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師皇離開赤霄山那天,晴空麗日,分外和暖。除了劉明和青木老人他們幾個之外,其它來送別的人都以爲馬師皇是重又外出遊歷了,是以雖然心中不捨,卻沒有多做挽留。送別的酒筵上,心情沉重的劉明酒到杯乾,在卡着脖子將一整壇琥珀色的酒漿灌入費長房的嘴裡之後,狂笑數聲,頹然醉倒。
當劉明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黃昏,夕陽銜山,瞑色蒼然。盤坐榻上,勉力運功消除了宿醉後的無力感後,劉明信步來到室外,卻見何道人正盤坐在藥圃間的石亭上,手把一個碩大的青皮葫蘆開懷痛飲。
淡淡的酒香中,劉明卻隱隱有種心痛的感覺。他一躍而起,來到何道人身邊,將那葫蘆搶過,仰頭間一股辛辣的酒液自喉而下,下一刻,劉明只覺得一團烈火從胸中騰的燃起,似乎所有的哀痛都被瞬間蒸發殆盡。
“好酒!”劉明朝着何道人挑起了大拇指,連連灌了幾大口之後,才戀戀不捨的將葫蘆遞了回去。
何道人微微一笑,卻不去接那個葫蘆:“南山有香草,服之可忘憂,這個就是浸過忘憂草的美酒了,怎麼樣,好些了嗎?”
“忘憂?好名字,”劉明在何道人身邊坐下,望着在暮靄中浮沉的山巒,沉默半晌後,艱難的開口道:“走了嗎?”
何道人淡淡的看了劉明一眼,伸手將那葫蘆拿過,放在嘴邊抿了一口,道:“走了,你醉後不久走的。”
劉明聞言默然。
“先師對你期望很高,走前再三囑託我們幫你把這個聯盟辦好。”何道人說着,拉起猶自痛飲的劉明沖霄而上,在凜冽的夜風中,指着二人腳下那起伏的羣山道:“從現在起,只要你開口,赤霄山上下無不遵從,希望你不要讓先師失望。”
看着何道人那無比認真的雙眼,劉明微微搖頭道:“你搞錯了,赤霄山是我的家,你們是我的家人,這聯盟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也不需要你們把我的話作爲命令來遵從。至於先師走之前託付給我的事情,我自然會竭力而爲,不讓他老人家失望便是。”
何道人聞言點頭道:“恩,你有這個信心便好。老實說,這聯盟運作方面的事情我和青木老人他們懂得實在不多,恐怕也幫不上你什麼,一切還需要你自己多辛苦些•••”
兩個人正說着,忽然眼前五色煙光一閃,梅姥姥面沉似水的出現在兩個人身前,將手中的木杖一擺,指着劉明道:“這次你們去玉泉島,敏兒不惜自身,引動太火,才救得你脫困是不是真的?”
這件事劉明一直內疚於心,此時重被提起,不由面色一變,黯然道:“是我不好•••”話音未落,肩上已經被梅姥姥重重敲了一杖。
“你個混帳小子,枉敏兒對你如此傾心,竟然讓她如此涉險,我打你個沒良心的東西•••”大怒之下,梅姥姥手中的木杖毫不容情,揮舞的潑風似也,連上前勸阻的何道人都捱了幾下。
劉明不閃不避,一言不發的靜立捱打,誰知這副模樣卻引的梅姥姥更加憤怒,下手越來越重,如山杖影落在劉明身上,發出陣陣“邦邦”的金木敲擊聲響。何道人好說歹說,好不容易和聞訊趕來的姚敏將梅姥姥勸開,這時劉明的身上已經杖痕處處,他強忍着劇痛朝梅姥姥深鞠一躬:“絕對沒有下次了。”
“這話你最好記住。”梅姥姥餘怒未息,“要是你沒有能力保護敏兒的話,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你好自爲之吧。”說着不管姚敏一臉悽怨的神色,強行拉着她走了。
“唉,這梅萼華,還是象從前那麼暴躁•••”何道人一邊嘆氣,一邊把劉明架到洞室內,將他的外衣除去後,拿出一枚銀色的丹藥,用水化開後,小心的敷在傷處。誰知過了好半天,那些受傷之處竟然是絲毫不見好轉,何道人見狀不由十分奇怪,各種內服外用的丹藥給劉明用了無數,結果仍是如此。
“你現在修煉的是什麼功法,似乎周身上下都是金屬凝鍊,怪不得我用的藥物無效,你現在的體質,倒是更像剛剛修煉成型的精怪。”何道人不愧是馬師皇親傳的名醫,給劉明徹底檢查一次後,終於看出了癥結所在。
劉明心知這是自己修煉的那改良版大阿修羅不死身法造成的,卻不好同何道人說明,他自己對這種法訣也是一知半解,無奈之下,只有把正在閉關幫冥雲修煉法寶的百名叫來。
一見到劉明如此悽慘的模樣,百名也嚇了一條,二話不說,讓何道人把丹室打開,找了個足夠大的爐鼎把劉明丟了進去。他一邊用那大有扇引動五行真火努力燒煮,一邊往鼎中加入各色礦石。如此治療方法讓何道人看的心驚膽戰,好在效用明顯,等到清晨時分,劉明周身傷痛大部分都已平復如初,只是體型免不了又大了兩圈。
看着坐在銀白色地火精炎中努力煉化周身雜質的劉明,何道人是越來越奇怪了,拉住百名求教問道:“這到底是什麼功法,怎麼看你打出的法訣同煉製法寶差不多呢?”
