓延成片,燒得他遍體都是綠色的火花。

滾了幾下後,火毒攻心,他再也支持不住了,砰然翻落山澗。澗中只有淺淺的流水,卻奇寒澈骨,熱火、冷水兩下夾逼,終於奪去了他的生命。

夏侯傑眼看着徐文長的軀體在澗中停止了掙扎,心裡有很多的感慨。因爲徐文長畢竟不是他的敵人,是他在多年前認識的朋友,雖然隨着事情的變遷友誼已經不存在了。

但他的死亡,總不免有些唏噓!

澗壁下隱藏發暗器的人也出來了,卻是無塵的弟子元朗,他先朝無塵等人合什爲禮,然後道:“夏侯大俠,掌門人的計算到底錯了一步,如果不是大俠及時唬了他一下,他很可能會逃了出去!”

風無向愕然問道:“是掌門人命師兄埋伏在此的!”

無非笑道:“那還用說嗎?你把青磷彈繳回給掌門人了,如果不是掌門人授意,元朗怎會得到青磷彈的!風師侄,我們一向都以爲掌門人仁慈優柔,看來都走了眼,掌門師兄深思遠慮,計出萬全,尤在你我之上呢?”

無塵也道:“這是絕無疑問的,先師圓寂時,在我們中獨獨指定二師兄繼任掌門,豈是沒有原因的!”

無非點頭嘆道:“先師造命宣佈後,小弟感到很意外,因爲二師兄是最沉默寡言的一個,行事也很少有定見,當然小弟我以師命爲重,對二師兄絕無不敬之意,可是心中總覺得二師兄只宜閉門靜修,主政似非恰當人選。直到現在,才知道先師知人之深,更知道二師兄處事之穩健!”

他們都只顧興奮地談話,卻忽略了夏侯傑站在澗旁惻然感慨。風無向發現了連忙問道:“夏侯兄!你怎麼了?”

夏侯傑搖頭嘆道:“沒什麼,目睹敵人慘死,兄弟總不免有點不忍心!”

風無向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夏侯兄也明白此人不除,後果實在堪慮!”

夏侯傑道:“兄弟完全明白,貴掌門人智慧如海,若非事在必須,他並不願輕殺一人!”

無非道:“掌門人一再告誡,叫貧僧穩健從事,貧僧卻未能遵命,行事輕率,居然想借用大俠的寶劍除去此獠,結果差一點將大俠的寶劍都丟掉了!”

夏侯傑忙道:“大師別這麼說,徐文長已得古白龍之親傳,劍法之精,確是難以想象,使大師不拿走,夏侯某也難以保全,事實上夏侯某能得回此劍,也全拜受貴掌門之賜。”

無非道:“哪裡!哪裡!大俠奪劍時的心智手法,貧僧佩服得五體投地!”

夏侯傑苦笑道:“徐文長已今非昔比,從他手中奪劍是萬無可能的事,大師等離寺後,貴掌門人立時對夏侯某面授機宜,夏侯某依計行事,總算把劍取了回來!”

無非問道:“我們在外面行動,掌門人是隱身在哪裡觀察的?”

元朗忙道:“掌門人對弟子與夏侯大使面授機宜後,即從事寺內善後事務,料理內奸之清除,根本無暇抽身!”

無非愕然道:“如此說來,掌門人竟是預知我的劍會被人奪走了!”

夏侯傑點點頭,嘆道:“貴掌門人行事之穩健,料事之精確,實非常人所能及,我們還是進去聽聽他的指示吧!”

一行人回到少林上院的正殿,無垢上人神色凝重,面前跪着一列年輕的僧人,他沉聲問無非道:“師弟!你看都在這裡嗎?”

無非掃了一眼,點點頭道:“小弟所知的就是這些人了,至於是否還有其他隱伏的叛徒,小弟不敢確定,最好請掌門人用刑法拷問一番……”

無垢上人搖頭道:“不必了,我想也不會再有了,即使這八個人,我也認爲太多了。

如果不是師弟列出名單,我真不想追究!現在我對他們也不忍深責!”

無非急道:“師兄!他們身受少林栽培,不思感恩報德,反而做出那種欺師叛祖的行爲,怎可輕恕!”

無垢上人嘆道:“我都問清楚了,他們也不是有心叛離門戶,只是操志不堅,受了嶗山七鳥中幾個女子的色身誘惑,才幹出那種糊塗事。而且他們的地位也低,對於本門的機密事情多未參預,最後只是支持無定師弟與元空奪取掌門的行動而已……”

無非叫道:“這已經夠了,他們都是元字輩二代門人,受了少林近十年的培育,居心不善……”

無垢嘆道:“怪不得他們,他們都是十六七歲才入門受戒,又都是富家子弟,六根不淨,持戒又談何容易。經過人家有計劃的誘惑,變節乃情理中事!”

無非道:“他們都是無相師兄與無定師兄引蔗入門的,壞師父怎能教出好徒弟?”

無垢上人搖搖頭道:“死者已矣!我們不應該再去批評他們!至於這八名弟子的失節,更不能加罪他們,因爲每個人入門受戒都是我主持的,一定要追究的話,首先我該負責之罪,更要負教化不力之罪。因爲他們師父只教武功,德行的教化仍是我的責任!”

無非道:“掌門人打算如何發落呢?”

無垢上人道:“我主張從輕發落,不過現在是無向執掌令符,掌刑的元空又死了,只好由無向作主了!”

風無向沉吟片刻道:“弟子想廢去他們的武功,追回度碟,勒令他們還俗!”

無垢上人道:“這樣好,他們家中都還有父母,爲學武功才獻身空門,可是他們並不是理想的佛門弟子,念在他們受苦一場,只追回本門特殊的武功,一些普通的功夫,還是讓他們留着吧!”

風無向道:“弟子遵命!”

無非卻道:“風師侄!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無垢上人道:“佛法是慈悲的,佛門雖廣,卻不渡無緣之人,他們與佛無緣,不如放他們回去。讓他們取妻生子接續香煙,善盡其人之責!”

