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荒落,月襲冷,魔君依舊側窗坐。
寒風凜冽,花凋悽,紅衫依舊袒胸露。
孤影寂寞,人缺獨,殘玉依舊無光熠。
蕭炙還是和以往一樣望着月光,冷意直透着他的心扉,他拿起玲瓏玉對着月光望去,心裡突然感覺一顫。
他單手撐着微微作痛的腦袋,黑暗的畫面不斷涌現,那白羽衣飄渺的身姿在黑暗中出現。
十歲的石木汐用赤紅的雙眸痛苦地看着他,紅色的眼淚在她水嫩的肌膚上落了一道晶痕。
“都是因爲我,我要贖罪,贖罪。”石木汐向着蕭炙伸手,痛苦地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離洛哥哥。”
“咳…呼…”蕭炙覺得頭暈目眩,冷汗直冒,氣喘吁吁。
他意識到,石木汐定是在玄幻結界出了事,便無所顧忌,拿着淨衣,立即破窗而出,直奔傾城山。
密林穿梭中,他看見,秦元鵲焦急地站在慕容風一家面前,無意聽聞到玄幻結界之事,便停在了枝頭,仔細望聞着。
“老扁,你這焦頭爛額的,幹嘛呢?”慕容風懶散地問道。
“酒癡,去空靈谷,玄幻結界出了狀況,有蠱惑妖的魔氣!”
秦元鵲話音一落,嶽湘劍見他一臉嚴肅,微皺眉頭,想着這肯定是真出了事,便立即御扇而去。
“這…劍兒…”段金玉無奈地看着嶽湘劍的背影,嘆道,“真是不能懂這孩子,哎。”
她想着,這對兄妹,一個糾結猶豫,另一個膽怯畏懼,到底何時纔到個頭。
“我說夫人,這尋應該在的,我倆還是把這事撩給毛孩們去弄吧,咱們可以逛街不是?”慕容風拉着段金玉笑道,裝作不想幹涉這爛攤子,其實只是想套點酒來喝。
段金玉有些猶豫,支支吾吾的,沒個準。
秦元鵲一着急,便說道:“藥紅,一壺!”
他心想,這個死酒癡,故弄玄虛,分明衝着酒來,要不是這空靈谷,只能擁有純仙氣和靈氣之人才能進,也不需要拜託這慕容風。
“哎,我說夫人啊,這逛街重要,可這劍兒更重要,我們還是去探探,完事之後盡情逛吧。”慕容風聽到秦元鵲的話後,立馬眉開眼笑地說道,無視着秦元鵲鄙夷的目光。
“這纔對嘛,酒鬼。走,先去幫幫劍兒,不然這逛街都逛不安心。”
段金玉從水潭中煉水而起,帶着慕容風一起乘坐,出發之前,她對着秦元鵲笑道,“大可放心,會沒事的。你最好去尋那等候消息,較爲妥當。”
“多謝。”秦元鵲作揖謝道,立即轉身回往無律堂。
其實他心裡清楚,那股魔氣,是從石木汐體內涌出,但此事事關重大,不易張揚,其後果也不堪設想,還是暫且冷靜處理較好,對慕容家也不能明確透露。
蕭炙聽聞玄幻結界在空靈谷後,便也去了無律堂候着,他用瞬移遙遙領先秦元鵲,便在中堂前的古木枝頭斜靠着,看着秦元鵲的身影一點一點出現在自己視線裡。
“喂!”蕭炙對着秦元鵲冷道。
秦元鵲一看是他,頓覺怒火焚身,想着他獨帶石木汐一人擅自出走,一走竟是一個月,毫無半點訊息。
還替她留了一封假信糊弄衆人,幫她通過屢屢試煉,留在這傾城山,離着那血淋真相越來越近,周圍隱藏的危險也越來越大,令人防不勝防。
他真氣行鍼迅揮蕭炙額頭,
蕭炙見殺氣撲面而來,迅速撤離至秦元鵲身後,自己也不甘示弱,舉手紅影而。
“磨嘰??”蚯蚓聽到打鬥聲後,慢慢從土裡鑽了出來,黑線眼睛變成了圈點,還突了出來,慢慢變大。
它看着,
秦元鵲全身覆蓋氣針,完好格擋蕭炙的攻擊,瞬間,他將氣針潰散,全數包圍着蕭炙,猛烈夾擊。
“磨嘰…”
蚯蚓擔憂地哀怨着,皺了皺眉,突出的眼睛趨向蕭炙那邊。
它又看見,
蕭炙集聚靈氣,紅色氣罩抵禦着氣針,他見秦元鵲懶散地神情,和上揚的嘴角,意識到,那些氣針慢慢在紅罩中消失,透了過去,準備侵入他的身體。
他又立即瞬移到古樹後,看着密集的氣針將古樹擊潰,樹皮飄搖,殘葉零碎,錯亂在整個中堂前,一片狼藉。
“磨嘰!”
