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卻又從樹上跳下來,黑亮的大眼睛看看我,三步兩步的向前跳去,還時不時的回頭看看我。
咦?它在給我指路嗎?
我也顧不得思量許多,徑直跟了上去,太陽已經爬過了頭頂,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肩膀上的傷也被浸溼,不由微微發疼,一擡頭,那隻松鼠卻不見了。
四處環顧,卻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小受?是你嗎?小受!”
心裡頓時一陣驚喜:“溫慧?!”
話音剛落,南宮幾人便都顯現在樹林之間。
“小受姐姐……”蓬絮輕盈的奔過來拉住我的手,“啊,你——你的肩膀怎麼……受傷了?”
我看了眼肩頭的血跡:“啊……我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經上過藥了,現在沒有大礙啦!”
暗暗覺得,室韋王的事情還是不要告訴他們的比較好,聽溫慧說,她爹是朝中的大將軍,我雖然沒有站在這兩方中的任何一方,可是說出來也許就會觸發矛盾。
“喲,摔一跤都能摔的渾身血淋淋的,好妹妹果真不是一般人。”頭頂那個極其欠扁的聲音讓我皺起眉頭。
“霍小攻,你要是想死就給我下來!”我仰頭對着坐在樹杈上的他叫道。
“哈哈,正如妹妹所說,所以我更不能下來了啊。”他的丹鳳眼朝我得意的一眨。
我氣得牙癢癢,抽出自己的菜刀開始砍樹:“給我下來!!”
伴隨着霍小攻囂張的笑聲,南宮無奈的擋在我面前:“算了吧,趕路要緊,我們還要回勝州向薩滿覆命呢。”
“薩滿?復什麼命?”我停下手裡的動作。
“小受姐姐你別生氣了,路上絮兒慢慢說與你聽好不好?”
我瞪了樹上的某人一眼,回頭對蓬絮一笑:“好啊好啊,我正想聽呢,你們落到哪裡去了啊?哎我們走快點把那個討厭的傢伙甩掉,對了,跟在最後面那個頂着鳥窩頭的是誰啊?……”
南宮回頭對跳下樹的霍小攻無奈一笑,霍小攻則望着天哼着自己編的小曲:“嫁不出去的妹妹啊,潑不出去的洗腳水……”
“霍、小、攻!我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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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到勝州,蓬絮也把他們經歷的事給我講了個大概,原來他們通過傳送法陣之後落到了勝州,正巧遇到一個叫雷元戈的人落難,出手相救之後當地的薩滿又來刁難,蓬絮機智,以幫室韋解決近來河流乾枯的麻煩爲交換,救了雷元戈。
那個雷元戈就是之前在那片叫納林河源的樹林裡見到的不會說話的怪人,我看他靈性很高,但身上總帶着一股詭異的死氣,似乎不像是活人一般。他頭上有三隻靈性很高的鳥替他說話,分別叫風雅頌,圓鼓鼓的很招人喜愛,可惜我是妖類,它們見了我總是有些躲閃。那雷元戈似乎能看出我和霍小攻與常人不同,但似乎也沒有說出口的想法,大家各懷心思,也便這麼相安無事着。
室韋族人豪放,性子也直,見我們幫他們解決了大麻煩,便用好酒好菜熱情的招待我們,那個薩滿更是纏着我們幾人一個接一個的敬酒。
喝了酒之後我身上的妖氣會更容易顯現,我便拒絕了坐在路邊,看室韋族人爲了慶祝河流復原而跳的舞蹈。
正看得高興,身邊傳來一個腳步聲,我一擡頭,霍小攻已經勾着嘴角在我身邊坐下。
“你還敢坐過來……”我磨牙道。
他鳳眼一挑:“這塊地你買了?”
算你狠!我站起來,搶不過我還躲不過嗎?!
重新換了個地方剛要坐下,他卻先我一步,搶了我選的地方然後拍拍大腿,示意我坐在他腿上。
我伸出腳就踩,他卻一躲,靈活的閃過,嘆息道:“真是的,好心沒好報……”
“你離我遠一點,煩不煩!”我瞪他一眼,也懶得坐下了,直接站着看室韋族人舞蹈。
只見場上一男一女面帶緋色,眼含笑意的跳着歡快的步伐,雙方眼中彷彿只有對方,圍在旁邊的伴舞都帶着祝福的眼光看着他們,咦咦,怎麼慶祝着慶祝着就變味兒了?
“妹妹知道那是什麼嗎?”霍小攻走到我身邊,高了我一個頭的他低下身子來湊近我道。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兩人已經停下了舞蹈,臉色憋得通紅的男子正把一串用各種顏色的線編成的結遞到女子手上。
那女子在其他女伴的圍繞下,害羞的接過那串樸素的結,大家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中間兩人的臉已經紅得不成樣子。
“妹妹看明白了嗎?”霍小攻輕笑着問我。
“不就是在向那個女孩子示愛嘛,我有那麼傻嗎,這都看不出來?”奇怪,霍小攻讓我看這個幹什麼?
霍小攻卻無辜的眨眨眼:“竟然讓你看出來了,不會吧,妹妹變聰明啦?”
原來是爲了惹我生氣!這個可惡的傢伙!我對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可惜還是失手,被他抓住了。
“放開!”我瞪他,從小他武藝就比我好,每次都贏不了他。
“真的要我放開?”他笑盈盈的看我。
“廢話!”