無非道:“小弟並不反對掌門人的措施,只是爲了保密,掌門人才不惜破殺戒,用心機,除去了徐文長,現在又放他們走。豈非功虧一簣!”

無垢上人道:“他們如果有良心,便該感激師門恩重,至少不該再作出危及門戶的事,我相信他們會保住秘密的,元慎,你怎麼說?”

領頭的是一名壯年僧人,約莫三十五六歲左右,這時泥首於地道:“弟子罪孽深重,萬死莫贖。”

無垢上人微笑道:“那倒不然,到現在爲至你們並沒有做出什麼危及門戶的事,我只是根據無非師叔的指控而處分你們,也許是冤枉你們的。”

元慎又叩了一個頭道:“無非師叔並未冤枉我們,弟子等確曾受到誘惑而生叛門之心。”

無垢上人道:“我很奇怪,你們從哪來的機會與外界勾結,你們的行動一向在我的約束中。”

元慎道:“空師兄曾經利用監寺的職分,派令弟子等到下院去輪值,對方等化裝爲香客……”

無垢上人輕嘆道:“還是他誘惑你們的,看來這個逆徒倒真是一頭害羣之馬。”

元慎低下頭道:“元空師兄差不多對所有的同門都進行過試探,只有弟子等八人定力不堅,受了誘惑,與那幾個妖女等犯下大錯後,元空師兄即以敗壞清規作爲要挾,弟子等雖然感到叛門之行可恥,卻也不敢違抗。”

無非道:“胡說,你們爲什麼不向掌門人申訴。”

元慎道:“掌門人不管事,寺務全在無定師叔與師兄的把持下,弟子又提不出確實的證據,只得接受他們的要挾。不過弟子等都商量過了,大家決定不作危害門戶的事,所以今天弟子等並沒有行動。”

無垢上人笑道:“由此可見我對你們的信心並沒有失敗,你們只是犯了意識上的罪。”

無非道:“出家人第一就是修心。”

無垢上人嘆道:“那談何容易,他們的年紀還輕,比不得你我,對於內心的傾向是無法控制的。他們心目中還有着師門的觀念已經很不容易了。”

無非沉思了一下道:“掌門人決定要放過他們,小弟自然不能反對。不過如此一來,本寺今後的規戒恐怕很難維持了。”

無垢上人道:“本門的規成就是太嚴了,動不動就繩以嚴刑,所以這幾個弟子偶一不慎而犯了法,才受到奸徒的挾制。有了這次的教訓,我們更不應該固守成規。”

元慎道:“元空師兄職掌司刑,抓住我們的過錯後,立以生死爲要挾,我們只好依從,如果知道掌門人如此仁慈,弟子等早就揭發他的陰謀了。”

無垢上人笑向無非道:“師弟你看如何?”

無非道:“掌門人智慧如海,見遠知微,小弟望塵莫及,一切以掌門人意向爲從。”

無垢上人點點頭道:“元慎!我對你們的行爲很同情,可是少林是佛門弟子,你們已犯色戒,可見六根未淨與佛無緣,少林是無法再容納你們了,還是還俗回去好好做人吧,武功也不追回了,但是希望你們把這點功夫用在正途,千萬不可用以爲惡之具。”

元慎道:“弟子等願受死也不想下山。”

無垢上人道:“那是不行的,你們犯過色戒後,更難定心,對寺中清苦的生活是無法再習慣了。”

元慎道:“這點弟子很明白,如果弟子拒絕爲用,勢必難免一死,如果弟子投靠對方,則更愧對師門,因此弟子情願死在門規之下。”

無垢上人微笑道:“出家人固然戒誑,可是爲了情勢所困,有時應該通達善變,我今天說了慌,假裝功力散失,無非師叔假意與古白龍勾通,都是出家人的大戒,可是我們心中並無惡的感覺……”

風無向也明白師父的意思了,連忙道:“掌門人解除你們的佛門弟子身份,就是給你們一條求生之道,你們還俗之後,更不受清規的限制了。”

元慎也明白了,他叩了一個頭道:“多謝掌門人的指示,弟子一定善爲利用還俗的身份,爲師門效力!”

無垢上人道:“我並不要求你們這樣做,那是佛法所不允許的,我只是爲你們的安全着想!”

元慎道:“弟子等自願如此,以贖往咎!”

無垢人笑道:“在佛前叩個頭,好好地回去吧!我已經叫元朗給你們準備還俗的衣裝了,至於你們以後怎麼做,我不便干涉,但是我不希望你們太勉強。悔過的方法很多,回家做個好人,孝親慈幼,濟貧拯弱,能不負我一番教訓,我就很滿足了!”

元慎不再說了,先朝殿上叩了一個頭,另外七人也跟着他動作,然後向無垢上人、無塵、無淨、無非等依次行禮,最後拜了一拜風無向,起立肅然而退!

等他們出去後,無非道:“師兄!小弟是真的佩服您了,古白龍在少林寺安排下八個暗樁,您居然反爲利用。這八名弟子一定會投向魔心聖教,變成我們的內應!”

無垢上人道:“我並不想利用他們,這種手段近乎奸詐,實非我之所願,可是我知道他們定不會再爲對方所用,能夠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

無非朝夏侯傑看了一眼,知道掌門人是不願在外人面前承認此事而份,乃笑道:

“夏侯大俠,今日少林的種種作爲,似乎有失光明之道,可是事出無奈,對付古白龍那種奸詐卑鄙的惡徒,不得不如此!”

無垢上人道:“師弟!你不必解釋,夏侯大俠一定會明白的,行事但求心安就夠了,我並不要求每個人都諒解。大俠爲少林的事奔波千里,又歷受驚險,老衲萬分感激,已命弟子準備了素齋,聊表謝意。大俠請休息一下,回頭老衲再命無向恭陪大俠入席壓驚!”