蚯蚓驚的立起了透明的身子,看着庭院變得亂糟糟的,左右迅速挪動着,不知如何事好。
這時,
蕭炙咬着紅脣,將玉簫拋於空中旋轉,紅霧形成了幾道鎖鏈,交叉迅速的攻擊秦元鵲。
秦元鵲手疾,真氣行鍼將鎖鏈緩解,分散成碎片,四處飛濺。
茶花落,綠苗萎,石桌碎,
兩人在蕭條,彌亂之中充斥着強烈的殺氣。
“磨……嘰……”
蚯蚓被氣流捲了出去,在空中蜷曲翻卷着,眼睛變成了黑色漩渦,平穩的落到了石木汐的額頭上,兩眼又變成了黑色的雙叉。
“什麼聲音?”蕭炙聽到蚯蚓的叫聲,不解地順着聲音望了過去,身體顫了一下。
他驚地望着門外,閉着眼,停了身,又僵硬地轉向秦元鵲,用絕望的眼神盯着他,尷尬地說道:“完…完了…”
秦元鵲也看了看門口,嚥了咽口水,對着蕭炙點了點頭。
兩人心想:如此潔癖的古尚尋要是看到自己的庭院變成了混亂不堪的廢墟,肯定會把我們倆活吞的,他死了也就算了,我可不想陪葬。
兩人邊想邊對視着,做着一致的糾結表情,又一起小心翼翼地對着門口轉過去,傻傻地笑着。
古尚尋面帶陰風,盯了暈過去的蚯蚓一眼,慢步走向中堂。
他走在石板路上的第一步,踩到了帶着泥,破土而出的綠草,他冷道:
“還有一年,這幽冥草就能修成仙草,從幽冥深處幾經輪迴,纔能有如今修爲。幽冥仙草是練氣氣元之首,至今只存有十顆。”
“哎喲,這有什麼嘛,這幽冥洞到處都有,回頭我給你帶回來便是,只不過時間的問題。哈哈哈……”蕭炙摸着頭,尷尬地笑道。
“整個幽冥洞,千畝地,就這三顆能經歷輪迴之苦!”
“……”蕭炙和秦元鵲對視了一眼,低着頭,吞了吞口水。
古尚尋嘆了嘆氣,說道:“不過,這不重要。”
“哎…尋,你早說嘛。”秦元鵲鬆了口氣,笑道。
“咯吱。”
古尚尋走在石板路上的第二步,發現自己踩着千年古樹的樹皮,秦元鵲和蕭炙小心翼翼地看了過去,見他顫抖地說道:
“還有三百年,這千年古樹便可成過萬年,結出一個幽冥果,結界材料之首,天下僅存兩個!”
“這…沒事,我把幽冥洞裡的樹都砍了,送給你接種,還只是時間的問題。”蕭炙自豪地說道。
古尚尋搖了搖頭,冷道:“這是我從幽冥洞的所有樹中,每個枝條,找出的唯一一個能活過萬年的嫩枝。”
“……嗚嗚嗚”蕭炙委屈地坐到地上,撒嬌地假哭着,可憐巴巴地望着古尚尋,扭捏地叫到,“哥…這不能怪我,都怪這個扁鵲…”
“哎呀…小人,小人…”秦元鵲鄙夷地看着蕭炙虛僞的樣子,立馬跪下,用葫蘆裡的水點了點自己的眼睛,攤開棋盤,悔悟道,“尋爺,小弟從今以後絕對天天輸給您,但,您要相信在下,這事真不怨我,都是蕭炙這小子一手造成。”
古尚尋抿着脣,說道:“這也沒什麼。”
他繼續往着中堂走去,中途沒有停下。
蕭炙和秦元鵲嘆了嘆氣,緩了緩心情,以爲已經無大事了,閒暇之下才反應過來古尚尋手中的石木汐昏睡着,便立刻起身,爭相跑了過去。
然而,正要走進中堂的古尚尋,發現兩旁的茶花只剩下枯枝,突然停了下來。
“又…又怎麼了麼。”秦元鵲顫抖了一下,問道。
“這茶花,”古尚尋呆滯地看着茶花,又看了看蚯蚓身下的石木汐,沒有繼續說話。
“茶花怎麼了,這東西應該很普通吧,不會又是什麼上古之物,洪荒之事吧。”蕭炙惶恐地問着,憂心忡忡。
古尚尋側身,目如冷箭,穿透着面前倆人的心臟,冷道:“這,都沒什麼,但是!我的庭院,一天要用七彩塘的淨水沖洗,打理,六次,早中晚各兩遍。
你們倆,給我把庭院打掃乾淨,十遍之後我來檢查,不合格就繼續打掃,當然,你們可以試着逃跑,如果你們覺得一條命夠用的話。”
古尚尋盯着蕭炙繼續說道:“而且,這幽冥洞是混沌之世所成,非混沌之體,想入境必須承受骨肉分離之苦,你還要去?”
“哈…哈哈…不去,絕對不去。”蕭炙帶着冷汗搖了搖頭,擺着手。
秦元鵲嚥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提升一下氣勢說道:“我要先看看小鬼的情況,這個,先讓這小子去打掃。”
秦元鵲說完,嘚瑟地看着蕭炙。
蕭炙白了他一眼,說道:“切,大夫了不起,”,
他又對着尋哀求道,“那個,尋,我不易在此地就留,而且,我要先確保丫頭的安全。這大夫也只能治治病,對於這仙魔之狀,怕是一無是處吧,應該讓他去就好了。”
“你…別小瞧人了…我…”
秦元鵲還未說完,就驚看道古尚尋發着白光的眼眸,梅花瓣冷冽飄零,蕭炙尷尬地摸了摸頭,機智地拿了身旁的掃帚,丟給了秦元鵲一把。
兩人便灰溜溜地轉過身去,開始打掃,古尚尋消退了法術,無奈地搖了搖頭,推開門,將石木汐就近抱在了自己的牀上。
他輕輕將蚯蚓從石木汐的額頭上拿了下來,放到了石木汐的枕邊,
他想着:
爲什麼,失去這平淡無奇的茶花,反倒覺得…有所謂。
——次夜,吾願爲君謠仙樂。會暖牀)