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趙月如怎麼說，情願或是不情願，這難得的秘法總是被周舒學到了，他頗覺滿足。
趙月如傳授給周舒的，是一種呼吸吐納法，守息訣，是她在探索一個遺蹟時得到的。
不過半個時辰，周舒便理解了。
調整吐納，使識海和天地相應，同聲同氣，從而加速神識的恢復。
“多謝趙長老！”
周舒恭敬的對趙月如行禮。
趙月如並不回頭，也不受禮，只淡淡道，“不用感謝，各取所需而已，而且這不算什麼好秘法，只能提升十分之一的恢復速度。”
“不管長老如何說，弟子感激不盡。”
周舒笑了笑，堅持把禮行完，方纔坐下恢復。
只是十分之一，但對周舒而言已經不少，這等於他的推演計算，效率全都提升了十分之一，很大的進步。
趙月如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休整好後，兩人再次上路。
離開前，趙月如在安全點裡做了記號，在這到處都一樣完全沒有方向的沙海里，如果不做記號辨識，她覺得下次找到的安全點，可能還是這裡。
周舒點點頭，並不說話。
在他的識海里，每個安全點都牢牢的標註在沙海地圖裡，絕不會出錯。
整整過去六天，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天衣無縫，但趙月如那副清冷的面孔似乎沒怎麼變過，周舒卻也無所謂，無論是修爲還是地位，自己都低她太多，沒什麼好介懷的。
兩人一共發現了七個安全點，走了許多重複的路，最後確認再沒有別的安全點了。
兩人停了下來。
不能外放神識，沒有任何天相，毫無方向感的趙月如，只是知道數目，卻不知道這些代表着什麼。雖然她努力去想，但什麼結論也沒有，只能默然的看向周舒。
周舒微微點頭，“等一等。”
這一等，就是兩天兩夜。
周舒的識海，如同開足了馬力的機器，瘋狂的運轉着。
經過的每一個地方，一幅幅地圖，重疊交錯在一起，組合，分析，計算，不斷的計算。
繁複無比的圖形，漸漸變得明晰起來。
七個安全點，逐次分佈在最後的地圖中，竟然呈現出一個勺子形狀。
“北斗七星？”
周舒心中暗道，似乎有一點門路了。
北斗七星，在很多陣法中都有出現，在這裡出現，應該也可以從中找到出陣的方法。但他對陣法之學，知之不多，雖然看過一些書，也牢記識海，但如何運用陣法知識卻是不大懂。
看來，只能去問趙月如了。
周舒站起身，緩緩道，“這七個安全點，構成了一個北斗七星的圖案。”
趙月如暗暗一驚，忖道，北斗七星，我還以爲是一個圓呢，這個傢伙，是怎麼看出來的啊，我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北斗七星？”
周舒點了點頭，“對。我想出去的辦法或許和這個有關，長老有什麼良策？”
趙月如眼神微凝，“知道具體的位置，天璇，開陽等等？完整的畫出來。”
周舒以手爲筆，在沙面上將七顆星畫了出來。
趙月如注視着星圖，低聲道，“竟是這樣的北斗七星麼？顛倒北斗，天樞和搖光，首尾相應，這是傳聞中的生死陣眼，七生七死，每個眼都可能是生路，每個眼也都可能是死路。”
她的神色顯出幾分凝重，幾天來周舒沒有見過她這樣。
她說的話，周舒雖能聽懂，卻並不理解，他也不多話，只安靜的等着。
十個時辰過去。
趙月如緊盯着沙面上的七顆星，動都沒有動過。
她的臉色越發白皙，那眼中的寒冰漸漸變得湛藍，寒冷的氣息不自覺的瀰漫出來。
身體消耗過多，劍意又開始自然的護體了。
周舒遍體生寒，退到了邊緣，還是有些無法忍受。
這段時間他也沒有閒着，識海仍然在推演，計算，雖然他不怎麼懂陣法，但單純從他的分析來看，出路似乎不可能在這七星之中。
他想了想，看向趙月如，“好冷，或許陣法出口不在這七星裡？”
“不在？”
趙月如下意識的答道，“那這個七星是什麼意思，只是迷惑麼……啊，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一言打醒，她才悟到自己陷入困局，倒不如一個不懂陣法的局外人看得透徹。
寒氣驀然一收，她伸出纖細如蔥的手指，畫了條線將天樞和搖光連起來，隨即將線向兩邊延長了一段距離，重重的點了兩下。
“左右各三倍的兩星之間距離，一爲北極，二爲南極。”
趙月如擡頭看向周舒，眼中閃着清澈的微光，“一生一死，選哪個？”
“什麼意思？”周舒迷惑不解。
趙月如吁了一口氣，淡淡的道，“你說的，出路在七星之外，按陣法星相圖，北斗七星之外有兩顆明星，一爲北極，二爲南極，位置就在我畫的地方。按照這陣法的意思，出路應該在其中之一，但選錯了，就死。”
在她看來，此陣既然用到顛倒北斗，那麼只可能有兩條路，非生即死。
“哦。”
周舒點了點頭，和她一樣的平淡。
趙月如心中微訝，面臨生死選擇，有這種從容態度，不論境界，都能算得上是不錯的修者了。
她看了眼周舒，“你我各選一個，寫在身後的沙面上，我會送你去你選的地方，然後再去走我的。”
周舒點點頭，“多謝長老。”
兩人轉過了身。
幾息後，兩人幾乎同時回頭，眼光都落在對方寫的字上。
北極。
北極。
周舒微笑，頗含深意，“竟然一樣啊。”
在這種時候，兩人居然心意相合，讓他有幾分意外。
趙月如點點頭，面無表情的道，“也好，省了些麻煩。”
周舒笑了笑，“什麼時候出發？”
這個趙長老，似乎從來都不會笑的。
“現在。”
趙月如已經朝沙海奔去了，直到遠去了數十丈，黃綾才飛過來將周舒捲起來。
落在她的身旁，周舒有點無語，“你知道方向麼？反了。”
“不知道，你帶路。”
趙月如面不改色，淡定的搖了搖頭。
在這沙海里，她哪裡知道哪裡是北哪裡是南，就連七星的位置都分不出來，事實上，整個清源山脈都只有周舒能分出來。
周舒一面指路，一面在識海里畫着地圖。
這可不是沙面那樣的簡圖，他畫的，說是三倍就是三倍，一丈一尺都不會差。
“快到了。”
周舒指了指前面，語氣雖然平靜，但神色頗顯愕然。
前方，是三個糾結纏繞在一起的巨大流沙陷阱，流沙迅速滾動，不斷髮出磨盤一般的低沉鳴聲，聲勢駭然。
毫不懷疑，只要走進去，只怕瞬間就會被絞成碎泥。
“抓緊了。”
趙月如依舊淡然，足不停步，箭一般的衝了過去。
那份決絕，周舒自問不一定能做到。畢竟，他們還是有選擇的，或許南極那邊，沒有這樣的流沙陷阱呢？
“果然是長老啊……”
耳邊已經聽到了流沙的轟鳴，雙腳也正被沙粒淹沒，他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