夏侯傑知道他們一定有要事商量,連忙道:“那可不敢當,晚輩此來就是向貴派報警,不知掌門人早已洞悉奸謀,且能化險爲夷,夏侯某萬分欣慰,目的已達,晚輩想告辭了!”

風無向忙道:“夏侯兄別忙着走,兄弟還有許多事情相告,而且兄弟還要陪同夏侯兄到別處去辦事!”

夏侯傑也想與風無向一談,問問他在西城的情形,因此點頭道:“兄弟先到下院恭候吧,寺外徐文長的遺體,還請風兄妥爲安葬,他行止雖惡,畢竟還是兄弟的故人。”

無垢上人道:“這一點大俠不必操心,死者爲大,即使是本門叛徒,老衲也會以禮善處後事,就因爲寺內要安排喪葬事宜,非待客之所,老衲命人所備素齋,也是設在下院,大俠去稍息片刻,無向就會來恭陪的。”

夏侯傑拱拱手走出段外,元朗已在殿外等候,合什作禮道:“小僧不明事理,先前對大俠多方得罪,以至爲奸徒所用。”

夏侯傑含笑道:“大師別客氣了,實在說來,這一天內所發生的事故變化也太大,夏侯某自己何嘗不是蒙在鼓中,幾乎把無非大師也當作了壞人。”

元朗一嘆道:“真真假假,善善非非,小僧的確難以理解,不過無非師叔也真了不起。如果不是他居間參透消息,少林今日實在不堪設想。”

夏侯傑笑笑沒有作聲,來到下院之後,元朗親自選擇了一間靜舍供他休息,一面命人送來了茶水,一面陪着他談天。這個僧人年紀不大,卻是自幼出家的,對世務認識很淺,雖然所發生的一切事故他都在場,他還有許多不清楚的地方,絮叨地提出問訊。

夏侯傑很耐心地爲他講解,可是他的理解力太遲鈍,要把事情解釋得叫他明白相當吃力,經過不少口舌。也消耗了不少時光,總算勉強弄出個頭緒。元朗意猶未盡,夏侯傑已出了一身大汗,簡直比參加一場苦鬥還累,爲了禮貌,又不能不應酬下去,正在感到吃不消的時候,風無向恰好來了,他笑着道:“師兄,你不是這一類的人,問這些也沒有用。”

元朗訕然道:“小兄自知淺陋,所以才向夏侯大俠求教,以便日後再遇上類似的情形時,小兄也好拿定主意。”

風無向道:“你不知道還好,知道了,你也轉不過那個腦筋,反而更容易爲人所乘。”

元朗不服氣,剛想辯白,風無向笑道:“即使你知道元空師兄心懷不軌,試問你鬥得過他嗎?無非師叔比你精明多了,可是夏侯兄離開後,他捱了掌門人一頓嚴斥。”

元朗一怔道:“爲什麼?”

風無向笑道:“爲了他自作聰明,妄圖雙手迴天,拿了夏侯兄的寶劍想殺死徐文長滅口,甚至於還想進一步冒充去刺殺古白龍。如果不是掌門人及時挽救,不但他自己會死在徐文長手中,連夏侯兄的寶劍都丟掉了。”

元朗低頭道:“以後如果還有那種情形呢?”

風無向道:“擇善固執,守一而定,象你今天的所爲,纔是最恰當的方法,你知道掌門人爲什麼要選定你埋伏在山澗壁下?”

元朗道:“那時掌門人沒有別的人可供差遣。”

風無向搖頭道:“不對,如果要施放青磷彈,無塵師叔比你更行,然而掌門人偏偏選中了你,就是因爲你不受注意。你藏身的地方並不夠嚴密,徐文長越澗時,早就看見你了,如果換了別的人,他一定會提高戒備,青磷彈再厲害,在那種地形上,恐怕也很難對他有效,正因爲是你,他才放心地不顧而去。”

元朗怔了半天才頗爲掃興地道:“我殺死徐文長後,心中還很得意,以爲替門戶建了大功,誰知竟是掌門人看中了我的庸才。”

風無向笑道:“師兄這番話實在不象個出家人,連犯了殺嗔貪三戒,以後可得善自警惕,莫墮魔障。”

風無向是俗家弟子,從不浸染佛理,可是這幾句話卻將自小出家的元朗說得面紅耳赤。風無向又正色地道:“師兄殺人固然是受到掌門人之指示,佛說若自作,方叫他作,俱是一般罪惡,因此這罪過是掌門人的。可是師兄以此爲榮,則殺心起自本念,未免辜負掌門人的多年薰陶了。”

他的談話中佛理精奧,含義尤深,元朗不禁動容道:“師弟,掌門人選你爲繼任人選,大家雖然不敢明白反對,心中多少是不服氣的,因爲你完全沒有出家人的氣質,可是今天聽了你這一番話,才知道你對佛理悟徹之深,竟是比許多師長還……”

風無向微笑道:“師兄過獎了,小弟不過才一知半解,說不上什麼悟徹,佛門廣大,佛法無邊,透與徹雖是極境,卻是一個無限的距離,沒有人能真正到達的。”

元朗無限欽佩地打了一躬,退出去叫人整治素齋。風無向對夏侯傑含笑道:“家師是爲了夏侯兄徹夜辛苦,不敢作驚動,才請夏侯兄下來好好休息的。並非有什麼秘密要揹着夏侯兄,誰知道這位饒舌的和尚卻纏着夏侯兄,使夏侯兄更爲勞累了。”

夏侯傑雖然透了一口氣,聞言倒有些不好意思,連忙笑道:“哪裡!哪裡!兄弟自從泰山劍會之後,一刻也沒有停過,光是動動嘴皮,實在已經算是休息了。”

風無向道:“那就好,兄弟覺得夏侯兄西域之行頗有收穫,至少在精神的煥發上進益多了,以前夏侯兄始終鬱郁不振。這次回來,竟是容光煥發,與前判若兩人。”