“這種功法叫太乙金身,剛開始修煉第一層的時候就是需要外力相助的,要不然他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吸收速度,”百名好爲人師的嘴臉重又暴露出來,得意洋洋的給何道人做着解釋,“至於我剛纔用的法訣嗎,嘿嘿,你這樣的晚輩恐怕是不懂,那是頂級的煉製黃巾力士的法訣。”
“黃巾力士?”何道人聞言一愣,隨即指着百名怒道:“你到底是何居心?”說着雙手掐訣,周身綠光隱隱,大有一言不和就動手的架勢。
也怪不得何道人如此失態,這黃巾力士,說白了就是上古時代那些得道真仙煉製的一種人形法寶,雖然忠誠不二,但是畢竟靈智極低,需要分神驅使,只能作一些諸如看守洞府、開山闢石、傳信送物等等簡單雜役。更何況煉製時候需要耗費的材料、時間極多,和那簡單的功用來比,實在有些得不償失,是以如今的仙界之中,根本沒有人去煉製這種東西,象劉明這樣,以自己爲原料的更是亙古未聞。
“誰告訴你我要將劉明煉成黃巾力士了?我說了,他現在修煉的這種法訣叫太乙金身,”百名一見何道人反應如此激烈,就知道他誤會了,趕忙解釋道:“修煉太乙金身第一步就是要藉助外力重塑法體,也就是說,需要把他吸收的那些五金之質一點點凝鍊到他的法身之中,你說除了這煉製黃巾力士的法訣之外,還有更合適的嗎?”
“這個•••”百名說的倒是十分有理,但何道人卻不敢輕信,正拿不定主意時,劉明終於從入定中醒來,一見這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架勢,倒是吃了一驚,趕忙上前開解。
何道人把劉明拉到一邊,從頭到腳檢查了數遍,終於確定他除了體質古怪外,其它的一切正常。百名在一邊冷眼旁觀,看他檢查完了,陰陽怪氣的道:“怎麼樣?是不是發現我是要藉機抹去他的神志,佔據他的法體爲惡呢?”
“是我魯莽了,還望道友原諒。”
看何道人如此誠懇的朝自己賠禮,百名倒也頗爲大度,揮揮手道:“算了,反正你也是因爲關心劉明這小子,歸根結底,都是他不爭氣,讓一個老太婆給打成這樣。”
劉明聞言哭笑不得:“難道我願意捱打不成?”
“誰知道你是不是有這個愛好,”百名撇撇嘴,“我回去幫那個小黑丫頭重新祭煉九天都篆秘魔雷光塔去了,你記得這幾天多收集一些極品五金礦物,等我出關後,幫你把太乙金身的第一層徹底修煉完成,省得以後再這麼狼狽。”
劉明點點頭:“好的,大概需要多少?”
百名低頭默算一陣,道:“加上我那紫晶瓶裡面的太火劫灰,倒也用不了多少其它的,要是象上次用的金晶石那種,你馬馬虎虎準備個二百來斤也就差不多了。”
“二百來斤?!”劉明大翻白眼,正要說話,卻見百名忽的想起了什麼,以手擊額道:“哎呀,差點忘記了,有了那九天都篆秘魔雷光塔的幫忙,你修煉完第一層後可以直接將法身打散重組,直接步入第二層的,這麼一算,剛纔說的那些卻是遠遠不夠,你就趕緊出去找吧,反正是越多越好。”
百名說完,自顧自的走了,留下劉明與何道人兩人面面相噓。良久之後,何道人首先醒過神來,咳嗽一聲道:“我這裡這些年倒也收集了一些五金礦物,本打算拿來煉製丹鼎的,你上次從熾火真人那裡拿來了幾套丹鼎,這些礦物倒是暫時用不上了,你都拿去用吧。”說着從丹室一角的青玉櫥櫃中捧出一堆各色礦石,略一計算,苦笑道:“不過這些連讓你煉成那第一層都還不夠,你先去費長房那裡看看能否收購一些,剩下的我再去青木老人他們那裡找找看。”
“恩,”劉明答應一聲,將那些礦石收起,換了一身嶄新的袍服,往雲臺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