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在密不透風的沙裡,沒有半點光亮。
空氣也像是凝固了一樣。
樑銘峰藏身在他的粘土玩偶之中,然後操縱着這具“穿山獸”在漫漫黃沙的大漠之中鑽了進去。
四周的沙在無邊黑暗的地底緩緩流動。
“嚓嚓,嚓嚓……”
頭頂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不知道被什麼樣的人給盯上了,好在他根本就不會御劍,境界也是罕見的零級,所以對方反而覺察不到他的存在。
他安靜地躺在地底,就像是眠熟於棺材中的一具屍體。
就是這樣的環境,讓樑銘峰終於記了起來,當時這副身體上出現的那份恐懼。
身上厚重的沙子掩埋,讓他喘不過氣來,最先把他推入大坑的,是一個看似柔弱戴着黑色面罩的短髮女人。
也許,當時他穿越的時候,這副身體就已經死了,所以對方的掩埋工作纔沒有那麼細心。
沙劍國罕見的大雨,將他從死亡的沙土中衝了出來。
系統告訴他,可以用“玩偶”提升自己。
真是好笑,什麼武功,什麼劍術,什麼玩偶……
智慧永遠是第一位的。
樑銘峰靜靜地聽着上面的動靜。
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再漸行漸近。
“不行,折回來還是不見人影。”
勉強算是好聽的女人聲音。
“那看來不是這個方向咯?”
粗獷的男人聲音,就像這裡的狂沙一樣。
樑銘峰皺起眉頭。
“那個小子怎麼看也不像是有十重境界的樣子,我們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的氣息的!”女人的聲音顯得越發焦急。
樑銘峰在心底默默判斷着對方的話語真實性。
就像他猜到對方會去而復返一樣,這些話也有可能是用來迷惑他的。
“我們分頭找吧,這樣會快一些。”粗曠的男人提議。
這一次沒有腳步,只有狂沙。
也許,是御劍飛行。
再等了一會兒,樑銘峰的理智告訴他,追兵已經走遠了。
漫漫黃沙之中,一塊地表突然向內坍縮,緊跟着塵土飛揚,一隻三米長的全身覆甲的蜥蜴巨獸從裡面爬了出來。
樑銘峰打開穿山獸的腹腔,從裡面探出頭來。
四周一片寂寥,只有風聲呼嘯。
他擡起手來擋住刺眼的陽光。
在那片金色光芒中,出現了一個微弱的黑點。
被風沙侵蝕得像一根枯骨一樣立在大地之上,柱形岩石的頂端坐着一個人。
消瘦的臉龐,戴着漆黑的面罩。
長長的黑色劉海被風從後面向前吹着,覆蓋到眼睛上。
不算很大的眼睛,四邊形,像兩把鋒利的劍。
他用白色的圍巾護住右肩,從一側斜拉下來,露出半截完美的軀幹。
充滿了鬼魅氣質的男人。
在他的身側,立着一柄等身的長柄巨劍。
“可以啊,金蟬脫殼。”
他的聲音跟外表給人的感覺一樣,充滿了邪魅氣息。
能夠在這裡蹲他這麼久,也真是夠可怕的。
樑銘峰皺起眉頭。
這裡不該用金蟬脫殼這個詞吧,哪怕是暗度陳倉也比較適合。
哦,對了,這個世界沒有陳倉和韓信。
他手腳並用,從粘土玩偶的身體裡面完全爬出來。
對方好像也沒有要出手的樣子,靜靜地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這個人沒有在第一時間殺死我,就表明對自己的身手有足夠的自信。
一個自負的人,當然會給夠你充分的時間。
只不過——
他看了看四周,空曠的沙漠一望無際。
逃跑太明顯,就完全是個靶子了。
哎,真是麻煩。
樑銘峰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把揹包裡的幾個粘土玩偶緊緊攥在手上。
他微側過頭,一雙死魚眼微微張開了一些。
“那隻好讓你先去死了。”
“咦,不錯嘛,你的眼神我記住了。”那個人站起身來,從旁邊拔出巨劍。
一場生死之戰,一觸即發。
“香!快來,老大找到他了!”隨着粗獷的男人聲音響起,空中降下來兩道影子。
一個體型高大,光頭,同樣戴着黑色面罩,雙手各握着一把寬闊的斧劍,他赤着上身,露出黝黑壯實的肌肉,光是鼓起的肱二頭肌就已經有一個人頭那麼大了。
另外一個紅裙薄紗,身材曼妙,倒是個皮膚白皙的女人。
“真是滑頭小子!”