夏侯傑苦笑道:“以前兄弟爲閒情所苦,的確是缺乏朝氣。這次從西域回來,總算找到了一件可以排遣閒想的事,忙碌之下,也就沒時間去想那些了。”

風無向正色道:“年輕人如果想闖一番事業,便不能涉足情關,那是最容易消磨壯志的。兄弟以前一直不敢閒下來,沒事也去找事做,就是爲了這個原因,現在我們又將大忙一陣了。尤其是夏侯兄,今後如何抗禦魔心聖教的東侵,完全要仗着夏侯兄力挽狂瀾……”

夏侯傑訕然道:“那可太慚愧了,兄弟的能力僅限於此,恐怕還要仰仗貴掌門人居間領導……”

風無向壓低聲音道:“不!夏侯兄弄錯了,家師實在無能。”

夏侯傑愕然道:“貴掌門已經練成了碎玉掌功……”

風無向苦笑道:“表面上看起來是練成了,實際卻不是那麼回事。碎玉掌功必須要閉門坐關,心無二用,面壁苦練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小有所成。家師自從得到無非師叔的暗告後,憂心如焚,每天只能利用入晚歸寢的時間偷偷地練,日間仍然如舊出來監督功課,哪裡會有多大成就。而且,練了十幾個時辰……”

夏侯傑道:“可是令師掌震穆居易乃有目共睹的事實!”

風無向神色一黯道:“那一掌的確是威力無邊,可是今後再也無法使用了!”

夏侯傑忙問道:“爲什麼?”

風無向道:“家師爲挽救危機,卻又苦於時間匆促,乃將功力鍛於一掌,就是那練到一半的碎玉掌功!”

夏侯傑問道:“何謂碎玉掌功?與碎玉掌有何區別?”

風無向道:“碎玉掌功是求其精,愈用愈精,碎玉掌是盡其威,孤注於一擲。因寧爲玉碎而得名!”

夏侯傑不禁默然,風無向又道:“家師苦練那一掌,原爲對付古白龍而用,誰知漠北人熊先出來搗蛋。那傢伙蠻不講理,除非能折之以威,否則他真的會血洗少林,家師萬不得已,只好先用出來對付他了!”

夏侯傑點點頭道:“兄弟也在奇怪,令師既然神功有成,爲什麼不及早施展以寒敵膽,一定要等血案迭演……”

風無向道:“家師這番苦衷,別人尚不得而知,只告訴了兄弟一人,如果不是怕夏侯兄誤會,兄弟也不敢說出,以免人心波動……”

夏侯傑道:“既是如此,令師應該讓這件事張揚出去,使古白龍懾於碎玉掌之威而稍加收斂!爲什麼要保密呢?”

風無向道:“家師並不想保密!”

夏侯傑道:“那就不應該殺文長,目前只有能把消息傳出去!”

風無向搖頭道:“徐文長非殺死不可,因爲這傢伙太狡猾,也許已看出破綻,而且殺死他之後,可以使古白龍更爲擔心!”

夏侯傑道:“這是怎麼說呢?”

風無向道:“這是欲蓋彌彰之法。殺死徐文長,古白龍會以爲家師故意隱瞞練成碎玉掌功之事,將來好出其不意地對付他。如果放徐文長回去,古白龍可能會猜透家師只練成了碎玉掌而故佈疑陣!”

夏侯傑道:“可是徐文長一死,誰還會把消息傳出去呢?”

風無向道:“家師放走了八名弟子,他們會說的!”

夏侯傑道:“那不一定,他們離去的時候,神情都很堅決,也許不會做出對門戶不利的事,他們如果認定令師要堅守秘密,說什麼也不肯吐實的!”

風無向微笑道:“元慎師兄爲人極其公正,受到元空的誘惑後,早已向掌門人坦承過失揭發陰謀了,是掌門人叫他不要聲張,繼續僞裝下去。所以今天掌門人故意當衆遣返他們,實際已對元慎師兄暗作指示,這個消息一定能傳透出去。不過殺死徐文長後,能更增加元慎師兄所透露消息的真實性!”

夏侯傑嘆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裡面變化太多了。兄弟實在弄不清楚!”

風無向道:“此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古白龍專好使用滲透的手段,家師也乘機反滲透過去,這完全是謀略。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夏侯傑聽了風無向的話,沉思片刻道:“風兄到了西域之後就與兄弟失去了了聯絡,不知有何遭遇?”

風無向笑道:“夏侯兄一個人把魔心聖教鬧得天翻地覆,兄弟無所事事等了一陣後就回來了!”

夏侯傑一怔,道:“關於魔心聖教的動態……”

風無向道:“那些事兄弟完全知道,不僅如此,連夏侯兄與黃兄所經過的一切,兄弟也清清楚楚!”

夏侯傑愕然道:“風兄是如何得知的?”

風無向微笑道:“自然是有人告訴兄弟的!”

夏侯傑忙問道:“是誰?”

風無向一笑道:“只有一個人能瞭解全局,夏侯兄想還有誰呢?”

夏侯傑略加沉思道:“那一定是趙景雲。”

風無向點點頭道:“趙仙子將一切的情形告訴兄弟後,還作了一番指示,命兄弟速返少林應變,趙師弟與家舅柳文佩父女去武當告警,北海四異的另三位則往峨嵋,中原武林以這三門勢力較爲壯大。魔心聖教東侵之前,古白龍一定會先設法瓦解我們三家,所以必須先加以阻止,方可保全實力,以作一拚的準備!”

夏侯傑嘆道:“這個女人我真不知道她是站在哪一邊,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卻一直躲在暗中活動!”

風無向道:“趙仙子自然是幫我們的,不過她出身魔心聖教,不能公開與師門作對。

只得暗中幫助我們!”

夏侯傑默然片刻,想起在西域的一切,以及與趙景雲莫明其妙的一夕纏綿,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知道趙景雲什麼都說,唯獨這件事是不會講出來的。可是在風無向的眼光逼視下,他竟然感到很不自在!