“妹妹忘了小時候嗎?”他捏着我的手湊近我的臉。
那雙丹鳳眼裡含了些笑意卻彷彿又含了些溫情,望進去不自覺就想到了小時候……
“妹妹,過來!這邊!”霍小攻在岩石的那邊小聲的叫我。
我忙俯下身慢慢挪過去:“哥哥,你看到山豬了嗎?”
他朝我揮揮手:“快來,就在那棵樹後面躲着呢!”
我有些猶豫:“要不……我們等天河叔叔來了再動手吧?”
霍小攻卻揚起手中的繩套:“沒事,你且看哥哥的,等把它抓住了,今晚咱們吃烤乳豬!”
我只來得及叫了一聲“哥哥”,霍小攻就一陣風似的衝出去沒影子了。
然後在一陣野豬的咆哮聲當中,塵土飛揚起來,待我看清了眼前的景色,那隻雙眼赤紅的野豬竟然跺着蹄子朝我衝了過來。
我雙腳彷彿被固定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它向我撞來,連躲開的力氣都沒有。
最後那一刻緊張的閉起眼睛,身體卻飄了起來,是被撞飛了嗎?
“傻妹妹……發什麼愣呢?”
睜開眼,就看到哥哥捂着冒血的胸口,嘴角扯着笑容自然地看着我。
“哥哥……”我顫抖的扶住那個傷口,“血,你流血了……”
整個腦子裡只剩下血一個字。
“傻妹妹,我沒事……你快跑,去叫天河叔叔來……等那隻山豬再衝過來,哥哥恐怕就保護不了你了……”他伸出被血染紅的手推我。
我狠狠地搖頭,回握住了他的手,緊緊的不肯放開:“我不走,我保護哥哥!”
他撲哧笑了一聲,張開懷抱將我緊緊摟住:“好……那我們一起……”
兩隻手緊緊相握彷彿永遠不會分開。
過往的回憶看似很近,可是現在想起來卻覺得那麼疏遠。
是因爲眼前的人變了吧,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爲了救我可以犧牲性命的霍小攻了。
“好妹妹,發什麼愣呢?”他戲謔的聲音響起。
那麼相似的一句話,可惜,物是人非。
我捏緊他胸前的衣襟,拉向自己,伸手輕輕的觸摸:“那個傷口在這裡吧……”
身前的人沒有說話。
“霍小攻,你這個大壞蛋!”我狠狠地敲了他兩拳,轉身跑掉。
那麼溫暖的懷抱,再也找不回來了。
用力的揉着眼角,我絕對不會承認我哭了,我纔不會爲那種傢伙哭呢!
“小受,小受!”溫慧朝我衝過來,遞給我一個紙包,“給,我從我爹的下屬那裡要來的傷藥,你塗上看管不管用?”
我接過紙包:“謝謝……”
“咦?你怎麼了?眼睛是紅的?誰欺負你了?”溫慧掰過我的肩頭仔細的瞧着。
“啊,沒、沒什麼……”我偏過頭去躲閃。
“你們在這裡啊?我們不要耽擱了,趕緊回蜀山吧。”這時南宮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沉默不語的雷元戈。
溫慧皺眉:“你……你來送我們的嗎?”
雷元戈木然的臉上此時卻有了一些悲涼:“我無處可去。”
心軟的溫慧立刻同情心氾濫了起來:“讓他跟我們一起回蜀山吧?好不好?”
可是南宮還沒開口,回答她的竟然是雷元戈自己,他道:“好。”
南宮顯然面有菜色:“……那好吧。”
於是幾人就這麼奇奇怪怪的回了蜀山。
剛剛到了蜀山,蓬絮的臉色就變得蒼白起來,才說了幾句話就消失了,溫慧嘆道:“哎——這就走了。”
得意洋洋的南宮煌道:“嘿嘿~~剛剛我讓她煮飯給我們吃,她一定是不會煮飯,不好意思,所以逃走了。”
溫慧瞪她:“不會煮飯又怎樣?誰規定女人一定要會煮飯的?”
南宮煌額頭冒汗:“行!我不跟你吵,沒人規定一定要女人煮飯,還沒人規定一定要女人生小孩呢……”
溫慧一扭頭:“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不管你的閒事了,你自己找掌門報告吧!”
南宮無奈的朝着她的背影喊:“用不着你多管閒事,我還怕你搶了我的功勞呢!”
我看了眼跟在後面的霍小攻,心情還是不太好,便和南宮說了聲,自己先去掌門給我分配的寢室。
才走了幾步路,就聽到身邊穿插而過的蜀山女弟子聚成一團小聲議論着:“那個白斬長的好英俊……”
“噓!小心讓師父聽見拔了你的舌頭!”
“可是人家說的是事實嘛!”
“確實……長的還蠻好看的……”
幾個人嘰嘰喳喳的嬉笑打做一團,我擦了把汗,南宮之前說我們已經打通了雷屬性的地脈,現下這山上的異狀是越來越嚴重了,不僅炎熱,都開始打雷了。
“哎!白斬哎,他過來了!”女弟子甲叫道。
我順着她們的目光看過去,在蜀山如今的一片異狀之下,白斬身着一身與其他人無異的蜀山弟子修行衣,在幾人的簇擁之下,卻顯現出一種不同尋常的氣度,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溫柔的彷彿可以把人化成一縷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