又來幾條鹹魚。
樑銘峰雖然這麼想,可身上卻出了一身冷汗。
粘粘的。
他擡起頭來,看看天上灼空的烈日。
不該這麼冷的呀。
“他是我的。”被他們稱爲老大的邪魅男人擡起一隻手來。
兩個人得了命令,知趣地往後退開一些。
叫“香”的女人懷抱着雙手,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
果然是自負的男人,這種情況下,不需要幫手,不在第一時間偷襲,就註定了你永遠成不了大事啊!
樑銘峰擡起眼,眼神中有一團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可是——
邪魅的身影在空中高高躍起,雙手將巨劍反握腦後,在空中彎起一道詭異的弧度。
陰影迅速放大。
好快!
樑銘峰發出一聲驚呼。
巨劍如光,向下劈開,力道之大,帶起一道黃色的風捲。
“轟”地一聲。
男人落到地上,帶着手中的巨劍。
可是剛纔的實感,遠遠超過了將人斬成兩半的快感。
地上殘留着一截類似鱷魚殘肢的粘土碎片。
“咦,居然還有這樣的本事?”那人微側過頭,嘴角撕開一道詭異笑容。
就在剛纔千鈞一髮之際,樑銘峰召喚他的三角龍擋住了致命一擊。
但是,被一刀兩斷的那種痛覺還殘留在他的腦海中。
以他現在的玩偶師等級,根本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那麼,只能拼一下了!
樑銘峰向後高高跳起,從手中拋出一個黑色的粘土玩偶。
光亮在空中炸開,然後漫天狂沙飛舞,向他所在的位置匯聚。
“哦~~真是有趣。”底下的男子眼中閃出狂熱的光芒,將巨劍橫在手中,做出了全壘打的姿勢。
狂沙盡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
身長九米的巨狼,四爪伏地,然後低着頭,發出一聲驚天咆哮。
粘土在這一刻,展現出了不屬於它的金屬光澤。
樑銘峰穩穩地坐在頭顱中央,操縱着這隻星眼白狼。
前幾天纔剛進化出來的這一招,沒有想到這麼快就進入了實戰。
樑銘峰目光一凜,驅動狼身向對方撲去。
利爪如劍,在空中揚起一道白光。
“當”地一聲,樑銘峰全身震盪了一下。
“怎麼可能?”
他驚訝地張大了嘴,狼頭從上而下俯視着下面這個纖弱的人形。
巨劍冒着陣陣濁浪,將一人大小的狼爪架在了半空。
鋒利的指甲,宛如一柄彎刀,距離這人的鼻尖不到一公分的距離。
卻再進不得分毫。
“嘿嘿。”他擡起頭來,直視狼眼,“好有意思,但是,現在到我了!”
樑銘峰坐在狼頭,底下傳來巨大的震動。
“這是——”
男人鬼魅的身影從下向上高高躍起,巨劍順着狼爪向着頭顱拉開。
層層撕裂的聲音,混合着骨頭的爆裂……
樑銘峰腿上一陣劇痛,跟着狼頭從六米的高空向下墜落。
轟隆一聲,土石迸裂,塵埃飛揚。
“你本來應該死在土裡了纔對。”
耳邊的聲音響起,可是樑銘峰只覺得一陣眩暈。
他推開身上的碎石,試圖站起來,卻發現右腿已經失去了知覺。
“這一次,可沒那麼好運氣了!”
男人側身跳起,然後像一道閃電,從視野的死角切進來。
巨大的風聲呼嘯,白光一閃而過。
涼涼!
樑銘峰腦中冒出這麼一個念頭,全身血液都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