幸好元朗已經把素-擺好來通知他們入席,纔打開了他的困窘。宴席設在偏殿的客舍中,雖然全是素萊,卻十分精美可口。

夏侯傑自從參加泰山劍會以後,從沒有好好地吃過一頓飯,佳餚當前,倒是胃口大開。

可是正吃到一半,殿外蹄聲雜亂,夾以馬嘶之聲,元朗又匆匆地跑來。朝風無向一示眼色。風無向連忙出去,在門口與他耳語一陣,然後走了回來,苦笑道:“我們真是勞碌命,連吃一頓安穩飯的福氣都沒有……”

夏侯傑忙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風無向道:“魔心聖教傾巢而來,昨天已進了陽關,這是敝門剛得到的急訊!”

夏侯傑駭然驚問道:“他們往哪一個方向去了?”

風無向苦笑道:“不知道,古白龍的安排很嚴密,進了陽關之後,全教化整爲零,大概是利用化裝易容的方法,避過了本派眼線的監視,全部都失蹤了!”

夏侯傑駭然道:“他們志在吞併中原,稱霸武林,一定是先從幾家大派開始!”

風無向點頭道:“兄弟也是這樣想,因此覺得他們的目標,不是西蜀的峨嵋,便是東路的少林。可是穆居易新在少林鎩羽,他們可能不敢輕易來犯,最大的可能是峨嵋。”

夏侯傑道:“那我們立刻趕到西蜀去!”

風無向搖頭道:“不行!兄弟同時還得到趙師弟的緊急求援信號,說是武當發生了問題!”

夏侯傑更爲驚駭道:“武當又出了什麼問題?”

風無向道:“不清楚,這種訊號是利用飛鴿傳來的,只說十分火急,並沒有說是什麼事!”

夏侯傑道:“飛鴿傳書也可以說個大概呀!”

風無向道:“本門的鴿訊不同,只有灰白黑三種顏色,黑鴿表示最緊急,必須立刻往援,因爲放鴿時,當事人不一定會有時間留字,同時趙師弟身邊並沒有帶鴿子,只發了一個信號,通知本門弟子放出黑鴿,由武當傳到此地,只用了六個時辰,那是最快的通訊法!”

夏侯傑沉吟道:“那我們就丟開峨嵋不管了!”

風無向道:“魔心聖教的動向不明,我們只是一個猜測,並不一定就會往峨嵋去。

而武當有難卻是確實,我們不能捨已知而取未知!”

夏侯傑仍在沉吟,風無向又道:“魔心聖教的人已經入關,如果是往西蜀,到達在我們之先,趕去也嫌太遲了。只有武當還來得及,最重大的原因是武當實力雄厚,超過峨嵋數倍,如果要保全實力,也該先挽救這一邊!”

夏侯傑想了一下,道:“兄弟是孤身一人,先往哪一邊去都不成問題,只是怕萬一峨嵋有所失閃時,風兄就很難取得大家的諒解了!”

風無向想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忙道:“兄弟主張支援武當並不是爲了有趙師弟在那邊,更不會是爲了我舅舅與表妹的安全!”

夏侯傑道:“兄弟絕對清楚風兄的爲人,只怕人言可畏,別的同道不會明白!”

風無向慨然道:“幸虧兄弟先將家師失功的事相告,否則恐怕連夏侯兄也難以信得過兄弟了,魔心聖教的目標更可能是少林。如果兄弟爲了私心,應該將夏侯兄留在此地纔對,趙師弟的安危總不會比整個門戶更重要吧!”

夏侯傑一愕道:“不錯,古白龍如果有意東侵,令師纔是第一個對象,如果他不能對付令師的碎玉掌,絕不敢在別的地方貿然發動!”

風無向道:“家師也想到這一點了,所以指示兄弟邀請夏侯兄同往武當。趙師弟個人的安危事小,武當的安危纔是最值得擔心的事,只要元慎師兄能把消息傳過去,峨嵋一時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夏侯傑道:“那麼令師是否考慮過少林的安危呢?”

風無向輕嘆道:“自然考慮過,可是先人而後己,纔是武林間應守的道義,目前力挽狂瀾的責任都在夏侯兄身上,少林爲本身的安危而留下夏侯兄,纔是自私的打算!”

夏侯傑動容道:“貴掌門人如此居心,實乃武林正道之表率。兄弟爲適才誤解而致歉!”

風無向苦笑道:“話不說明白難免引人誤解的,只要夏侯兄能瞭解就夠了,家師已命人將我們的馬匹送下來了,夏侯兄如果精神還支持得了,就請立刻啓程吧,事不宜遲,但願我們還趕得上!”

夏侯傑道:“事態既是如此緊急,兄弟既使支持不住,也得拼命一撐了!”

風無向道:“話不是這麼說,辦事全仗精神,夏侯兄此刻地位尤見重要,精神不支,勉強撐着累倒下來,反而得不嘗失,兄弟寧可請夏侯兄多休息一下!”

夏侯傑道:“兄弟從小就在勞累中磨練出來了,當年追隨家師,遍及四海,經年累月沒有睡過一場好覺,馬背上打個噸,野地裡閉閉眼,就是最舒服的休息了,剛纔陪令師兄聊天,口中在說話,身體就在休息,此刻精神雖然稍感萎頓,一上馬,立刻就可以恢復的!”

風無向微怔道:“難道夏侯兄把騎馬當作休息嗎?!”

夏侯傑道:“兄弟跟家師學會了分段養息的方法,動用體力不去思想,使腦子休息,用腦時不活動,使體力得以調順。”

風無向讚歎道:“難怪夏侯兄能屢碰異遇,原來天賦有着這麼好的條件。成大事業者,必具過人精力。兄弟以前伴隨夏侯兄時,幾有疲於奔命之感,而始終未見夏侯兄有疲態,想不到夏侯兄有着這個絕妙的養生之策!”

夏侯傑知道他是在說客氣話,事實上少林禪門正宗的養息功夫是武林之最,風無向的精神與耐力比自己強旺多了,可是多說也沒有用,立刻打點一下,相偕出門而來,他們的座騎早已在寺外等候了!

他們分別上馬後,風無向道:“兄弟這兩頭追風駒自以爲是最好的了,可是見到夏侯兄騎來的寶駒後,未免又相形見細了,夏侯兄如果有興趣,我們放轡急駛一陣,看看兄弟是否能跟得上!”

練武闖江湖的人心愛的莫過於一柄利劍,一匹好馬。夏侯傑有了情劍後,曾經對風無向那兩頭神駒羨慕異常,這次西域之行,得到了一匹良駒,他如願以償。聽見風無向的提議後,倒是引起了興趣,便欣然同意了。

二人二騎,就在山道展開了競爭,擲起了兩團疾風,風無向的坐馬性子很烈,一開始就像是條飛龍,發瘋怒奔,也不循着路了,只對準了要去的方向,穿山越澗,如後平地。

這是風無向特別訓練的技巧,以前他爲了增加自己的神秘,專門訓練這對飛駒,晝夜在人跡罕至的小徑奔馳,所以往往能在一夜之間,出現在兩個不同的地方。按正常的方法計算,兩地或距千里,實際上只是翻越了一兩重祟山而已。

今天他見到夏侯傑由西域騎口來的龍駒,如果這種馬慣於在大漠上馳騁,速度與耐力都是超絕的,只有在這方面可能不太習慣,因此想利用這種特殊的技巧勝過它。

可是夏侯傑那頭黑駒並沒有落後,亦步亦趨,始終跟在後面,速度不減,跑得卻異常平穩。風無向爲了控制馬性,必須全神慣注地注意前面的路程,因爲有時他可以不知死活,直對無法攀登的峻峰上撞去;夏侯傑的馬卻具有靈性,自動找尋較爲平坦的路走,急馳一陣後,風無向累得滿身是汗,回顧夏侯傑,卻在馬上閉目養神。

風無向先時還有點擔心,大聲叫道:“夏侯兄!當心點!摔下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夏侯傑僅對他笑了一笑,慢慢地他觀察了一陣,風光向才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那匹馬是天生的異種,在崎嶇的山道上,它的步伐竟能配合地形的限制,始終維持背部的平衡,使騎者無顛簸之苦!

上坡時它能屈低前腿而不減其速,下坡時它收縮後腿,四條腿竟是像裝了自動調節長短的活栓。這種跑法對馬來說,是極爲消耗體力的行動,可是那匹馬跑了很久卻毫無疲態!

下了山之後,來到廣闊的大路上,夏侯傑的坐騎開始超前了,四肢移動如風,一溜黑影象脫弦的急箭,卻看不出它在跑,風無向的馬起初還能追得上,到了後來卻越拉越遠,終於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當風無向一人一騎吁吁地趕到一片靠水的樹林子前面時,夏侯傑悠閒地倚樹假寐,他的黑馬也低着頭在溪畔喝水。

風無向勒住了馬,讓它跳躍了一陣後,才平穩了一下它的燥性,放去喝水,他走向夏侯傑,又羨又贊地道:“夏侯兄!真了不起,人是天下第一,劍也是天下第一,所有的第一都給你佔全了!”

夏侯傑微微一笑,道:“前面兩句當不起,末一句兄弟卻不客氣。西域是良駒的產地,魔心聖教中豢養的馬匹近千,每頭都是上上選,然而要找一匹能與這頭畜牲相比的還很難。”

風無向搖頭嘆息,他走過去拍拍那匹馬的馬臀,沾手一片淡紅,不禁失聲道:“原來夏侯兄騎的是一頭汗血寶駒。難怪非凡馬所能及了。這種馬產自古大宛國,漢武帝曾爲了要得到一匹,不惜興師遠征以達到目的……”

夏侯傑笑道:“風兄博古通今,無所不知!”

風無向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兄弟因爲養了那兩匹馬,所以纔對這方面的事稍加註意。汗血寶駒是無價之寶,兄弟久聞其名,常憾無緣一見……”

夏侯傑道:“這馬是一對,還有一頭雌馬被黃先青騎去了,將來他們夫婦團聚時,產下幼駒,兄弟可經送給風兄一匹,使風兄一償夙願!”

風無向先是十分興奮。繼而憾然一嘆道:“沒有用的,一物居於一地,汗血寶駒只有在大漠上才能生長,到了中原就漸失靈異了。漢武帝勞師遠征,流血千里,奪回一對汗血寶駒後,也是大失所望。那馬到了中原之後,連汗血之徽都漸漸消失了,所以這些寶駒是無法在中原流傳的!”

夏侯傑對這些知識很陋薄,聞言連忙道:“是什麼緣故呢!難道馬匹還會受地理的影響嗎?”

風無向道:“是的!天氣、地理環境、水草,都是他們生長的條件,所以中原是無法養育這些寶馬的!這種異種所以不多,以後夏侯兄還是把他們送回西域的好!”

夏侯傑點點頭道:“是的!兄弟待此間事了後,也打算把西域當作歸宿處了,只有那一望無堰的大漠,纔是男兒立身的地方!”

風無向微異道:“男兒志在四方,倒不限定何處?”

夏侯傑輕嘆道:“可是在放眼千里渺無人跡的沙漠上最適合寂寞的人!”

風無嚮明白他心中的感觸,卻又不懂他的意思,忍不住道:“那不是更寂寞了嗎?”

夏侯傑苦笑道:“有些事情是很難解釋的,只有當事者自己能體會,寂寞不是一種痛苦而是樂趣,真正需要寂寞的人,只有在孤獨中才能尋求樂趣。”

風無向沉思片刻,道:“這話有點道理,許多英雄豪傑到了晚年,不是出家就是長隱深山,可能都是爲了追求那份寂寞中的樂趣。”

夏侯傑連忙否認道:“兄弟不敢自居於英雄豪傑之流,他們也許是別有高見,兄弟只覺得那種地方適合於生活!”

風無嚮明白他是爲情所苦,纔想逐世而遠離人世,但知那會影響一個人的豪情與雄心,於是笑了一笑,道:“安於寂寞是老年人的境界,夏侯兄正當壯年有爲之期,談這些實在太早,至少兄弟認爲大漠不是舒展壯懷的地方,否則魔心聖教怎會想到中原來發展勢力呢?”

夏侯傑道:“英雄多起自草澤、沙漠,那裡是培養雄心的地方。成吉思汗,魔心聖教都是一般情形,兄弟不是英雄,所以纔會反其道而行之!”

風無向覺得話不能再說下去了。連忙改變話題道:“夏侯兄不想做英雄,卻有一番英雄事業在等着夏侯兄,那也是一種責任,推都推不掉的!”

夏侯傑也覺得話說得太遠了,忙道:“我們原來只是談馬,一下子扯得太遠了,現在到哪裡了!”

風無向道:“這一跑不過才五個時辰,由於走的是捷徑已不下千里之遙,大概已到了豫鄂邊境。再趕一陣,就可以到武當了!”

夏侯傑愕然道:“走得這麼遠了?”

風無向笑道:“兄弟常走這條路,這是最快的一次,在兄弟的估計下,最多還剩一半路程!”

夏侯傑道:“那我們就快點上路吧,爲爭取二點時間也是好的!”

風無向道:“夏侯兄在馬上養足了精神,兄弟卻是人馬俱疲,再趕是不可能了,本來兄弟還有一匹馬代步,因爲沒想到要上武當,所以還留在少林,目前只靠這一頭畜牲,必須讓它休息一下!”

夏侯傑道:“兄弟的馬力還有餘,我們可以共騎!”

風無向笑道:“實在不必太急,趙師弟的信號雖很緊張,卻沒有誓號,可見事端不是來自魔心聖教方面,否則千里迢迢,他怎會向少林求救?”

夏侯傑不解道:“武當也是大門戶,如果沒有外傷,別的人誰敢去找麻煩!”

風無向道:“兄弟也是大惑不解,而且趙師弟也是個極端慎重的人,如果不得武當的同意,更不會輕易發出求援的信號,他既向少林求援,一定把我們的行程計算過了,他只需要我們去,卻不急着要我們這麼快就趕到!”

夏侯傑聽他這樣說纔不急着趕路,不過他們走得也不慢,第二天午後,也就到達了武當山下,他們爲了謙遜起見,舍馬步行向山上走去,上至半山,卻見趙千里與柳瑤紅迎了下來。

趙千里老遠就叫道:“師兄!你來了,夏侯大俠也來!那就好了!”

風無向連忙問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柳瑤紅迫不及待地道:“梅家祖孫兩人上武當尋仇,要找鐵冠道長鬥劍,鐵冠道長人未出來,她們倆吵了一場,最後梅杏雨揮劍消毀了武當的解劍巖……”

夏侯傑一怔道:“解劍巖是武當開山祖師張三丰真人所立,一向視爲武當榮譽之象徵,這不是犯了武當的大忌嗎?”

風無向道:“當真是梅杏雨砍毀的嗎?”

柳瑤經很有興趣地道:“是的,那天我們也在旁邊,她拿的是一支短劍,只有一尺多長,比普通的劍短一半。可是揮劍斷石,十分輕鬆,象是毫不費力!”

夏侯傑道:“奇怪了,她的慧劍已經被郝步芳奪去了,從哪兒又找來一支寶劍?”

風無向道:“武當的人作何表示呢?”

趙千里道:“因爲鐵冠道長到今天才功成出關,所以武當的人請她們今天再來,梅杏雨雖然答應了,臨走毀了解劍的恐怕很難避免一戰了!”

風無向道:“她們爲什麼要找武當的麻煩呢?”

趙千里道:“這個小弟不清楚。梅杏雨只說夏侯大俠欺負了她,武當的黃先青也在旁邊,顯然有唆使之嫌。所以她們要找武當的麻煩,我們不明內情,只能好言相勸,可是沒多大用,我們的立場也很難,兩邊都不能偏袒,弄不清原委,也不便作何批評!”

風無向對夏侯傑與梅杏雨之間的誤會原是很清楚的,他苦笑了一下,道:“兄弟雖然知道內情,只怕也難以說話!”

夏侯傑憤然道:“這太豈有此理了。怎麼可以找到別人頭上呢?”

風無向連忙道:“自己人可不能再起衝突了!”

趙千里道:“鐵冠真人聽說解劍巖被毀,十分震怒,一戰恐難避免!”

風無向道:“鐵冠真人爲一門之長,行事當講求利害,兄弟可以勸止平息這場干戈,問題還在梅氏祖孫,恐怕要夏侯兄費一番脣舌了!”

夏侯傑道:“她簡直就無理取鬧,那天……”

風無向笑道:“那天兄弟雖然不在場,可是趙仙子把經過說得很清楚,梅杏雨找武當的麻煩並不過份。因爲黃兄在旁邊的確說了幾句煽動的話,而且他是受了趙仙子的囑咐,故意促成你們之間的誤會……”

夏侯傑一怔,道:“沒有的事!”

風無向道:“如果不是當時說的,也一定是他與梅杏雨被困在一起時說的。總之他的目的是挑使梅杏雨離開夏侯兄,使夏侯只能毫無阻礙地去應付郝步芳!”

夏侯傑瞪大了眼睛,風無向忙道:“當然這是出於趙仙子的授意,能夠使郝步芳離開魔心聖教,事情就簡單多了,誰知夏侯兄堅持不肯……”

夏侯傑叫道:“用那種手段是誰也不會同意的!”

風無向一嘆道:“兄弟十分同意夏侯兄的態度,趙仙子更是後悔,可是事已如此,必須設法補救!”

夏侯傑道:“怎麼補救?”

風無向笑道:“梅杏雨不過是一時之憤,再加上先聽了別人的言詞挑動,證之夏侯兄當時的行爲,以爲夏侯兄真的對郝步芳有情,現在事實證明夏侯兄與魔心聖教之間勢同水火,而郝步芳已成魔心聖教的主持人。誤會不攻自破。梅小姐來了之後,夏侯兄再好言勸慰,自然可以前嫌冰釋……”

夏侯傑萬分不情願地道:“她根本就是無理取鬧!”

柳瑤紅突然一正神色,道:“夏侯大俠,你不能這樣說,女人爲了保護自己的所愛是最勇敢的,也是最莊嚴的。”

夏侯傑有點油然地道:“我們還談不上那些!”

柳瑤紅冷笑道:“這就是你言不由衷了,你們作伴西行時,一路上雙宿雙飛……”

夏侯傑急道:“哪有的事,我們只是同行而已!”

柳瑤紅問道:“爲什麼只有你們兩個人在一起走?”

夏侯傑道:“那是因爲我們的兩支劍必須合璧使用!”

柳瑤紅又道:“你們啓程之初,梅鐵風慎重其事地把她交給你,你也答應過好好照顧她……”

夏侯傑道:“同行爲事所必須,我照顧她也是理所當然,總不能叫她來照顧我吧!”

柳瑤紅冷冷一笑道:“梅杏雨又不是世俗女子,劍法武功並不遜於你,機智過人,又握有天下第一利器,哪裡用得着你照顧。梅鐵風把她託付給你的真意,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夏侯傑低下了頭,在她咄咄逼人的詞鋒下感到十分窘迫,他不時用眼色向風無向求援,希望他出來解圍。誰知風無向竟裝做沒看見,而且還躲遠一點,夏侯傑沒有辦法,只得嘆了一聲,道:“你不明白……”

柳瑤紅有點生氣地道:“我是不明白你們這些自命爲英雄的男人,把我們女子根本沒當人看待,有用的時候敷衍一下,沒用的時候就置之腦後,我們竟成了你們英雄事業中的點綴了!”

夏侯傑惶急地道:“柳姑娘太言重了,夏侯某從未敢以英雄自居,更談不上什麼事業,何雲點綴二字!”

柳瑤紅道:“那麼你匆匆西行,又急急而回,是爲了什麼?”

夏侯傑道:“責任,夏侯某爲武林一份子,承擔了中原武林的安危興衰,自然要盡責任!”

柳瑤紅冷笑道:“你帶着梅杏雨西去也是爲了責任!”

夏侯傑搖頭道:“夏侯某並不是帶她去,是爲了本身的責任而去的,像柳小姐不辭辛苦,跋涉千里,遠及窮荒,不也是爲了責任嗎?”

柳瑤紅沒想到他的口才變得如此犀利,不禁爲之語塞,風無向這才鼓掌大笑道:

“說得好!夏侯兄畢竟是豪傑胸懷,字字擲地金聲,足以警疾發迷……”

柳瑤紅神色一變,失聲道:“好!這是你們的意見,我替你們轉告給梅杏雨去!”

說着瞪了二人一眼,飛步往山下奔去。風無向微微一怔,連忙朝趙千里道:“師弟!

這下子她見了梅杏雨胡說八道,會把事情弄得更糟,你快勸勸去!”

趙千里一愕道:“小弟將如何解勸呢?”

風無向道:“隨便你,必要時罵我們兩個是混蛋都行,就是阻止她別在梅杏雨面前添柴加火!”

趙千里遲疑地走了,夏侯傑輕嘆一聲道:“風兄!你怎麼在旁邊一句口都不開?”

風無向聳聳肩道:“夏侯兄難道還看不出來嗎。我表妹是在借題發揮。表面上是替梅杏雨而抱不平,實際上卻是影射自己,向兄弟責問,兄弟不開口還好,開了口反而更糟,兄弟只附了一句,就把她給氣跑了!”

夏侯傑頓時恍然大悟,本來柳瑤紅與自己僅數面之緣,風馬牛不相關,這般氣勢洶洶地實在與情不合,誰知是爲了風無向的原故,默然片刻,才道:“風兄既知她的目標是對準風兄而發,便該順着她口氣纔對!”

風無向苦笑道:“那怎麼行,夏侯兄已知兄弟日後要繼掌少林門戶,實不容有情牽孽纏,借這個機會給她一點預示,也好減少點麻煩。如果兄弟順着她的口氣,使她誤會了兄弟的意思,日後更難撇清了!”

夏侯傑道:“至少風兄今天該順風轉舵,使她不會在梅杏雨前面增添是非。”

風無向笑道:“那還不至於,趙師弟會比兄弟解釋得更好,他出身富家,從小在女人堆裡捧大的,較能善體人意。尤其在女孩子面前,他的辦法比我多!”

夏侯傑忽然一笑道:“風兄是否想舍已而耘人?”

風無向笑道:“我只給他們機會,卻不勉強撮合,不過以董師弟的品德性情,我表妹很可能會移情於他!”

夏侯傑問道:“這是解決的辦法嗎?”

風無向道:“兄弟知道這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兄弟自幼受母舅培育成人,爲了不使老人家傷心,兄弟纔想出這移花接木之計。舅舅也體會到兄弟的苦心,對趙師弟也很滿意!”

夏侯傑道:“問題不是在令舅!”

風無向笑道:“當然主要的關鍵還是在趙師弟與表妹,趙師弟這方面沒問題,他對錶妹頗有好感,兄弟再給他一點鼓勵,他感激還來不及。至於表妹這方面,兄弟對她瞭解頗深,她並非鍾情於兄弟,只是爲了舅舅先前有過那種打算,她才自以爲是。有趙師弟那樣一個知情的英俊少年在旁大獻殷勤,自然而然會轉心相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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